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勤一直是风流公子做派,今年敬王看他这样不行,才肯放手让他管一些家中产业。不过说是来购茶的,还不如说是为了游玩更合适。
忽然在聚贤楼里遇见熟人,可把他高兴坏了,“二爷!诶哟!纪大姐也在。哈哈,小嫂子?你怎么是这副打扮?”
这个大嗓门,几乎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目光。
纪幽兰与赵勤沾点儿亲戚,赵勤应该叫她一声表姐,但这小子总是和她皮,平时就纪大姐纪大姐的叫,只有从她借银子的时候嘴里才客气。
“你小子皮又痒痒了是吧?我刚得了块上好的玉料,看来要尽快登门孝敬姑父他老人家了。”
“诶表姐,别别,你是世上最好的表姐,我也是来做正事的。”赵勤狗腿的求饶,其实他只比纪幽兰小一岁,也只有对她才这么不要脸,在他心里纪大姐可不是一般女人。
“原来你还有怕的人。”聂川诧异。
“二爷你可别笑话我了,小嫂子在呢,我多不好意思。”赵勤挠头,因为有纪幽兰在,头一次觉得被人调侃这么窘迫,失了风流气度。
聂川看了眼卿黛,介绍道:“注意下称呼,她现在是我的账务总管。”
“啊?卿、卿管事好。”赵勤愕然。
卿黛规矩的回道:“见过世子爷。”
几人要的上房都在同一楼层,赵勤非要请客喝酒,便把几人都聚在了他的屋子里,叫店家置办了一桌好酒菜。店家收钱办事,手脚麻利的很,没多长时间就端上了一桌佳肴。
但当四人坐到一起,就发现气氛有些尴尬了。这里只有赵勤是兴致最高涨的,聂川无所谓,纪幽兰觉得赵勤一向不靠谱,与他没什么共同语言,而卿黛则非常有自知之明,相当谨慎小心。
短短一会儿,饭桌上已经几次冷场。还是纪幽兰最先受不了,“你们两个男人先喝着,我带卿妹妹回房里说我们女人的话。”
“表姐,你?女人?”
纪幽兰白了赵勤一眼,“聂二爷,肯放人不?”
聂川看向卿黛,眼神幽深,里面分明写着三个大字,‘不准去!’
“你想去?”
卿黛大着胆子,“嗯,我们不在,你们爷们儿也自在些。”
“那好吧,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二爷放心,聂氏的机密我是不会告诉纪姐姐的。”
赵勤一口酒瞬间喷了出去,纪幽兰莞尔,聂川则是黑了脸,他是怕她说这些?
卿黛在聂川眼皮子底下被纪幽兰给推了出去,二人回了纪幽兰的房间,重新叫店家上了四个精致可口的小菜,并且叫了一壶越地特色的桃花酒,芬芳清淡,特别得女人们喜欢。
卿黛也说不清为什么,她与纪幽兰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但自己却一点都不害怕她,反而觉得她特别亲近。
“妹妹,尝尝这个桃花酒,会颠覆你对酒的印象的。放心,万一喝多了,就睡在姐姐房里。”
卿黛娇笑,甜甜的举起酒杯,“那我就信姐姐的,尝一尝这难得的美酒。”
桃花酒果然清香好入喉,卿黛和纪幽兰都多喝了几杯,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卿黛问了她好些自己不懂的问题,当然,纪幽兰也问了她许多,二人都未喝醉,只是几杯桃花酒下肚,整个人都放开了许多。
“妹妹,你怎么会跟了聂川?”
“哎!”提起这个卿黛又举头饮了半杯,把当初的乌龙事大略的讲给她听。
另一边,两个男人也喝了不少,只是聂川似乎一直不在状态,总像有心事儿似的,可不论赵勤怎么挖都挖不出来,这家伙今天嘴格外紧。
“赵兄你先慢用,我出去方便一下。”
“好,那你快去快回啊!”
