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黛凝眉,这是哪来的道理?要拿她威胁聂川?还是拿她泄愤?
她面上那股子恭敬渐消,浮上些隐约的不屑,“老夫人,难怪二爷对您如此失望。”
“你这贱婢!”老夫人愤而骂出了四个字,跌坐在椅子上,脸上愤怒与伤心交替,复杂难言。她喘着粗气盯着卿黛,渐渐怔愣的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三夫人被卿黛的态度给震惊了,心中一万个庆幸三老爷的妾里面没有这等女人,不然自己早晚被活活气死。
“卿姨娘!你怎敢如此大胆?”
春梅屏息进来说道:“老夫人,聂木管事过来了,叫他进来吗?”
老夫人的力气好像都被卿黛刚才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抽走了,“叫他进来吧。”
聂木恭恭敬敬的行礼,递上了一个册子,“老夫人,这是二爷让我帮忙交给您的清单,单子上的人和东西是分家后他要带走的,需要做见证的族中长辈,二爷负责去请。另外,二爷传话进来,他生意上遇到点麻烦,叫我把卿姨娘带过去帮忙,毕竟像卿姨娘这么好的算学大师世间少见。”
老夫人心思百转,这个老二,看来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卿姨娘啊,话里话外都显示她是多么重要,不想让她有一丝一毫的风险。
罢了……她虽然觉得他留在聂家更好,但既然他想离开,就随他去吧,外面海阔天空,未必不会更好。
她也只是老头子的说客罢了。
“好了,我知道了。清单我会和老太爷商量,你先出去,三夫人也出去,我要和卿卿姨娘单独说几句话。”
聂木和三夫人愣了一下,不知道老夫人想干什么,只好听话的退了出去,站到门外。
老夫人有气无力的问道,“卿姨娘,老身问你,你想当二夫人吗?”
卿黛眉心一跳,没想到她留下自己是想问这个,如果是以前,有人问她,她会毫不犹豫的说不想,但是现在,她听到这个问题,却有些犹豫了。
她已经倾慕于他,她也并不比世间的其他女人高明多少,她自然也希望与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举案齐眉……
意识到自己有了这个念头,她飞快的把它压制了下去。
不,她想要的聂川给不了,如今他甚至连个类似的承诺也未有过。他未必不期盼与她长相厮守举案齐眉,可他的理解与她所理解的注定是不一样的。
她的理解中,长相厮守这个词里永远只能是两个人。
“回老夫人,我不想。”
以为纠结的时间很长,其实只有短短的一瞬。
在老夫人眼里看到的就是她的坚决,“为何?每个女人都想做自己夫君的正牌夫人。”
“您说的没错,可能是妾身在感情方面有些不自量力吧。妾身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有一次舅舅从远方带回了一个琉璃小镜给我做生辰礼,可是表姐也想要,我们两个就争抢了起来,争抢的过程中小镜摔到了地上,边角处摔出了一道裂缝,虽然不完美了,但是不影响使用。可我一看到那处裂缝就嫌弃了起来,虽然心中遗憾难过,还是把它让给了表姐,重新用回了我的小铜镜。父亲因为我的矫情骂了我,后来我也后悔过,但在小镜摔裂的那一刻,我的确是不想要它了。”
老夫人静默了许久,她大约明白了卿黛的想法,是那般惊世骇俗不可理喻,却是每个可怜的女人心中都有的固执念头。
“可是你注定还是要用一把镜子的,这世上不会有一把完全符合你心意的镜子,就算它开始时是完美无暇的,也难保它日后摔裂。”
“是,您说的没错。可越是在意的那把不完美,越是叫人难过。”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去吧,以后你和川儿能走到哪一步我不会插手,你是个聪明有原则的孩子,不像我……你让我有些羡慕。”如果当初她也能这样清醒,或者把自己看的高一点,今天的一切会不会又不一样?
卿黛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彻底伤了她的心,一个母亲最大的失败,就是孩子对她的失望。
“老夫人……您不必太难过,二爷永远是您的儿子,他心里念着您。”
老夫人挥挥手,看上去疲累至极,“出去吧,聂木不是说找你有事吗?别耽搁了。转告他,叫他心里有数,老太爷肯定不会就这么放他出去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出点血吧,这对他的名声也好。”
“好,我会劝他,请您放心。”
卿黛开门出去,春梅进来伺候老夫人。
三夫人疑惑的打量着卿黛,“卿姨娘,老夫人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原本以为里面会嚷起来呢,结果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听见。
卿黛没再客气,语气不乏嘲弄,“三夫人既然这么想知道,不妨自己去问老夫人。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看着她意气风发的和聂木离开了,三夫人气的牙根直痒痒,不就是有点算数的能耐吗,还什么算学大师?我呸!
