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们联手吧

第二天醒来,卿黛一眼就看到了床头那张房契,那是当年他爹娘一起辛苦奋斗买下的,爹一直视若珍宝。曾经,家里没有王氏的时候,他也算是一个好父亲,只是到了后来,她就不重要了。

罢了,今后就各自安好吧,从她被卖的那天起一切就都断了。

“看什么呢?”聂川从她身后探出头来,一副耽溺于高床美|色不想起身的疲懒模样。

“二爷你把这个收回去吧,放我手里不合适。”

聂川的笑容稍敛,手抚上了她的小腹,“你是怕自己心软还回去,还是不想欠我?”

自然是不能和他说实话,“怕心软。”

“你是个有分寸的,我看你还是怕欠了我。我偏不收回来,就让你欠我越来越多。”直到你舍不得离开我。

卿黛轻笑,“二爷怎么也学会胡搅蛮缠了?”

“对你就要如此,若是脸皮太薄,这张床我恐怕至今还上不来。”

“二爷还是拿回去吧,我不想再与他们有什么牵扯,您以后对他们就公事公办吧,有任何事都不必告诉我。”

“真要如此?”

“是。”

聂川见她如此,不好再说什么,也从中看出了她的本性,虽然善良,也有底线,把她卖了抵债这件事在她心里是永远也过不去的。

聂川今天本打算带她去别馆,但经过昨晚的折腾,卿黛借口身体不适就留在家里了。

他前脚刚走,卿黛就蹲在床头矮柜前,打开了柜门。

忽的!她眉头一皱,里面东西的摆放位置好像变了,是素喜动过?还是她压根记错了?

伸手去摸,发现药瓶还在。她松了口气,拔掉瓶塞,又觉得有些怪异,她吃了这么多吗?她明明记得瓶里没这么旷啊。

倒了一粒药丸,送进嘴里,卿黛又把一切恢复成原样。

叫来了素喜,问她这几天有没有动作屋里的几个柜子。素喜说没有,除了表面擦灰,她从未打开过。

卿黛隐约觉得不妥,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被外人发现了早就该捅出来了,怎会如此平静?大概是她最近太累,想岔了吧。

早晨聂川出门的时候,在院子里遇到了红烛,她说她的娘病了,想出去探病,聂川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并让聂木安排小厮送她回去。

红烛的爹娘是冯家的小管事,在冯府后墙外有单独的住所。小厮把她和小娟送到之后,约定好接她们的时辰就走了。

母亲生病是个借口,红烛只在家里坐了坐罢了,小厮走后不久,她就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出门了。这一带有个柳大娘,是个民间妇科圣手,女人的病就没有她看不准的,不论年纪、不论强弱,只要她说你命里有子,吃了她的药就一定能生。但她若是不肯给你开药,那就是生子无望了,去看别的大夫也是一样。

红烛心中忐忑,奉上了所有的银子,很顺利的见到了柳大娘。

柳大娘端坐在地上,高眉细眼,一见进来之人的样子,脸色顿时沉了沉,等细细诊过了脉,问了些相关的,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回吧,这辈子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你命里注定享不到儿孙福了。几年前你曾服用过大寒的药,伤了根本,绝了子嗣。”

如晴日里一道天雷砸在了红烛的头上,悲怆和仇恨瞬间吞噬了她!她跟了她那么多年,她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前手假仁假义的让自己做她夫君的女人,后手就让她服了虎狼之药,她是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吗?还是她觉得她压根就不会死!而自己只是个短期的垫脚石?

哈哈可惜老天有眼!她死了,我红烛还活着!她的一双儿女也活着!

卿黛有些诧异的端详着眼前的红烛,她似乎一夜间变了一个人,整个人都被蒙上了一层阴郁的雾气一般。

“你找我?可还是屏风的事?”

红烛弯起嘴角,笑的渗人,“卿姨娘说的对,绣屏风是太劳神伤眼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绣了。”

卿黛一愣,越发觉得她不对劲,“你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叫个大夫过来?”

“不必,我舒服极了。我来找你另有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或者说,我们联手。”

卿黛越发一头雾水,不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竟然想起了那个被人动过的矮柜,难道是红烛发现了那瓶药?可如果是这样,她为何不直接向聂川揭发自己?