聂川出了门,根本就没去方便,而是径直走到了纪幽兰的门外,抬手准备敲门,却在碰到门的一刹那把手伸了回来。
然后……把耳朵贴了上去。
他没有把动作做的太明显,而且是注意到四下无人才这么做的。聂川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掉价儿的事了,但鬼使神差的,他就这么做了。
还好,能隐约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他是很狡诈、还阴晴不定的,有时候生起气来根本就是莫名其妙,有时候他都不气了,我还没想明白他在气什么……”
“不不不,我可不多想,我现在只是他的妾,等以后我还是要走的,我可不想烂在大宅院里……”
“行,姐姐你让我考虑考虑……”
她要考虑什么?聂川实在听不下去了,张口就要喊人出来,却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嘴巴。
“嘘,二爷,咱们从长计议。”
聂川打掉赵勤的手,做这等肖小之事居然被人堵个正着?他羞愤欲死!
“你怎么跟出来了?”
“我出来找你啊。”赵勤也很无辜,他干等他不回来,怕出什么事便出来看看,没想到却看到堂堂聂二爷正半边身子贴在人家门上偷听!
他自然好奇,就悄悄的跟了上去,在他身后也把耳朵贴到了门上,也怪聂川刚才喝了几杯酒注意力分散,更重要的是他全部的心思都被里面的女人牵住了,所以才没发现有人在身边。
卿黛隐约听见外面有响动,问道:“姐姐,外面是不是有人?”
纪幽兰狡黠一笑,“别担心,他听不见,这里本来就是酒楼,有响动才正常。”
不甘不愿的聂川被赵勤拉回了房,“赵兄刚才为何做那般举动?”
赵勤好言解释,“不瞒聂兄说,刚才里面的话我也听见了。纪大姐可不是一般人,刚才你若是直接要人的话,必会受她一番调笑,极大可能人也带不出来。反正她是个女人,小嫂子也吃不了亏,今晚就随她们去吧,不然搞不好两个都要怪你。”
聂川火起,“纪幽兰她想挖……”
赵勤赶紧安抚他,“我知道我知道!那也不能乱了阵脚,只要小嫂子的心在你这里,她不管怎么挖都挖不动的。”
聂川不是好眼神的瞪着他,关键就是她的心不在他这里!
当晚,卿黛是和纪幽兰一起睡的,聂川则一晚上都没睡踏实,梦里卿黛变着花样的消失,有一次还被个女画皮给叼走了。
第二天早上,卿黛和纪幽兰下楼的时候,其余人已经等着了。聂川这边一桌,纪幽兰同行之人一桌。
还没等纪幽兰说什么,聂川就看向了卿黛,“卿管事,昨夜你贪杯忘事,晨起迟到,暂记一过。还不快过来吃饭?”
卿黛一回想,昨晚的确有些不把聂二爷放在眼里了,也难怪他气不顺。
她乖乖的坐到聂川身边,赵勤现在一看聂川装腔作势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与昨晚趴门外偷听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店小二开始上菜了,聂川靠近卿黛,低声说道:“今天咱们去逛茶市,你要多学多看,里面处处是学问。另外要时刻注意你的身份,纪大小姐毕竟与我有竞争关系。”
卿黛听了这话敛容,态度端正了许多,“是,我明白了。”
茶市上热闹非凡,各地的客商云集此处,如今茶文化盛行,越地几乎家家的营生都离不开一个茶字。
卿黛跟着聂川几人穿梭在拥挤的摊位之间,见他们时而停下来与茶贩们聊几句,时而围观别人买卖。聂川全程贴身护着她,给她讲一些只有有经验的买卖人才知道的弯弯绕绕,让卿黛大开了眼界。
逛了一小天,聂川敲定了两笔生意,赵勤累的早就没了开始的兴致,卿黛也累的腿软,脚底下起了水泡,走起路来生疼,但她硬是没在脸上表示出半点儿。
连聂木两兄弟都对她生出了几分敬意,他们原本还担心出门带个娇滴滴的女人会多有不便,但卿姨娘真的很给女人挣面子,比他们手下的好些小管事都强,难怪二爷会喜欢她。
这边刚交了定金,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一个笑眉笑眼的人,“诶哟,可找着二位贵人了!在下奉茶商总会的会长罗大成老爷之命,盛情邀请世子爷和聂二爷赴宴,我家老爷已在得月楼备下薄酒,傍晚希望二位赏光。”
赵勤目光一闪,立马来了精神,低声对聂川说道:“得月楼可是个妙处哇!”