只能给人当妾的贱胚子!分出去被人玩不了几天就得扔出去,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地方。
三夫人心里不吝于用最肮脏恶毒的语言臆想卿黛的未来,也许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究竟为何这样看不惯卿黛,仅仅是因为妻妾有别吗?
也许她意识的到,那贱胚子,有样貌、有才学,即使是不得不给人当妾,依旧保持着腰杆挺直的样子,她不以妾为耻,也不以妻为荣,她对人恭敬有礼,对先夫人留下的两个孩子关爱有加。
在关键时刻,她敢顶撞老夫人为二爷说话,威胁她、恐吓她、拉拢她,都不见她有所动容。
她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想到的是什么?所有后宅女人想要的东西她都有,可偏偏又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
那份从容坦然着实令人讨厌!
卿黛出了春晖园就要往大门的方向走,聂木笑着叫住了她。
“您走错啦!”
“走错?大门是这边啊。”
“大门的确是在那边,可二爷并没有叫您出去。二爷早晨离开前叫我注意您一些,若是您被春晖园叫来了,帮着给您解围。”
“切!”卿黛失笑,这只老狐狸,“多谢你了。”
老太爷身子刚好,就让人把聂川叫了过来,这次不再是单独相见,而是几房聚集到一起,正式谈起了分家的事。
除了聂安城,自那天离家,他就再也没回来过。
再次相见,大老爷夫妇虽然没有跪下道歉,却也小心翼翼。面对全家人的挽留,聂川丝毫不为所动。
大家都看出来了,他这次是真的铁了心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种情况下就算强把他留下来,也是仇。
在老夫人这几天的劝说下,老太爷也有些想开了,但不能让这小子就这么轻易的飞出去,他必须要为这个羸弱的侯府要些什么。
“我同意你分出去,但是有几个条件,你必须答应。若是不答应,此事免谈。”
“您说。”
“第一,往事不再追究,即便分开也同是聂家人,日后不管是哪房人有困难,必须鼎力相助。”
聂川答,“这是自然,兄弟永远是兄弟,有困难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是我有个原则,救急不救穷。”
老太爷噎了一下,不太高兴的点了头。
“依你。第二,不再为难大房的生意,另外,以前你一直给大房的那成酒楼份子依旧给他们,这算急也算穷,一直没有也就罢了,咱们家底子薄,你大哥赚钱的本事远不如你,没了这份银子,不仅升不上去,反倒怕刘大人为难于他,再没了晋升的机会。”
他顿了顿,怕聂川反驳,又加了句,“你别当是给大房的,就当是给我的养老银子吧。”
这话说的就无耻了,钱明摆着是要进大房的口袋的,难道他这样说了聂川今后会一分钱也不给自家老爹?该给的还是不会少的。
“好。”
老太爷,大老爷,所有人都愣了下,都没想到他居然能答应的这么痛快。
大老爷有些肉痛,看来这小子压根没把这份银子放在眼里,他肯定本来就打算舍出这部分银子的,早知道叫爹把条件提的高一点好了,可惜已经晚了。
他们的心思聂川看的一清二楚,“分家的文书上我会叫人写明是爹的养老银子,等爹百年后再收回来不迟。”
“你……”
聂川接着说道:“另外,我补充一下,三弟妹娘家人帮忙打理的那个庄子就送给三房了,三房欠我的银子也一笔勾销。”
“什么?二哥你说真的?”惊喜来的猝不及防,三老爷声调都变了,要知道那处庄子的收益可不低!早先是因为求二哥帮忙提携下三夫人娘家,这么多年二哥虽然没管入账的事,可到底庄子不是自己的,现在好了!不必他们自己提,他主动送给三房了!还有三房欠他那三万两银子,都不用还了!
“是真的,以后我不常回府,你们帮我好好孝敬二老,好处不会少了你们的。另外好好教育几个孩子,家学不要上了,送到外面的青山书院吧,我帮你安排。”
这下连三夫人也变调了,“多谢二哥!您放心,我们一定照办!”
那可是青山书院啊,那里收弟子可不看门楣,只看资质,进了那里读书,就等于将一脚踏进了仕途,这叫她们如何不激动?
