陈鲟的指腹微凉,苏新七眨了下眼,登时清醒了,她拿一根手指顶着他的额头,把他的脑袋推远,尔后直起身,皱眉不悦地看他一眼,又转头在教室里看了圈,没看到陈沅。
“找你同桌啊,我让她出去透气了。”陈鲟看出她在找谁,直接说。
苏新七冷下脸。
“不再睡会儿?”陈鲟语气还有点可惜。
苏新七没搭理他,她看了眼时间,才过了十分钟,虽然睡的时间短,但午睡休息个十来分钟也能养回精神,她重新拿起笔,打算继续整理错题。
陈鲟倒也识趣,看她在学习就不再出声,手上转着手机,大喇喇地盯着她看。
苏新七忍了忍,实在受不了他□□裸的视线,转过头不客气地说:“你的座位不在这。”
“中午去看我游泳了?”陈鲟避开她的话锋,反问道。
苏新七又一次陷入被动,她不想承认,可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我看着就像。”陈鲟扬唇,冲她挑了下眉,“不谢谢我,帮你解决了个麻烦,那小子以后不会再缠你了。”
苏新七有点郁闷,其实吴锋宇于她而言不算是个大麻烦,小时候因为家离得不远,她和吴锋宇还玩在一块过,“七公主”这个外号就是以前过家家玩角色扮演的时候取的,后来大家长大了,苏新七和李祉舟越走越近,两人脾性相合,学习也拔尖,渐渐地就和以前在一起的同龄玩伴疏远了,再后来,吴锋宇越来越混,总爱在她跟前献殷勤,但他知道她的脾气,还不敢太过分。
可陈鲟,油盐不进,她现在都不知道他的七寸在哪,或许根本就没有,本来高中最后一学期她就想平静地度过,结果他一来全给搅和了。
如果说吴锋宇他们是困扰,陈鲟则是烦恼。
苏新七忍不住道:“你比他更麻烦。”
陈鲟听她这么说,不愠反笑,他把手机往上一抛一接,歪了下脑袋看她,“是么。”
“打算怎么解决我?”他噙着笑,没个正经地说:“或者干脆被我解决?”
苏新七冷眼瞥他,看神经病一样。
这时陈鲟的手机又有来电,他看了眼屏幕,转过头趁苏新七不提防,抬手碰了下她的脸颊,“睡出印了。”
苏新七触电般往边上一躲,拍开他的手,眉头紧蹙,正要开口让他别动手动脚,看见他接通电话,她碍于礼貌,只好不悦地缄口不言。
“喂。”陈鲟接电话,眼神却看着苏新七,看她吃闷亏的模样勾唇一笑。
电话是郑舒苑打来的,才一接通,她劈头盖脸就问:“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
“很吵。”陈鲟答得直截了当,毫不委婉。
郑舒苑追问:“为什么又不回我消息?”
“不想回。”
“你……”郑舒苑气闷,默了三秒,压下了脾气,好声好气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归队?”
陈鲟声音微沉,“挂了。”
“诶——等等。”郑舒苑急了,“那件事警察局都出公告了,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想太多,等再过一阵子,风波过去了你就回队吧,教练还等你回来呢。”
陈鲟缄默,几秒后兀自挂断了电话。
苏新七不是那种好奇心爆棚的人,也没有窥私欲,她没有刻意去听陈鲟的电话,但郑舒苑的嗓门大,她隐约能听到一些,没头没尾的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陈鲟挂断电话后沉默了会儿,苏新七敏锐地觉察出他情绪的异常,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不过问也不安慰。
陈鲟敲了下桌面,待苏新七看过来后才说:“出去透透气?”
苏新七绷着脸,用眼神回绝。
陈鲟没强迫她,站起身,摸了下兜,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熟练地扯过苏新七的帽子往里一丢,也没说什么,揣着兜往教室外走。
苏新七盯着他的背影有些无语,他是真把她的帽子当回收袋了,什么东西都往里扔。她扯过帽子,别着脑袋,往里摸了摸,摸出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海螺。
这个海螺外形还挺奇异,壳的颜色是淡紫色的,螺尾又长又细,螺身向外长了好几个角,整体看上去像魔法杖,怪异又别致,不是海滩上常见的那些海螺,至少她以前没见过这样的,也不知道陈鲟是在哪捡到的。
苏新七抿了抿嘴,有些中意这个小玩意,她握起手,看向走廊,陈鲟趴在栏杆上,虽然看不到正面,但她猜他在抽烟。
没多久,陈沅回来了,她去了学校小卖铺,再回到教室,看到苏新七醒了,她很是心虚,举了举手中的薯片,解释道:“我去买吃了的。”
她坐回位置,把薯片往苏新七怀里一塞,“给你。”
苏新七看她一副过意不去的模样,也没有出言责怪,只是说了句:“以后别听他的话。”
“哦。”陈沅摸摸鼻子,觑了苏新七一眼,看到她的确没在生气才算松口气。
临上课前,教室里陆陆续续地来了人,直到上课铃响,班上人也没来齐全,吴锋宇逃学了,后排和他交好的男生都没来,班上人私底下都在说吴锋宇一定是输了比赛,觉得丢人,没脸来学校。
第一节生物课,老师上课看到后排空空也没说什么,逃学这种事他早已司空见惯,给二班班主任打了个电话就算了事。
高三最后一学期就是不断地刷题讲题,下午第一节课正是最犯困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讲题,学生在底下昏昏欲睡,只有在讲到染色体、遗传之类的和“性”有关联的题目时,男生们会怪笑着起哄,这时班上才有点活气。
生物课下课,苏新七去理科一班,看到李祉舟正和新来的物理老师冯赟在讲台前说话,她没进去打扰,在走廊上站着,等了会儿,身边站了人,她以为是李祉舟,转过头就说:“新老师——”
陈鲟背过身,双手往后架在栏杆上撑着,扭头看她,“新老师怎么了?”
