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人都吓傻了。
丁冬果却没怎么在意,转身回了屋子。
这种小人物,她是不怕的,这么长时间以来,连长安城那群人都不敢过来招惹她,证明是有人在背地里卖她哥哥的面子,既然是卖面子,怎么可能任由她被这种地头蛇欺负?
她的院子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暗卫在盯梢。
这些暗卫也许不会主动帮她,但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之中。
若是这一点都看不出,她便白跟在哥哥身边学习这么多年,也妄称是纵横捭阖孙谦孙大学士唯一的关门女弟子。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她也正好想借着这件事情探一探莲华那边的虚实。
她想知道莲华到底能够给她多少。
丁冬果掀开书本,继续倚靠窗边,静静读书。
书上写:君子之道,费而隐。
她非君子,但是,却也知,宽广与精致并不相悖,粗中有细,细中有粗。
因为心里装着林老爷这件事,丁冬果一宿都睡不安稳,中间醒过来好几次,清晨天蒙蒙亮,窗外公鸡打鸣,她便早早起来把院子扫干净,梳洗打扮好。
早饭是稀粥,她没胃口,匆匆喝了两口便出了门。
气得丁母直翻白眼:“这个臭丫头,她还有心思出去玩,我们都快被她给害死了。”
得罪了林老爷,以后可怎么活啊。
丁冬果却丝毫不在意,她并不把丁家人当家人,而对方也只是图她身上的钱,互为利益关系,倒也没必要扯什么亲情,有什么好互相体谅的。
好在,莲华给她准备了早饭。
自从给了她猫铃铛,莲华便一次不落的给她准备好吃的,他是有些投喂兴趣在身上的。
看到食盒,丁冬果兴冲冲问:“今天带的什么?”
“自己看。”
打开食盒,一股饭菜香气袭来,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早食,有角瓜鸡蛋馅的煎饺,有豆腐皮包子,有粥,还有几个小菜,看上去就很美味。
丁冬果笑眯眯对莲华说了声“谢谢”,开始吃了起来。
山野草地,品味美食,甚好。
“哇呜,这个煎饺,好好吃,这个时节能吃到大棚里种的脆嫩角瓜,真是太好了。”
她很喜欢,眯着眼细细咀嚼,十分满足。
许是她吃饭的样子太香,莲华不自觉的戳起下巴探身观看,云锦衣袖顺着雪白的一截皓腕滑落,流云一般。
见他感兴趣,丁冬果眼睛一亮,吃的更香了。
“这个素豆腐皮包子好有嚼劲,也好好吃啊,如果有香菜,那就更完美了。”
莲华蹙眉拒绝:“我不吃香菜。”
这是他第一次提及他自己,是个好现象。
丁冬果忍不住嘴角上翘:“好啊,我记住了,以后有机会做饭给你吃,一定记得不放香菜。”
然而,莲华却丝毫不给面子。
“我不吃外面的饭菜。”
这话没法聊,好在,他面前的姑娘惯会应对。
丁冬果毫不在意:“没关系,回头我去你家,用你家厨房做给你吃。”
莲华瞥了她一眼,低头不再吱声,纤长睫毛犹如鸦羽,遮住干净漂亮的眼眸。他的长相过于精致漂亮,身在这桃林中,也不知是桃林衬托的他,还是他点缀了桃林。
酒足饭饱,餍足的少女伸了个懒腰。
“如果每天都能吃饱喝足,没有烦心事便好了。”她略带夸张的感慨。
“猫猫有烦心事?”
“嗯呢,莲华,我昨天遇到个很坏很坏的老头。”她嘟着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很坏的老头?”他微微蹙眉。
“是啊,好老好老,老的都能当我爷爷了。他可凶呢,之前打死过三位夫人,昨天竟然跑到我家里来,想让我给他当第四位继妻,他肯定也想打死我。”
少女语调哀怨气愤,可怜兮兮的告状。
果不其然,莲华微微蹙眉,不悦道:“你可以拒绝。”
丁冬果摇头叹息,可怜巴巴:“我也想拒绝啊,可我人微言轻,现在只是一只小猫咪,打不过那种老豺狼啊。”
说罢,水灵灵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莲华,甭提多惹人怜爱。
是这样的吗?
莲华静静地看着丁冬果委屈巴巴的样子,洞若观火。
“所以呢?”