其实聂川这样施恩三房有他自己的考量,大房那两口子给多少都是养不熟的,相对来说,三房这两个倒是油滑识时务,他们与他并无仇。
二老毕竟是他亲爹娘,有三房的照应他也安心。至于让他们把孩子送到青山书院去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侯府的中间这代眼看是不行了,下一代一定要好好培养,最起码不要走歪路。他一走,大房必然把气撒在三房身上,孩子们若是继续混在家学里,天天受大房几个孩子的影响,好孩子也给拐带坏了。
另外,他也想要大房明白,踏踏实实别动歪心思,反而得到的好处会更多。
“父亲,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哼!好话都让你说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老太爷冷哼,显然对他这些安排满意。
后续又谈了一些老夫人的养老钱问题、年节寿礼等问题,终于多方达成了一致。
很快,聂川就把几个聂氏老族人找来做见证,签字画押了。
偌大的二房,下人们收拾东西安排人事也要两天的时间,聂川把事情交代下去,看着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成亲、生子、都是在这里。他曾经无数次幻想,有朝一日他离开会怎样?是不是会十分快活?
然而如今终于要离开了,他却并不觉得多高兴,轻松了倒是真的。
忙乱之际,门房那边来报,说是纪幽兰登门拜访。
这让聂川和卿黛感到意外,她怎么说登门就登门了?赶紧让人把她请了进来。
纪幽兰一眼看出这里不对,笑道,“这是怎么了?拆房子啊?”
卿黛拉着她进了房,“分家了,二房分出去了,明天我们就搬了。”
“分家?”纪幽兰瞧了聂川一眼,竖了个大拇指,“你行,这魄力不亚于我。”
人家的家务事纪幽兰并不打算过问,很快说明了来意,“我是来向你们告别的。”
“告别?纪姐姐你要去哪里?”
“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打算把纪家生意的开发到西北去,如今这条商路已经畅通,大有可为,我想亲自去坐镇,京城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生意正常运转,我在不在都是一样的。”
聂川和她谈了谈生意上的事,确认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卿黛毫不留情的把他给推了出去。
她万分不舍的说道:“纪姐姐你真的非走不可吗?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可一想到你这就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纪幽兰有些感动,洒脱的说道:“傻妹妹,好朋友心里惦记着就成了,不在于天天在一起,不过,我倒是想天天与你在一起,让你帮我赚大把银子,就怕你家聂二爷会追杀我啊。”
卿黛被她给逗笑了,“纪姐姐,还是好舍不得你,这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
“我会偶尔回来的。”虽是这样说,路途遥远,事务繁忙,少则三五载,多则十几年都是可能的。
看她越发难过,纪幽兰拉住她的手,也有些感伤,“别这样,有缘自会再聚,你虽然不会常见到我,但京城一定会经常有我的消息,因为我是传奇嘛哈哈!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
“那一言为定哦!”
“一言为定!”纪幽兰和卿黛一样,眼里闪动着泪光,忽然她破涕为笑,贱兮兮的凑近了卿黛,“不过嘛,我更希望你有机会去西北找我,那里天高海阔,自有咱们姐妹的天地!”
她向卿黛忽悠了一大堆,什么大漠孤烟直,什么长河落日圆,总之把大西北吹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地方,叫人闻之向往。
纪幽兰把一个小小的玉如意塞进她手里,“这个拿着,以后不管什么时候,若是无处可去,拿着她到东大门那家纪家老铺找我,自然有人安排送你去找我,千万拿好,记住了吗?别告诉聂川哦~”
卿黛郑重的点头。
纪幽兰憋着笑,总觉得自己像只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坏滴很。
卿黛收好了玉佩,又想起一事,“纪姐姐,你这么一走,赵世子怎么办?”
果然,纪幽兰的脸色一变,变的有些苦涩,“什么怎么办?各自安好不是挺好的吗?”
卿黛不信她真这么无所谓,若真是心里没有,也不必非要离开京城,去体验什么长河落日了。
“你们不是已经那样了吗?”
纪幽兰见她一脸羞怯,猥琐的盯着她的脸看,“嘿嘿,哪样儿?”
卿黛脸轰的一热,转念一想,不对啊!明明当事人是纪姐姐,她怎么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山谷那晚,你不是被他占便宜了吗?”
纪幽兰立即做了个停住的手势,“快打住!我要声明,不是他占我便宜,是我占他便宜,最起码也是互占便宜。”
卿黛都快被她给绕晕了,“那你究竟喜不喜欢他啊?”
