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川有些不忍,他看出她体力已经是极限了,以目光询问她。
卿黛点了点头,“不知各位先生想问些什么?我定会知无不言。”
“卿姨娘师从何人?”还是之前那老先生,大家的耳朵都跟着竖了起来,包括聂川。
卿黛抚了抚发紧的额头,“我过世的娘,是她教会我算数的。”
“你娘是谁?!”
“卿李氏,来福酱菜馆以前的老板娘,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从小跟我外公挑担子卖货。”
全体沉默。
“不可能!你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是楚地的算学大师高万长?还是漠南的柳志?”
另一个老头插话道:“柳志早就死了,我猜一定是隐世的罗道先!”
卿黛不得不打断了他们的猜测,“呃,二位先生,你们说的这些人我都不认识。真的是我娘教我的,她就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再说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大家不都这样吗?”
都这样?怎么可能都这样!
大家都觉得非常的不真实,这世上奇才是有的,但活生生的还这般年轻的他们真没见过,“当真如此?那你就是全靠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聂川揽过了卿黛的肩膀,“这没什么不可能,都下去吃饭吧。”
老先生看二爷要带她走了,壮着胆子赶着说道:“还请卿姨娘赐教,您在纸上画的东西是什么?”有一人赶紧把卿黛用过的草纸递了上来。
“哦,这个呀,是我编的数字符号,我嫌文字都写出来太长,就把它们对应上符号,反正我自己认识就行了,这样很方便的,要是觉得符号不好看,换成别的也行,用的顺手就行。”
“卿姨娘!能不能教……”教我们?
然而聂川看着虚弱的卿黛,早就不耐烦了,她的话音刚落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径直朝外面走去了。
聂森充分理解老先生们的心情,但只能好言安慰这些老头子,“好了,咱们先去吃饭!有什么事以后再和二爷说,卿姨娘毕竟是二爷的女眷,再说你们看她累成那个样子,以后再说……”
卿黛忽然被聂川当着众人面抱走,顿时脸红如瀑,小拳头打了两下他的胳膊,轻声道:“你干嘛呀?快放我下来,他们该笑话我了。”
“别动,你现在跳下来才是大笑话。”
卿黛不敢再乱踢乱动,“可我还饿着呢,拿来那几块点心我怎么好意思吃?”
聂川听了这话笑了,“为何不好意思吃?这里的所有东西包括人,都是咱们的,除了我,你不必顾忌任何人。”
卿黛瞟了他一眼,没吱声,她和他,算咱们吗?
很快就有人把卿黛的饭送进了房里,聂川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这个让他挖不尽的迷样的女人,“今天多谢你了,你先吃饭,然后好好歇着,顺便再想想从我要什么奖励。”
谢?居然还有奖励?她能不能让他奖励自己提前出府?
买粮的事后续进行的很顺利,一直在聂川的掌握之中,几大粮商无论怎么与之周旋都不奏效,姓聂的像把一切都算准了似的,连他们的底线都掐的清清楚楚,处处打他们的七寸,可聂家这比大单若是不做又太可惜了,离粮食收割还有段日子,到时候的事谁也预料不到,怕就怕因小失大。
卿黛一直也没想出来从聂二爷要什么奖励,钱他不会给,值钱的东西将来又带不走,别的东西她又不缺。
可她不提不代表聂川忘了。
他一连在外忙了好几天才回府,回来的时候亲手提着一个包裹,放到了卿黛的面前,“事情都办好了,这是谢礼。”
淮哥儿爬上了他的腿,跟着起哄,“姨娘快拆开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卿黛探头一瞧,包裹里面有棱有角的,显然是个盒子,而且还挺大的,“猜不出来。”
在聂川和淮哥儿期待的眼神中,她伸手拆开了包裹,然后所有的表情就都凝固了。
“哈哈哈!”父子俩笑的开怀,难得见聂川大笑出声。
“姨娘是书呢!爹爹让你好好读书写字,姨娘羞羞,没有淮哥儿认字多。”
“二爷,这就是我的奖励吗?”整整十多本书,除了常见的还有几本生意经之类的商学书籍。
“书中自有黄金屋。我思来想去,给你黄金屋不如给你一套书,既能修身又能养德,是也不是?”
卿黛泄气,瞪着看笑话的淮哥儿,“是~谢二爷的赏,这奖赏好是好,就是有些太重了,够小女子好好学习一段日子了,下次您再有事我恐怕就有心无力了。”
聂川见她和自己耍小脾气呢,也不生气,拍了拍淮哥儿,“快去哄哄你姨娘,都是你给气的。”
淮哥儿才不上当,“才不是我呢,都是爹爹给气的。”但他还是从聂川腿上滑了下来,跑到卿黛怀里去了,“姨娘你说对不对?”