苏新七拧眉,回过头往一班教室看了眼,李祉舟还在里面和冯赟说话。
陈鲟跟着她往教室里看了眼,随口问道:“岛上有网吧?”
苏新七睇他一眼,“嗯。”
“晚自习上吗?”陈鲟又问。
沙岛中学的高中部是强制要求晚自习的,如果不想上需要父母亲自和班主任说,晚自习要到九点才下课,苏新七的家离学校远,她父母都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骑自行车回去,所以开学就帮她和班主任申请了免自习。
苏新七满脸防备,陈鲟看她这幅模样就知道答案了,他勾勾唇,语气散漫道:“带我去一趟?”
“不去。”苏新七拒绝得很干脆。
陈鲟无所谓地点点头,目光一抬,往一班教室看去,“他是不是也不上晚自习?”
苏新七脸色微沉,“你别影响祉舟。”
陈鲟不言,只是看着她。
苏新七和他无声地对峙了会儿,最后妥协道,“放学后我带你过去。”
“嗯。”
陈鲟脸色很淡,虽然抓住了苏新七的软肋,他却有点不爽。
正巧这时李祉舟看向窗外,陈鲟和他对上视线。
苏新七没看到李祉舟往她这看,倒是察觉到了其他人的目光,窥探、好奇、暧昧、轻鄙……经过一个上午的发酵,她和陈鲟现在是话题中心,此时站在一起更是惹人非议。
苏新七想避嫌,正要走,陈鲟先行一步,“放学等我。”
“……”苏新七深感自己再次被牵着鼻子走。
“小七。”李祉舟从教室里出来,他往前看了眼,正好看见陈鲟回班级的背影,他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你和陈鲟在说什么?”
苏新七回头,“他问晚自习的事。”
李祉舟想和苏新七聊聊陈鲟,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以什么立场。
他端详着苏新七的脸,她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恬静又淡然,看人时眼神会有点疏离,看他时却有笑意。
李祉舟忽的心安,冲她解颐一笑。
苏新七和平常一样,只要他笑,她也会展颜浅笑,“冯老师上课怎么样?”
“很好。”李祉舟不吝赞词,连连称道:“他讲题讲得很透,每道题考什么知识点都会点出来,深入浅出的,还很有耐心,班上要是有同学没听懂,他会讲解得更详细。”
“你刚才在问问题?”
“冯老师问我最近的复习情况,对了,小七,我放学后要和老师去实验楼做实验,你去吗?”李祉舟看着她说:“你要是想去,我和老师提一下就好。”
苏新七想到刚才和陈鲟的约定,默了下,摇头,“我和你的水平不一样,我要是跟着去,老师还要顾虑我,他有心给你开小灶,我就不拖你后腿了。”
第二节课上课铃响,在走廊上打闹的学生才唉声怨气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教室。
二班第二节课是物理课,冯赟上的,毕竟是大陆城里来的老师,学生对他都很好奇,他甫一进教室,就备受打量。
苏新七也在打量,李祉舟说起冯赟时满是溢美之词,但她和这位新老师还没接触过,只在刚才课间时了眼,印象不深。
冯赟的肤色很白,不像海岛人因为常年暴晒,皮肤都比较黑,他穿得很正式,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戴着副银边眼镜,给人一种旧时代知识分子的感觉,像是教国文的,不像是物理老师。
“老师看着好年轻啊,你猜他多少岁?”陈沅小声问。
苏新七想了想,不从外表,单从经历上猜,“三十五左右。”
“四十了。”
苏新七略微惊讶,陈沅冲她挤了下眼睛,“那天校长和我爸说的,看不出来吧。”
“嗯。”
苏新七抬头,新老师从从容容地做自我介绍,“同学们好,高三最后一学期将由我来担任你们物理科目的老师,之前广播大会打过招呼了,我的名字是——冯赟。”
他说完,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赟,美好的意思,苏新七当时想,这名字寓意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