这个问题那晚之后纪幽兰就想过了,所以她答的很坦然,“前世欠他的,今生倒大霉。喜欢,但我们不合适,我绝不会迁就他,也不忍心让他迁就我。就这样各自安好挺好的。喜欢之人的第一次被我夺走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他以后要娶妻生子,我将来也可能收个小郎君,再不相见就是了。”
卿黛仔细辨认她的脸,在上面找不出一丝伤心的痕迹,她叹道,“你的心里若真是这么想的就好了。”
纪幽兰听了她的话,眸色黯了一瞬,又很快的恢复了过来。
“别担心我,我没事。”
卿黛对她笑,“那就好……啊!”忽然卿黛长长长长的呼了一声,拽着她的袖子,猛甩头,和淮哥儿撒娇耍赖皮的时候一模一样,“啊!纪姐姐,我好羡慕你啊!要不然你带我走吧!”
纪幽兰被她摇了的半边膀子都快掉了,乐不可支,这丫头看来是烦透聂家那群人了,同时中了她的毒也挺深的。
她忽的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了卿黛的手腕往门外拖,“走走!姐这就带你走。”
“啊?”这回轮到卿黛愣了,她只是抒发一下羡慕之情而已啊!这纪姐姐真是人来疯啊!
纪幽兰力气颇大,卿黛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两脚尽量扎在地上,腰身往后躬,样子十分可笑。
“纪姐姐,我说笑的,我说笑的,你别听风就是雨啊!”
突然,纪幽兰松开了她的手,骤然失去了平衡,她整个人都在往后倒,眼看着就要倒地,纪幽兰又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把她提了起来。
“纪姐姐,你吓死我了!”
“谁叫你先发疯哈哈哈哈哈哈”
“你才是发疯哈哈哈哈哈”
两个女人在屋里疯闹了好半天,卿黛才依依不舍的把她送了出来。
他走后,聂川追着卿黛屁股问,“那女人和你说什么了?”
卿黛扬起小下巴,“就不告诉你。”
聂川咬牙,“她是不是又挖我墙角了?”
“哪有?你小人之心,只不过是女人家说些贴心话罢了。”卿黛心中止不住发虚,不得不说聂川已经看透了纪幽兰,简直一猜一个准。
幸好他们两个算不得敌人,不难鹿死谁手还真不知道。
“你就这么瞧不上纪姐姐啊?想当初你们不是还相亲过吗?她那么有能力,嫁给你强强联合多好。”卿黛忽然来了逗弄他的兴致,就喜欢看他被自己气的牙痒痒的样子。
“娶她?我还真瞧不上她,我也不敢瞧得上她,这世间就没几个敢正眼看她的男人!就那么一个傻瓜,被她折腾的半死,现在还天天不出门借酒消愁呢!”
越是有钱人,交心的朋友越不多,赵勤算一个,看着他那副消沉的样子,聂川真的无法说服自己给纪幽兰太好的脸色。
“真的啊?哎……他怎么偏偏喜欢上纪姐姐了呢?他们以后真的没机会在一起了吗?”
“我可不是算命的。不过啊,难!纪幽兰是那样的性子,赵勤有王府要继承,敬王爷身子不好,他下面只有一个妹妹,你叫他怎么办?”
“这还真是难办……”
聂川一回神儿,发现话题居然被扯远了,接着追问,“别想蒙我,快说,纪幽兰都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想把你拐走?是不是又和你鼓吹了什么歪理?”
卿黛被他追的绕着桌子转,“没有没有就没有!”
“你给我停下好好说,我头晕!”
“就不停就不停。”
“爹……卿姨娘……你们在干嘛?”
两只绕桌跑的幼稚鬼听到这声音立马石化,他们居然忘了关门......
只见莹莹和淮哥正站在门口一脸呆滞的望着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他们的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更糟糕的是,两个孩子身后还站着快把头垂进胸口的素喜和素宁,二人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可红彤彤的耳尖却出卖的她们。
卿黛眼波流转,一顿足,狠狠的瞪了聂川一眼,上前把两个呆滞的小傻瓜领进了室内。
“咳!”聂川相当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你们两个有事?”