对着呢。
屋内其乐融融,外面忽然传来素喜的声音,“三小姐?您怎么站在外面?诶三小姐你别跑啊!”
素喜端着洗好的水果走了进来,“二爷,姨娘,奴婢看三小姐神情不对,愣愣的站在门外,奴婢一叫她就跑了。”
聂莹莹一听说爹爹回来了,就跑出去找他,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书房和正房里都不在,她就去卿姨娘那边找。
爹爹果然在那里,她本想叫他的,可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的说笑声,就再也不想往前挪一步了。弟弟也在屋子里,他们俨然是一家人,只有她还记得娘亲,也只有她是多余的。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素喜一叫,她就逃了,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那会显的她很可怜。
不顾奶娘和贴身丫鬟的关心,她回了房间就把头埋进枕头里放肆的哭了出来,她想娘,想小姨和外婆。
哭着哭着,一只温暖的大手抚在她的头上,聂莹莹的大哭变成了小声抽泣,她知道是谁来了,可她不想理。
聂川无法,把她抱了起来,依偎在自己身边,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通体雪白的小玉兔,“喜不喜欢?”
“哼!不喜欢。”聂莹莹扭过头去,鼻子眼睛都哭红了,纤细执拗的样子惹人心疼。
聂川伸长手臂,把吊坠在她眼前晃荡,“不喜欢啊,那我就送给别人了?”
“不许!这是我的。”果然,聂莹莹飞快的抓住了吊坠,被聂川给搬过了身子。
“好,爹爹帮你戴上,是你的东西谁都抢不走……”聂川柔和的重申了立场,耐心的给她讲道理,不管她听没听进去,话是一定要说的。
晚上聂川和卿黛刚歇下,就听见丫鬟过来叫人,说是三小姐浑身发热,需要赶紧找个大夫。
想来是这几天天气不好,不小心着凉了。聂川赶紧下地穿衣服,吩咐人去叫大夫进府,转头一看卿黛正坐在床上无所事事的看着他,心里来了火。
“愣着干什么?起来随我看看去。”
卿黛边起来边嘟囔着,“她一看见我恐怕病的更厉害。”
这场病来的又快又急,二人进屋的时候,聂莹莹已经烧糊涂了,梦里还喊着娘,眼泪顺着眼角往下趟,别说聂川了,卿黛看着都心酸不已。
大夫急匆匆的赶来,确诊是得了严重风寒,必须要小心伺候,这么小的孩子,来不得半点闪失。
灌了一碗下去,大夫走前又说让准备烈酒给孩子擦身降温。聂川怕出事,没放大夫走,而是让人给他安排一间客房住下了。
丫鬟和奶娘端来了烈酒,打算给聂莹莹擦身。卿黛觉得既然已经看了大夫,还有这么多人伺候,聂川这个当爹的看样子也要守在这里,她不如就回去吧。
只是她还没张口,聂川就让下人们放下盆子出去了。
疲惫布满了他的脸,“黛黛,你来吧,和我一起守着她。”
这!卿黛大惊!叫她照顾三小姐吗?虽然不是什么累活,她也完全不介意照顾幼小。可他这到底是何用意,想故意缓和她和三小姐的关系吗?
可她不想啊!卿黛觉得她和三小姐这样保持现状就很好,谁也不要惹谁,就当对方不存在。她早晚是要离开聂府的,现在一个淮哥儿的爱已经让她有了负担,她可不想再背负什么感情了。
但看聂川此时的样子又十分不忍心,他的目光一直在孩子身上,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卿黛叹了口气,让他坐远点儿。
然后就静下心来坐在床边,轻柔的解开了聂莹莹的衣裤,只让其穿着内里的短衣短裤。把用烈酒洗过的毛巾拧的半干不干,细心的给她擦拭着露在外面的皮肤。
冰凉的毛巾沾上身上,聂莹莹迷糊间睁开了眼睛,但她的眼皮实在太重了,马上又闭了回去。她是不是快死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那狐狸精居然在照顾自己。
卿黛擦的很细致,直到确认擦到位了才把聂莹莹的细胳膊收进了被子里。
“当当!”有人在敲门,声音很轻。
卿黛看聂川精神不济,便问道:“谁呀?”
外面的人一愣,“姐姐,我是红烛。听说三小姐病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想着过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