“所以什么啊,我可是有主人的小猫咪啊,主人忍心看到自己的小猫咪受欺负吗?主人要守护自己的小猫咪呀。”
一边说,一边摇动手腕,猫铃铛叮铃铃一阵响,提醒他,自己可是有主的猫儿。
难怪她今天会如此乖顺,原来是这样子。
少年公子静静听罢,微微抬眸,眼角的那枚泪痣有几分妖艳。
“猫猫,可怜。”
“是的呢,猫猫特别可怜。”
她倒是会顺竿爬。
好在,有人买账,沉默片刻,莲华郑重说:“我会保护猫猫。”
丁冬果顿时展颜一笑:“莲华,你真好。”
得到肯定回答,丁冬果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她猜测自己身边有人保护,但是,一旦没有呢,她才不会傻傻的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呢。
而且,经过此番试探,她越发清楚莲华的底线在哪里,他能给她提供的,明显比她预想的多。
当猫猫真的挺好的。
吃饱喝足,她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跟莲华告辞。
“再见莲华,明日再来找你玩啊。”
少女干脆的离开,倒真像是一只骄傲又狡猾的猫儿,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清隽的少年公子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眼底荡起一抹好笑。
猫猫很调皮。
与这边岁月静好恰恰相反的是山下丁家,此时丁家早已乱成一锅粥,可谓是人仰马翻。
丁冬果前脚出门,林老爷后脚便到了。
林家老爷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昨日被丁冬果明嘲暗讽一通,又气又怒,夜里又想到丁冬果的花容月貌,心急火燎,恨不得当即娶她进门狠狠欺辱一番才是,这不,第二天清晨,他便弄出一份彩礼来,直接上门提亲。
说是提亲,实则抢亲。
林老爷带着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上门,摆开架势,当众宣布,要丁冬果今日便与他成亲。
俨然是要强买强卖。
好在这时候丁冬果正在山上跟莲华在一起,躲过一劫。
丁冬果从莲华处离开,刚走到半山腰,迎面便撞上慌慌张张来寻找她的桂花。
桂花一看到丁冬果,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又急又怒,眼泪都快掉下来:“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家里因为你都闹翻天了?”
丁冬果一愣:“怎么了?”
桂花慌道:“那个什么苏公子,把林老爷的腿给打断了。”
苏公子?苏雪照?
丁冬果心下一惊,赶忙同桂花往家里赶。
丁家小小的院落此时被围的水泄不通,里里外外都是人,围观的村民,林家的人,苏家的人,除此之外,竟然还有整齐划一的禁卫军?!
院子中央,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瘫坐地上,鬼哭狼嚎,正是被打断腿的林老爷。
苏雪照站在繁盛杏花下,一袭青衫,面若冰霜。
他猛地回头,目光凌厉。
丁冬果被他看了一眼,脚步一顿,下意识往后瑟缩一下,她从未见过这样凶的苏雪照,往常苏雪照便是生气,也犹存几分温润书卷气。
眼前的他,浑身冷酷,仿佛下一秒便会杀人。
苏雪照冷声问:“你去哪儿了?”
丁冬果傻傻站在原地,有些发怵,一时间手足无措,像极了以前犯错被苏雪照抓现行时候的感觉,莫名心虚。
“我……我出去了。”
苏雪照不由分说拉住她的胳膊,往旁边拽。
手腕上的猫铃铛清脆叮当作响,这让丁冬果回过神来,奋力挣扎:“干嘛啊?你放开我。”
苏雪照一直把她拽到墙角才放开。
“苏雪照,你疯了?”丁冬果一怒之下,都忘记了尊称。
“为什么不告诉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任性?”苏雪照喉咙滚了滚,声音里满是压抑着的暗潮涌动,怒火一触即发,濒临失态。
丁冬果看他如此,反倒冷静了不少,她仰着脖子,挑衅着看他。
“告诉你什么?林老爷的事情?为什么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会帮你。”
丁冬果倏尔发笑:“帮我?苏公子莫不是忘了,是谁让我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找你帮忙?那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所以,你宁愿被那腌臜东西欺负,也不向我求救?”
今日若不是他正好赶过来看她,她指不定已经被那个腌臜东西给抢回家去成亲了。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苏雪照便忍不住满身暴戾。
丁冬果梗着脖子:“那也不用你管。”
这句话像是引线点燃,几乎是瞬间,引爆两人之间本来被刻意回避的敏感话题,一切伪装的平静都被打破,情绪彻底大白天下。
苏雪照气红了眼:“我管你还少吗?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没管过你?”
丁冬果也怒了:“是,你管我,你把我管到今天这副田地。”
空气忽然安静。
一句话堵的苏雪照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会遇到这些龌龊的人是因为她所处的位置低下,她若还是侯府千金,那什么狗屁的林老爷直视都不敢,更何况动色.心。
那种无力感,像是脱缰的野马,控制不住。
忽的静默,安静的可怕。
半天,丁冬果长吸一口气:“抱歉,我不该这么说话。”
这话说的太过不知好歹,今天的事情无论怎么说都是苏雪照帮了她。
丁冬果也有些后怕,她没料到林老爷竟然会如此嚣张,上门抢亲?真是无知者无畏,当惯了地头蛇,便真以为这世间没有真龙。
“今日之事,多谢苏公子。”她诚恳说。
“谢我?”
苏雪照气笑了,她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让他失去风度。
以前不管不顾讨好他是,如今不管不顾躲避他也是,她总是在走极端,哪怕粉身碎骨,也磨不灭她身上那股任性劲儿。
他苦涩道:“你什么时候竟学会谢我了。”
以前她惹过的那些事儿,一半是玉珩摆平的,另外一半,是他摆平的。
她那时候怎么不说谢谢他?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