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玉很快就随着人流跑到了正街上,不要脸皮的挤开身前的人墙,“各位让让,探花郎是我家亲戚!我要和他说话!”
在各种质疑羡慕的碎碎念中,她顺利的挤到了前面,伸长脖子等待着游街队伍。期间身边有几个女人问她探花郎的底细,她都给含糊过去了。
就在她等的快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敲锣唱礼声,接着没多久便看见了游街队伍,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
以状元为首的三甲皆盛装美服,身带红花,一个个意气风发,难怪人说金榜题名乃人生四大喜之一。
“庄梦麟!这里!”
齐小玉的扯着嗓子,声音差点被淹没在人海里,幸好庄梦麟听到了。
他让牵马的人停了停,对她绽放出一抹轻松的笑,“齐姑娘,你也来了?”
“是啊!这样的大喜事我能不来吗?许久没见过伯母了?她老人家身子还好吗?”
新科探花果然仪表非凡,没想到他居然会屈尊和一个黄毛丫头说话,齐小玉顿时收获了无数嫉妒的目光。
“已经好多了,但还不能出门。等我忙完了叫人给你送住址,可好?”
“好啊好啊!”齐小玉眼睛冒星星,她果然没看错,庄梦麟这小子可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对她们这些多少有恩于他的人还是那么客气。
不能做过多的停留,庄梦麟眉心一蹙,再看向齐小玉时已然换了副心情,“她还好吗?”
他一直盼着有这一天,他风光无限的穿梭于人群,而她就站在某个地方看着这一幕,而他与她心有灵犀,遥遥望去,一眼就能看到她。他与她相视而笑,所有的幸福只属于彼此,他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献给她,包括他自己。
冯小玉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脸上并无半点儿异样,“她过的很好,你放心吧。”
庄梦麟神色落寞了一瞬,“是吗?那我继续了,再会。”
“好,再会……”
齐小玉退出人群,长叹一口气,这哪是忘记的样子啊?真是造化弄人,如果当初没有意外进聂府,以卿黛的立场肯定愿意履行婚约嫁给庄梦麟,熬到今日也是个官夫人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当初没有聂安城拦了一道,就算卿黛想嫁给庄梦麟,以庄家当时的条件,想必卿来福两口子是不会同意的。
说来说去,这两个人都难成啊。
街头一间酒楼的二楼临窗,向汝贞和婢女正看向热闹的街道,恰好看见了庄梦麟的短暂停留,也看见了他表情的前后变化。
显然他与那姑娘对话时是十分用心的,因为如果他稍稍抬头看,便会瞧见不远处二楼的她。
“那姑娘是谁?”向汝贞问道。
底下那一幕婢女也注意到了,当初小姐和夫人收留了庄梦麟母子,自然要把他的底细摸清楚,不然怎敢轻易留人?
“回小姐,那人是齐家药铺东家的姑娘,是个不大的铺子,离庄公子以前的家不远。”
自然也就离卿黛的家不远。
“她是那位卿姨娘的闺中密友?”
婢女咬了下嘴唇,“是,听闻那位卿姨娘以前颇受继母压制,闲暇时间不多,这位齐姑娘是她最亲近的密友。”
向汝贞没再说话,心里却已如明镜一般,那个傻瓜肯定是见不到想见的人失望了。
傻瓜!傻的不能再傻!
这两年国家的形势越发的不好了,也许普通百姓不太感觉出来,但稍有见识的人都会发觉平静的水面下正酝酿着无数的暗涌。
国库空乏,贪腐横行,边疆异族蠢蠢欲动,南方大旱成灾,加之朝内各派明争暗斗,原本还算稳固的江山竟隐隐有些风雨飘摇之势。
当今圣上虽然称不上明君,却也有着君主的基本素养,他充分的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未来也许会发生他根本对抗不到的变数。
因此他一改往日的慵懒风格,格外重视本次科考,对选出来的人才一律选拔重用,他急于培养一股绝对忠于自己的势力。而庄梦麟作为有才有貌的探花郎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他依例进了翰林院,但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不久之后他就会从那里出来,并被加以重用。
聂川还在应城,没过几天他便得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那小子果然是个有能耐的,以往是自己小看了他。不过无所谓,他与卿黛之间的事,本来就与外人无关,哪怕对方是天王老子。
跟随他的聂森对谁是状元谁是榜眼丝毫不敢兴趣,摆在他们面前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哪有功夫去管别人。
“二爷,罗先耀此番来者不善啊,您前脚刚到此地,他随后就到了,我看他野心不小,妄想着蛇吞象呢。”
聂川眉头紧锁,“这可是条心机颇深的毒蛇,不可掉以轻心。”
聂森沉思了半晌,忽而坏笑,“不过二爷,我看罗老贼那独女可真是漂亮,虽说看起来有些病弱,但听闻此女才华出众,品性也是一流,我看她对二爷……”
忽然接收到两道冷飕飕的视线,聂森识趣的把后面的话吃了回去,悻悻道,“好好,都是属下说错话了,您的眼里谁都比不上卿姨娘,哦哦我说错了,不久的将来就不能这么叫了。”
“废话这般多,不如留你在京城好了,听说你欠了几段风流债……”
“二爷我错了,我手里还有事,先告退了。”
聂森赶紧脚底抹油走了。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自纪幽兰把重心撤离到西部,她京城周边的地盘迅速被罗先耀给吞吃了一半,一时风头无两,虽然比二爷还有些差距,但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此人诡计多端,老谋深算,如今二爷已经被他盯上了,自然是不起大冲突为好,如今时局不好,当以稳妥为上策。
罗先耀应城别馆里,后院桃花纷飞,一纤弱的少女正捧着一本书坐在池水边,但她的心思此时并未在书上,而是伸着一只白玉般的小手轻轻撩动着沁凉的水流。
罗先耀无奈的摇了摇头,“冰儿,天凉,不要总是呆在外面。”他看上去五十多岁,一副精明之相在女儿面前霎时变的温和可亲。
也许是缺德事做多了,他一生子女缘极薄,年轻时连续丧失两子,之后直到快四十岁才得了一个爱女,偏偏这唯一的一个身体还不好。
罗小冰听见父亲来了,赶紧收回了神,起身迎他,“爹你怎么有空过来看我?”他这回一来应城就忙的不可开交。
罗先耀佯装生气,“怎么?不想让爹这老头子打扰你赏桃花啊?”