聂川没理他,而是有礼的回道:“回去告诉罗老爷,就说我们一定到。”
聂川手下的铺子每年大量从越地进货,是北方数的上名号的大茶商。但他本人其实只在几年前亲自来过越地,之后的几年都是靠手下之人来此地采买了。所以茶商总会这般重视,聂川也不敢托大,这一面是肯定要见的。
还有些时间,几人先回酒楼歇歇脚。
聂川跟着卿黛进了她的房间,让她坐在凳子上,蹲下身子去脱她的鞋子。
卿黛不许,脚往回缩,“二爷这是干什么?走了一天,脚臭~”
“无妨。你皮肤嫩,走了一天想必十分难受。真是难为你了,但出门在外就是如此,再多忍忍吧。”
他还是强硬的把她的鞋袜脱了下来,只见原本光洁无暇的脚丫上磨出了好几个大水泡,有的已经磨破了皮,露着鲜红的肉。
“疼不疼?”
“疼。”
聂川找出一条干净的白帕子,使劲一扯,撕成了几个小条,之后把她的脚安放在自己的腿上,把患处细细的缠了起来。
他包扎的很认真,包了多久,卿黛就默默的看了他多久,见他这样,心里莫名潮热热的,这一刻,她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这一刻,他是哪个聂川?
终于处理好了她的伤口,聂川叹道,“不然晚上的宴会你就别去了,留在酒楼里休息吧,反正也没什么新鲜的。”
卿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不行,我要去!茶商总会我还没见过呢,我这次跟您出来就是为了见世面的,区区几个水泡怎能退缩?”
她戴了一天的男式帽子,捂了一头的汗,聂川心中一软,揉了揉她略显凌乱的发顶,“好,就领黛黛过去,不过今晚你要换回女装。”
卿黛重新梳洗,又成了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娇娥。聂川果然还是更喜欢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卿黛受惊般捂住了被他亲过的地方,“二爷你怎么骚扰手下?”
聂川被她的逗趣的小模样逗的大笑了几声,不过这种愉悦的心情很快便荡然无存了,因为他在即将出发之际,又遇到了笑的很欠揍的纪幽兰,是的,如果她不是个女的,聂川很想打她。
她依旧是一身风流倜傥的男装,“真巧,罗老爷也邀请了我,聂二爷,咱们得月楼见!卿妹妹,还是这样漂亮。”
得月楼位于越河河畔,是沿河诸多耀眼的建筑中最亮眼的那个,它不只是高大精巧灯火通明,更是客似云来,乐音袅袅。
越地富庶,享乐风气远远胜过其他地方,就连京城都无法望其项背。论吃喝玩乐,更是无人能比的过这些富的流油的茶商,因此就滋生出了许多的玩乐去处。
得月楼就是其中一个。它是一个青楼,但妙就妙在,它又不完全是一个青楼,这里处处彰显高端雅致,其中各个能文能舞,若非实力雄厚,一般人还进不来呢。
纪幽兰和他们几乎同时到,罗大成和几位亲信亲自出来迎接几位贵客,原本他想宴请的只有聂川和纪幽兰,是后来听说赵勤与聂川形影不离,这才捎带上了他。
罗大成安排的地方是得月楼最好的房间,占据了顶层的一半大小,视野极其开阔,窗外就是越河的美景。
卿黛作为女眷坐在聂川身侧,规规矩矩听他们谈笑风生。
这时,一阵香风飘过,几名容貌身段上佳的女子走了进来。
“小女柳依依,带着众姐妹过来伺候各位老爷小姐。”