素喜发着抖,不知是吓的还是憋的,还是素宁淡定一些,“二爷,库房都清点好了,请您过目。”
“嗯,拿来我看看。”
第二天,聂家二房就浩浩荡荡的搬走了,看着不断往出抬的东西和来来往往的马车,街头巷尾的人议论纷纷。
老太爷面子挂不住,自从那天签了分家契约之后,就再也没看过二儿子一眼。
大房和三房的人倒是都来了,跟着老夫人送他们到门口。
“川儿,要经常带孩子们回来。”
“会的娘,我会经常回来看望您。你若是什么时候愿意,就到我那住一段时间。”
“诶!好。”老夫人控制不住的掉下了眼泪,把卿黛唤到了跟前,“好好照顾他。”
卿黛福身,“是,老夫人放心,请您保重。”
三夫人上前挎住了老夫人的胳膊,“二哥你就放心吧,有我和三老爷在呢。”
“那就有赖三弟三弟妹了。”
大老爷和大夫人上前。
“二弟保重。”
“嗯,大哥带他们回去吧,外面风大。”
“诶。”
就这么分开了,大老爷心头难得的闪现了一丝兄弟之情,可惜那分量实在太少,比他心里的任何其他东西都比不上。
聂川早就准备好了分家之后要住的宅院,离别馆不远,占地开阔,只比侯府小一点,处处精致用心,室内更是舒适奢华,总算有了点豪富之家的意思。
仆从也早就准备好了,这么大的宅子,主人虽只有这几个,但所需之人颇多。
处处可以见到聂川为这个小家花费的心血,两个孩子的房间布置都是专门打造的适合他们身高的家具,也都是按照他们的喜好装饰的。
他专门高价请了专做南方菜的厨子,因卿黛喜欢吃口味清淡的菜肴,带的他们爷几个的口味也有些变了。
他在自己的书房旁边专门留了间屋子,作为卿黛的书房,便于双方自个做自个的事情,她偶尔也会有想自己独处思考的时候。
两个书房之间通着一道门,若是想要往来,不必从外面走。
新家里像这样的心思,随处可见。
在聂府的那些年,聂川觉得自己的灵魂时时有种漂泊感,明明那里有父有母。到了这里,他才感受到了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安宁。
没有嫉恨,没有委屈,只有他的房子,他的孩子,还有那个让他无时无刻不牵挂的女人。
眼看着就要到年关了,天气越来越冷,自从中了举人,庄梦麟就带着自己的老娘谢别了向府,在外面租赁了一个小房子。
天气太冷了,外面飘起了雪,庄大娘坐在床上盖着被子给他做新衣裳,她说等开了春,他就要去考进士了,一定要穿的像样一些。
庄梦麟坐在桌前看书,眼睛黏在书上,冻的通红的双手不住的搓动着,炭火前几天就烧没了,幸好这冷天也没几日了。
“咚咚”有人敲门。
他赶紧起身开门,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张温婉的笑脸。
“向小姐,您怎么过来了?我受过您的恩惠实在太多了,如今我已经是个举人了,还要您这样相帮,实在心中有愧,其实我现在就可以出去赚钱,但我想一举考中进士,实在舍不得浪费时……”
“噗嗤~”向汝贞抿唇笑了,大红的斗篷衬得她肌肤赛雪,“庄公子你做什么梦呢?谁说我是来救济你的?你以为我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庄梦麟造了个大红脸,“那您是……?”
“怎么?离开向家之后就不能再联系了?眼看着到年关了,我是来看庄大娘的。知道大娘身体不好,我娘让厨下做了一些饺子冻起来给大娘送过来,也好让你过个安心年。银红!叫人把东西搬进来吧!”
“向小姐,这不行,庄某……”
向汝贞笑瞪了他一眼,“还是那副书呆子死相,我是给大娘送年货的,可不是看你,过年的饺子你可一口不许吃。”
说完这些,她就径自走进了冰冷阴暗的小屋,“大娘,我来看您了!”
外面,丫鬟银红叫人把东西都抬了进来,东西当然不止冻饺子,有炭火、有棉被、有笔墨、有米粮……
春节就快到了,傍晚,京城内四处挂起了灯笼,万家灯火其乐融融的样子,聂安城独自流落在街上,身上的钱都已经花完了,他被人从妓院里赶了出来,原本那些与他相好的什么柳儿花儿的,各个把他嫌弃的不得了。
他去找昔日的那些酒肉兄弟,他们听说他和家里闹掰了,闻见他一身的穷酸味,一个个推说没银子。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聂安城,什么玩意儿都不是。
街上出现一只流浪狗,和他一样冻的哆哆嗦嗦,这时一个牵着小孩的妇人路过,顺手丢给那条狗半个馒头。
他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瞪着那条狗,悲哀的发现,离开聂家,他居然连条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