“哪有?女儿是因为两天没见您的面了……咳咳”罗小冰撒娇,可惜才说了没几句话,一丝凉风入喉便起了咳意。
哎,罗先耀心痛,他活到这个岁数,唯有这一个软肋,冰儿什么都好,娇美可人,温柔和顺,才貌双全,就可惜在这副身体上了。
她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他一定要给她找个世间最值得托付的男子,当然,如果这桩婚姻成带动他的事业那就再好不过了。
自从纪家转移重心,一直虎视眈眈的他便刻不容缓的咬了上来,在他眼里除了聂川已经没有别的对手了,如果击败他,那么他们罗家就是当之无愧的当朝第一商!
这必将是一场长久而残酷的竞争,但如果能与之交好,共同发展呢?在此次携女来应城之前,这个念头只是极其偶尔的在他脑海里闪现过。
现在看来,这未尝不是一条好的道路。关于聂川,除了生意上的机密,其余的事很好调查,聂川有情有义,做事公正清明,数年未续娶正室,因为无法忍受内宅阴私已经从靖北侯府独立出来,如此看来,实在是一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只是听闻他身边有一宠妾,不仅生的美艳,在生意上的能力同样不可小觑,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可转念一想,聂川就算脱离了靖北侯府,他的出身仍旧在那里,这种名门贵胄把妾扶正的极少,这样一想又不觉得如何了。不管怎样,眼下此事八字还没一撇,不宜操之过急。
“喜欢在外面呆着也好,只是要多穿件衣裳,你病好没多长时间,一定要注意身体,爹不希望你有事,你若是有事,爹这辈子就没有奔头了……”
罗小冰听了心酸,忍下咳意,“我都明白,爹。”
“好了,不说这个了。爹明天要请些客人回来,上次你见过的那个聂二爷也会过来,到时候还要冰儿舍几坛桃花酿出来助兴,可好?”罗先耀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女儿的神色,果然在他提到聂二爷几个字时,发现她有些不自在。
“当然可以,爹叫人过来搬就是。”
见她脸色发红,罗先耀哈哈大笑,笑的她脸更红了,娇嗔道:“爹再笑,就一坛也不给您了!”
“哈哈爹不笑就是了,冰儿,你觉得那聂川如何?”
罗小冰假装听不懂,“什么如何?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她想起上次跟着爹在酒楼偶遇聂川,席间她一直安静的坐在爹身边,听着他们谈笑风生,期间她一直默默的观察着那个男子,他英俊不凡,成熟风雅,谈吐有物,她因病长期困于内宅,极少见到如此气度的男子,心中顿时像这春风下的万物,悄悄的萌动了。
罗先耀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傻闺女,看上那聂川也不稀奇,他正妻已去世有些年头,留下的一对儿女也都懂事了,他虽为商人,但出身高贵,学识渊博,堪为良配,待爹为你谋划一番。”
“爹~我都听您的。”羞怯的少女,欣喜忐忑的心情无处安放,只盼着能够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遇事就躲不是聂川的处世之道,如果是像纪幽兰那样值得尊敬的对手他甚至乐意与其和谐共处。因此罗先耀的邀约他很痛快的就应下了。
去的路上聂森又忍不住嘴贱,“这老东西没准在哪儿给您使绊子呢?小心沾上他家的病西施。”
聂川明白他是何意,“姓罗的不敢公然对我动手脚,顶多是嘴上的讨价还价罢了。”
事情也正像他预料的一样,并未发生在酒里下药之类的腌臜事儿,宴席上大家畅所欲言,倒也其乐融融。
罗先耀趁着酒酣正热之时靠近他,有意无意的提起了罗小冰,话说的极其委婉隐晦,但大家都是人精,听一言便明白其中的深意。
他是在向他示好,还表明了为了女儿愿意如何如何付出……
可不管他怎么说,聂川都装作听不懂,既然对方没有直言,他也就不好断然拒绝,面子总是要给的。
罗先耀咽了口苦水,染上了苦瓜色,他只有这一女,若是娶了她意味着什么,他不相信聂川想不明白。
更重要的是,女儿的一片痴心……
宴会旁边的一道门里,罗小冰一直坐在那里,关注着一门之隔的状况,一开始她殷殷期盼,直到眸色渐灰。那个人不想娶她呀,是不喜欢她,还是因为和爹的关系?
她不介意他娶过妻,反正她这样的身子也不一定能生出孩子。他是她长这么大第一个喜欢的人,她只是想永远跟随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就好了。
罗先耀听见门后的响动,脸色越发难看,冰儿肯定是听见刚才的对话难过的离开了。
她的女儿配一个鳏夫有什么可配不上?
聂川今晚没少喝,回到住的地方简单的洗了一把就躺在了床上,朦胧间脑里眼里全是卿黛的身影,此时她在做什么?有没有想他?
她心里也是有他的,必然是想的。
一想到这里,聂川便觉得心头火热,下定了决心,只要把那块地拿到手,其余的事就全留给聂森,他要快马加鞭的赶回去,紧紧的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