“愿闻其详。”

红烛得意的笑了,站起身来慢悠悠的围着面前的桌子打转,“卿姨娘,你比我想象的厉害的多,也比先头的夫人厉害,至少你知道该如何勾住男人的心,欲擒故纵的把戏谁也玩不过你呢。”

“你就直接说重点吧,我不觉得你是专程来夸我的。”卿黛表情凝重,关于她刚才的话却没给出半句评价。

“没想到你还挺干脆的,那好!我就明说了。”红烛胸有成竹的做回到凳子上,目光直直的盯着卿黛。

“你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觉察到了吧?原本我以为你是一心攀附二爷,然而事实证明是我低看你了。你比一般女人有本事,你让二爷对你动了心,但你的心里却根本没有他。”

卿黛并没有否认,听她继续说下去。

“你想要什么,也许不是我这种人能参透的,但我想,若是现在二爷肯放你走,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远走高飞吧?你的假意顺从不过是别无他法罢了。”

她的话句句说中了,卿黛大感意外,她一直觉得红烛是个不太能藏的住心思的女人。所以就算她刻意接近自己,也由她去了。现在看来,她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

“你大可直接把我的秘密告诉给二爷,二爷发怒赶走了我,这里不就剩你一个女人了吗?”

“呵呵,你当我傻?你之所以瞒着他服用避孕丸,就说明二爷想要你生的孩子,他对你正在兴头上,依他的性子,我若告诉了他,说不定他一怒你就再也走不成了,到时候真生出来个小的,对我有什么好处?这既不是我想看到的,也不是你想看到的。”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卿黛听出了红烛的威胁,表面故作镇定。

“很简单,我要你帮忙把二爷和两个孩子推向我,不管你是故意惹他们厌恶也好,还是劝说也好,至少我要当个有名有实的姨娘。”

红烛说完了这话一直注视着卿黛,见她先前回话痛快,此时却凝眉不语,暗自检讨了下,确定刚才没泄露什么才放下心来。

但卿黛的目光就像把刀子一样,想把红烛切个口子钻进内里去看看,她到底在琢磨什么。

“你让我帮你得到二爷和名分我理解,你想要两个孩子和你亲近又是何意?若不是淮哥儿主动亲我,我原本也是不打算惹身猩的,我不明白你非要交好前主母的两个孩子到底有什么好处?而且在我来之前,整整三年时间你都没想过好好接近他们,现在又为何突然变成了慈悲心肠?而且二爷早晚会娶新的夫人,我怎么也想不通你忽然提出这个要求的目的。”

红烛突然有些激动,语调提高,“这不必你管!我自有道理。”

她想避过去,然而卿黛却不肯轻易放过她,这回轮到她站起身来,在红烛的背后走来走去。

“听说你是随先夫人一起嫁进来的,那时候你还是个活泼健康的姑娘,直到后来夫人怀了淮哥儿才给你开了脸,你的身子才开始虚弱的,是也不是?”

红烛放在身前的手隐隐颤抖,“没错,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我刚才提出的联手,对你我而言是各取所需,不要东拉西扯!”

卿黛继续说,“我刚才就在想,你怎么就知道那药丸是避子药?难不成你也用过?但你可是夫人最贴心的丫鬟啊!她怎么会容不得你生下一儿半女呢?”

红烛蹭的站了起来,“你别说了!你只告诉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卿黛与她脸对着脸,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她比红烛稍高,加上犀利的眼神,释放着无形的压迫感,“我不答应!除非你告诉我,曾经没有人给你用过类似的药!除非你告诉我,你对两个小孩子没有坏心!有怨伸冤,有仇报仇,但别想着日后在孩子身上使阴招!”

红烛被她的话吓的猛然倒退一步,“你可想好了!我若是把事情告诉了二爷,你的逍遥梦可就彻底破灭了!你会永远守在这个老旧的宅子里当他的妾,而且你觉得你的日子还会像现在这么舒服吗?”

“随你的便!你也知道我是个有本事的,你可逼的我彻底想开了,到那时候这院子里可就再没有你的立锥之地了。”

“你!”红烛扬起手臂想打卿黛,被卿黛一把握住了手腕,把人耸开了。

“好!那就等着瞧吧。”红烛开始后悔了,之前为何被淮哥儿那小崽子一吓,就把已经放出去的人偶收回来了呢?如果那时没收回来,她立马叫姓卿的好看!