赵勤眼前一亮,罗大成笑道:“几位有所不知,依依可是我们越地有名的才女,不只歌舞俱佳,更难得的是文采一流。今日若不是几位的面子大,依依是不会轻易出来见客的。”
柳依依人如其名,清丽出尘,“罗老爷高抬小女子了,依依不过是风尘女子,在坐的就有两位绝代佳人,依依实不敢说什么一流。”
一番话说的甚为得体,连男装的纪幽兰都没落下。
接下来,柳依依就带着几位姐妹为宴会表演歌舞助兴,柳依依腰肢纤细柔软,舞姿翩翩,神色动人……
就算有卿黛这样的美人儿在场,聂川也不能免俗的看了几眼。
卿黛表面上不显,心口却不知何时开始泛起了酸。越地女子的衣着与京城有所不同,这里的风气较为开放,受海外影响颇深,样式虽然比其他地方类似,但胸口的开口较大,若是跳舞时动作低一些,甚至能隐约看到胸前沟壑。
歌舞她不想看了,他们在说什么她也忽然不想听了。明明出门前还在给她包扎伤口,好像多宝贝她似的,来了这种地方,不该看的一眼都没少看!
柳依依瘦不拉几的,就是腰格外细一些,胸前没有二两肉,还没有自己的……
她在想什么!?
卿黛暗恼,压下胡思乱想,假装品尝菜肴。
歌罢舞尽,酒酣正热,几位女子分别坐到了男人们身边伺候酒菜,柳依依自己则去了赵勤身边。纪幽兰身边也有一个,但因为她自己也是女人,所以她这边的气氛有些怪异。
唯有聂川身边无人靠近,卿黛心中稍感安慰。
赵勤跟着聂川跑了一天,晚上又被请到了如此美地,不免多喝了几杯,很快便飘飘然了,身边的柳依依就算是个天仙,他也没什么感觉了。
不过!当他的视线瞟到了对面依旧清明挺直的聂川和乖巧无辜的卿黛时,忽然生出了坏主意,堂堂聂二爷怎么能被女人的事难住?那成何体统!
不行,作为好兄弟,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帮他!
女人都是爱拈酸吃醋的,有时候看上去不在意,其实就是因为缺少了刺激,看他父王后宅里那群莺莺燕燕就知道,有时候因为父王多和哪个说了几句话都能斗起来。
瞥见赵勤冲自己坏笑,聂川心中一跳,心道,拜托你安安静静,不要给我找事。
结果,他失望了。
“依依,我看聂二爷心情不太好,其实他才是今天的主客,我喝的差不多了,你去伺候他喝几杯,他身边那个女人你不要在意,没多紧要,就是个管事的。”
柳依依将信将疑,但世子爷的话又不敢不从,于是便袅袅婷婷的向聂川和卿黛走了过来,坐到了聂川的旁边。
“小女子给聂二爷敬酒,二爷真是好气度,小女今生罕见。”此女眼睛生的细细挑挑,竟也是一对天生媚眼,只是与卿黛的桃花眼形状不同罢了,加上她此时沾了些酒气,就是不故意勾人也像是在勾人,胸前白花花的皮肤更是耀眼。
众目睽睽之下,聂川不好推拒,便接过来喝了,“依依姑娘客气了。”
一杯饮尽,柳依依马上又倒了一杯,仍是说了些漂亮话,聂川依旧喝了。
卿黛看的眼热,越看柳依依越觉得碍眼!说实在的,以前她看红烛和冯芊若都没有这种感觉,总之就是很不舒服,想把她的胸脯抓花,眼睛上揍几拳。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卿黛心想,若是她再敬酒,她一定要替聂川挡下来!
只不过……在她开口前,意外发生了。
纪幽兰神志正常,就是看上去有些无聊,她在一片说话声中忽然高声喊了一句:“这里有没有好看的小倌?叫两个最好的过来!别老是女人倒酒,也找两个男的给我们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