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好啊飞奔

年后聂川就不再去别馆那边了,管事们有事都是来家里汇报,来来往往的,倒是热闹了许多。由于这层便利,聂川和属下议事的时候经常带着卿黛,有意无意的让她多学东西。

当然,让她培训他们算学也更方便了,这样一来,卿黛的日子一下子变的充实了许多。虽然不免疲累,但心里是非常满足的。那些管事们也相当尊重她,几个年纪小的甚至滑头的叫她先生。

难得今天无事,她和素喜边整理衣物边聊天,说起了聂安城的事,二人一阵唏嘘。

“大少爷可惜了,他以前是混了一些,但也没干过太过格的事儿。现在好了,被亲爹娘这么一刺激,倒要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连科举都没参加。”素喜收起冬天的衣服,不住的感叹。

“哎,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卿黛不禁回忆起初见时聂安城的模样,他一脚踹开了她家的门,凶神恶煞的把她从杂物间的门里拖了出来,当时她吓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跟他进聂府,她可是抱着上刀山下火海的心。

然而没想到,没过几天她就被转手了,叫他狠赚了一笔。后来再有的寥寥几次接触却发现他这个人好像没那么坏,还颇有几分可爱之处。

认真想来,聂安城才是最初改变她命运的那个人,之后的一切皆是阴错阳差和自己的选择。事到如今,她对他本就不多的怨恨早就没有了,反而希望他经此一事能够真正脱胎换骨。

想着聂安城的事,不禁又想起了庄梦麟,也不知道他考的如何。不过她相信他,这些年来,她比别人更知道他为了出人头地所付出的艰辛,她相信上天会公正的对待勤恳有志向的年轻人。她帮不了他什么忙,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去打扰,在心里默默的祝福他,一遇风雨便化龙。

聂川放下手里的账册,略显疲惫的揉着眉头,聂木进来汇报一些事务,他也没停手,边听边养神。

终于正事说完了,聂川问道:“今天是科考第几天了?”

“第三天了。”聂木欲言又止。

“真快,这朝堂又要换一批新鲜血液了。”

聂木见他如此,终是没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二爷,庄梦麟那小子可不像个池中物,有才华有运道,还有股子韧劲儿,他对您成见颇深,为何您不把他扼杀在萌芽里?”

聂川难得的轻笑出声,“成见?他对我不止是成见吧?”说仇恨也不为过,卿黛是原因,但又不全是。他更像是庄梦麟为自己竖立的一堵墙,一个因女人、因财富、因阶级而产生的心障。

聂川是久经商海的老狐狸,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早已练就了识透人心的本事,庄梦麟这样稚嫩的年轻人心思他不用猜便能知晓,也许比他自己了解的还要透彻。

“二爷您既然明知道,为何还要放任?岂不是养虎为患?”聂木理解不了,宦海复杂,当今圣上也算不上明主,只要花银子,这官场从上到下处处是漏洞,以二爷的实力,绝了一个平民学子的前途比吹口气还要简单。

聂川心知聂木一心为主,便也没责备他,“这些年来,恨我想要我命的人何其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而且,到目前为止,他并未真正冒犯过我。好了,你下去吧。”

聂木出去后,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卿黛屋子的方向。

为何不给庄梦麟使绊子?他对聂木说的是实话,但有更重要的一条他没说。

因为,他有他的骄傲,不是作为靖北侯之子,不是作为巨贾聂二爷,而是作为男人聂川的骄傲!对潜在的弱小情敌下手,他不屑。如果对方有能力,便来抢,抢走了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这段时间,整个京城谈论的都是科考的事,就连聂府丫鬟都时不时笑谈相关的一些趣事。但卿黛从来不去打听关于庄梦麟的事,聂川也从不在她面前提。

两个都避嫌,怕对方多想。可这样一来,反倒让气氛变的有些刻意了。

素喜挠挠头,总觉得二爷和卿姨娘之间这几天有点儿微妙,好像都等着对方先和自己说什么,却又等不到,又不能生气,然后就有点别扭。

夜里,卿黛被折腾的一丝力气也无,懒懒的任由自己枕着聂川的胳膊,眼皮就要粘合到一起。

“过几天我要去应城一趟,十天左右回来。那边以桃花闻名,现在正是桃花开放的时候,我想带你一起去,就当散散心,想去吗?”

卿黛迷迷糊糊,只想睡觉,“我不想去,我在家给你看孩子吧,你快去快回。”

聂川笑着吻了下她的额头,“真不想去?”

“嗯,如果用的着我我便去,只是散心的话就不必跑那么远了,京城里又不是没有好风景。”

聂川略一沉思,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动,“也好,我把聂木留给你,这回我带聂森走。我不在的时候凡事多小心,侯府那边若是有事或者刁难,你和聂木商量……”

他正不放心的嘱咐着,忽听耳边传来均匀的酣睡声,无奈的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真的不想和她分开啊。

几天后,聂川果真走了。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人,家里倒像是空了一半,卿黛不免心里空落落的。

正当她百无聊赖之际,齐小玉上门了。

卿黛莞尔,这妮子不会是盯着聂府,专拣聂川不在的时候来的吧?