红烛怒气冲冲的出去了,开了门却见房间外站着一人,也不知听了多久了。

“素宁,你怎么在这里?”

“刚好路过。”

“那、那你刚才听见什么没有?”

“我什么也没听见。”素宁说完就端着袖子走了,红烛这才咬牙回了自己的屋子。

然而素宁并非什么也没听见,至少红烛那句‘我若是把事情告诉了二爷,你的逍遥梦可就彻底破灭了!’她听的一清二楚。

卿姨娘到底瞒着二爷什么?显然不是件小事,可又怎么会被红烛抓住了把柄呢?

素宁思来想去,觉得装作没听见始终不妥,于是,她把手头的一些事交给了素平,就赶忙出府去了。

别馆。

聂川听了素宁的话,眉头深锁,他知道卿黛心思重,也明白她那点妄想,可在他看来,卿黛的心已经逐渐在向自己靠拢了,他带她走出深宅,去做她喜欢做的事,他帮她收拾娘家烂摊子,他与她夜夜肌肤相亲!

而她也不再把出府的话随时挂在嘴上,他实在想不到她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

难不成是和姓庄的那小子有些什么?

这么一想,聂川的心顿时酸的一塌糊涂,“聂木,派人去查红烛这段时间的行踪,还有她身边那个丫鬟。”

不到半天,聂木就把红烛和小娟的行踪查的一清二楚。先是小娟拿着小药丸去了几个药铺询问大夫,之后红烛借口回家,实则是去找柳大娘瞧病,而柳大娘给她的结果是再也不能生育。

“二爷?还查吗?”望着二爷铁青的脸,聂木轻声说道,他刚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这里面可掺着好几件事呢,这些女人,也真是不省心。

“红烛的事不必再查,我心里有数了。至于卿姨娘,给我仔细的查!药从哪里来,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务必查清楚!”

“是。”聂木心一紧,替卿姨娘捏了把汗,她这回可真是刮到二爷的逆鳞了。

聂木这回再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实在是因为卿黛准备的过早,谁也想不到她刚进了二房就准备了这东西。

查来查去,聂木只查到她有个朋友叫齐小玉,家里是开药铺的。但齐小玉那边嘴很紧,那药丸是保和堂秘制,每年做的极少,从来只送不卖。

天黑了,聂川不想回府,只因他想见的那个人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他,明明昨晚浓情蜜意的时候,她还答应为自己生个孩子,呵呵,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随缘’。

聂川觉得可笑,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尊严竟被一人这般随意践踏?他的真心就这样被人弃之敝履!

半晌,他收起了凄凉之态,“备车回府。”

他到家的时候,卿黛正在房里指导莹莹算数,这孩子的天赋很好,许多时候一点就透,二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淮哥儿则在地上咕噜他的小马车玩儿。

“爹爹!”淮哥儿见到聂川,立即丢下小马车扑了上去,聂川拍了拍他的小脑瓜就让他接着玩儿了。

卿黛没当回事儿,见他面露疲惫,边拨打着算盘,边说道:“二爷还没吃吧,我叫人把饭菜端上来。”

“不必了,我等下去红烛那里吃。”

算盘的声音蓦地停顿了片刻,卿黛压下心中忽然升起的莫大的、难以名状的惊愕和失落,把心重新放回了原处。

“哦,那也好。”长久的亲密相处都快叫她忘了,聂二爷是有别的女人的,他不去其他人那里,只是因为那时候他没想去而已。

聂莹莹一下子不乐意了,“爹!您去红烛那里干什么呀?我可以回自己房里学算数的。”

淮哥儿也抱上了他的大腿,“爹爹不要去,姨娘今天做了杏仁酥,我给您留了两块,快过来吃!”

聂川板着脸,“莹莹,带弟弟回房。”

见此,小姐弟不敢再闹,牵着手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总觉得父亲今天变的很可怕,看卿姨娘的眼神冷冰冰的,爹不会动手打卿姨娘吧?

素喜送她们,听了这话回道:“不会的,二爷和卿姨娘生气向来好的快。”

然而这次,她料错了。

孩子们走后,卿黛呆呆的坐在凳子上,聂川也没有说话,嗓子眼堵着满满的话,但他不敢开口,怕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就会伤人,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早些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