“小玉!”

“黛黛!”

两个好姐妹像是一百年没见过面似的,分外激动。听说聂川不在家,卿黛是老大,齐小玉顿时拘束全无,惊叹不已。

“黛黛,你这里太好了!比聂家老宅那边好多了,又气派又敞亮,哎有钱真好啊!这布置,这花瓶,这盘子这碗这衣裳!怕是这里一块瓦片都够我们小老百姓吃两个月的。”

卿黛笑容满脸,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哈哈要是喜欢你就全拿走,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不过瓦片可不能拿。”

齐小玉也笑,“哈哈我偏偏看中了瓦片,快叫人给我架梯子上去揭瓦!”

“好!谁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素喜快去……”

“诶诶诶!你来真叫人揭瓦啊?”齐小玉怕她为了显阔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赶紧拦住了她。

卿黛见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喷笑出声。

齐小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好啊死丫头,你吓死我了,我真以为你……”说着气呼呼的背对着卿黛不理她。

“小玉?生气啦?逗你玩儿呢。”卿黛把早就准备好送她的包袱拿了出来,“喏,这里才是给你的礼物。”

齐小玉偏过头,“什么东西?”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本打算去你家看你的时候拿给你,没想到你先来找我了。”

齐小玉瞪了她一眼,“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去看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哎……快打开看看吧。”

齐小玉自觉说错话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她真是嘴快,明知道她身不由己,出门不方便,干嘛再刺激她。

她恢复了笑颜,打开了包袱,只见里面是两身上好的新春装,还有两件首饰,不是那种顶好的,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舍得掏银子买的。

给齐小玉选礼物,卿黛相当用心,她现在身份尴尬,礼物的价值很不好拿捏,“衣服是新的,我还有许多,穿不过来。首饰不怎么值钱,你拿去正好配衣服,等你成亲了我送你好的,你别嫌弃。”

齐小玉哪成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瞬间心里发疼,笑着把包袱搂在怀里,“我可是个财迷,给多少要多少,怎么会嫌弃?”

“那就好。”卿黛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份友情还是那般纯洁无暇,没有因这镜花水月般的繁华染上尘埃。

齐小玉家里不忙,卿黛便留了她一晚,夜里,几个小菜,一壶老酒,二人借着酒意说说笑笑,勾起伤心事时抑或掉几滴眼泪。

期间不肯睡觉的淮哥儿跑过来一趟,齐小玉逗了他几句,他见姨娘没空陪自己,觉得没意思又回房去了。

齐小玉见他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出去了,恢复了几分正色,“这孩子和你倒真是亲昵,可惜了……黛黛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等到了两年之期你真的舍得这里的一切吗?”

见她不说话,她又添了句,“其实你现在的日子和正经夫人也没什么大区别。”

卿黛眸色暗了下,很快恢复了光彩,冲她举杯,“喝酒!”

齐小玉最了解她,知道她虽然平时表面上和和气气很好说话,但一旦认定了什么,别人是轻易影响不了她的。于是不再说什么,作为朋友能帮她的很少,那便陪她畅饮一回吧!

第二天,二人是被宿醉给难受醒的,昨晚她们两个连衣服都没脱就胡乱倒在床上睡着了。

素喜把水端进来供她们梳洗,齐小玉对着镜子梳着乌黑的长发,卿黛洗完脸边擦手边面带笑容的看着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齐小玉从镜子问。

“好像回到了咱们小时候……”

吃过饭后齐小玉要回家,卿黛再舍不得也明白不便留她,她们都有自己的生活。

她坚持送她到大门口,二人在大门口依依惜别,可还没说几句话,就发现路上行人纷纷往一个方向跑,并且一个个兴高采烈的。

这是有什么大喜事?

卿黛问向看门的小厮,“这是怎么了?”

小厮一脸向往,“姨娘您不知道啊?今天是放榜的日子,现在应该是三甲游街呢,能不热闹吗?”他都羡慕死那些休假或是负责采买的小厮了,这是多大的热闹啊,谁不想看?

二人一愣,异口同声的问:“三甲是谁?”

卿黛心跳如雷,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定要应验,一定要应验!

“状元苏州陈百喜,榜眼柳州曾庆天,探花是咱们京城的,叫庄……庄梦麟!传闻探花郎本该是榜眼的,但圣上说探花郎要俊美的,就把榜眼和探花换了名次……”

齐小玉激动,一把拽起卿黛手腕,“我们走!去看看!”

卿黛被她猛地拽了一步,顿住了,笑着拉开了她的手,“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心祝福的话,不见面又何妨呢?

不再见他,对彼此都好。

齐小玉叹了口气,旋即笑道:“那好吧,我自己去。你放心,若是有机会和他说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好,快去吧,万一错过了你该悔死了。”

望着齐小玉飞奔而去的背影,卿黛收敛了笑容。

真好啊,飞奔……

真好啊,庄梦麟终于熬出头了,对他,她终于不用再觉得有任何的歉疚了。

卿黛离开大门后,聂木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卿黛消失的方向。

幸好,她没有做让二爷失望的事,不然二爷背地里为她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