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黛愣了楞,这不就是他自己的意思吗?不是他说的这是夫人最爱的花瓶吗?
“是啊,二爷与夫人是少年夫妻,肯定是感情深厚,能深爱一辈子真可谓一桩佳话了。”
深爱?呵呵,还叫他思一辈子。
聂川有些发笑,他这是在干什么?
“你真就半点不介意吗?”
后知后觉的卿黛灵光一现,竟忽然隐约明白了他的心思,他不会是希望自己…介意吧?虽然惊讶于他的幼稚,但此情此问,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于是,她收敛了感动的目光,尽量真诚又羞怯的说道:“其实我是介意的,可我知道那是不应该的。”
聂川胸膛起伏,内心大肆嘲笑,你介意个屁?
“素宁!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扔的远远的,别再叫我看见!”丢下这句话他就抬步走了。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卿黛,“素宁,你家二爷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不介意他和别的女人,不行!说介意也不行!真真难伺候。在卿黛看来,他不需要妾,也不需要需要夫人,他着实缺个治脑子的好大夫。
素宁拿着扫把清理地上的狼藉,心里担心着素平,却还是被她给逗笑了,“二爷以前不是这样的,是最近才变的有些不同以往了。”
素宁意有所指,也不知道卿姨娘听没听出来。
二爷和夫人的事她看的清楚,二人的关系最多是相敬如宾,还远远称不上浓情蜜意如胶似漆。夫人性格隐忍端庄,就算心里有十分在意,也最多表现出三分。而据说二爷最初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的,但他那时候还年轻,不像后来事事和老太爷对着干,于是也就顺利成章的娶了夫人。
婚后二爷其实对夫人挺好的,身边也没别的女人,就一个红烛,还是夫人最后的日子里硬要二爷纳的。在她看来,二爷对夫人就算没情,也足够有义了。
而自从卿姨娘来了,二爷似乎也多了些常人的七情六欲,近来他气儿不顺的次数比以往三年加起来都多。
聂二爷不在,卿黛乐得逍遥,白天她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书,累了就和素喜打理窗边的花草,逗一逗雪团。
天逐渐黑了,狂风大作,似乎要下一场骇人的暴雨。聂川特地派人过来说一声,今晚在别馆住下了。
淮哥儿听了高兴坏了,非要缠着卿黛和她一起睡,想到他才是个三岁的小包子,卿黛没忍心拒绝。叫人把淮哥儿的玩具拿了几样过来,他们两个加上素喜在屋内玩的热闹。
暴雨说下就下,外面已经彻底黑了。街上所有的店面都关门了,空无一人。
此时,在滂沱的雨幕中出现了一团身影,年轻清瘦的男人背着一个披着蓑衣的妇人,在大雨中艰难而焦急的前行。
“娘,您再撑撑!医馆就快到了。”
背后的人毫无声息。
庄梦麟更加心急了,背着母亲终于到了一家医馆门外,他拼命的砸着大门,“大夫!有人吗?开门啊!”
回答他的是又一波肆虐的雨水,直到确定这家不会开门了,他才咬着要背着母亲向附近的另外一家医馆跑去。
这回倒是有个小伙子开门了,“太不凑巧了,大夫不在,下午的时候看天色不好,他就早早的回家去了。他家可远了,在城东呢,您还是赶紧去问问别家吧!”
庄梦麟身心交瘁,继续迈开了步子。
“麟儿,咱们回家去吧,娘没事的,听话。”庄母虚弱的在他耳边说道。
庄梦麟的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娘,您别说话,省着力气。”说着把母亲往背上托了托,咬着牙向东走去。
又走了二里路,庄梦麟终于支撑不住了,眼前忽然一片金星闪过,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辆马车恰好从旁边驶过,“停车!”里面的一个女子说道,“娘,那边好像是人,叫车夫过去看看吧。”
“贞贞,还是别节外生枝了,赶路要紧,已经很晚了,你父亲一定很担心。”女子的母亲劝道。
“娘,还是去看看吧,万一还活着呢?咱们不是刚去拜了菩萨吗?”
“好~为娘的说不过你。”
……
夜里,淮哥儿兴奋的不肯睡,穿的小衣服小裤裤在床上打滚,像年画上的娃娃。卿黛上前一把捉住他放倒,挠他痒痒,小家伙咯咯咯直乐,连呼饶命。
终于闹累了,他躺在聂川的枕头上,与卿黛大眼瞪小眼,忽然说道:“姨娘,你最喜欢我吗?”
卿黛失笑,从淮哥儿的问题来看,大概可以推测到他亲爹的想法了,一切的别扭难道就是因为她表现的太过理智?聂二爷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对她这点子兴趣到底能维持几天,即便这样也要她全心全意的喜欢他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大概明白所谓天之骄子们的思考方式了。为了以后的安宁,她大不了配合他就是了,说几句好听的,装装吃醋又不会要了她的命。
她伸出两只魔爪揉了揉淮哥儿的脸蛋儿,“喜欢,姨娘最喜欢的就是淮哥儿了。”
“那你给我当娘亲好不好?”小孩子的爱最是直白,从不遮掩,淮哥儿目光闪闪的望着她,满脸期待。
卿黛一愣,一根食指压在了他的唇上,“可不许乱说这种话,我只会是你的姨娘,以后你会有一个好娘亲的。”
“为什么不能是你?我只要你。”淮哥儿见她不愿意,开始哼唧。
卿黛摸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瓜,这孩子要真是她的孩子该有多好,那她就能毫无保留的永远呵护他。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她不久就会离开,而他是金贵的侯府小少爷,他们是两条不该交汇的河。
“淮哥儿乖,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刚才的话不许再对外人说了,会给姨娘惹祸的。”
淮哥儿不能理解,嘴巴撅的老高,“为什么?”
“万一被坏人听见了,姨娘会死的很惨。”
淮哥儿立即噤声,小声说道:“那我不说了,姨娘你再想想。”
“好,这才乖,好好睡吧。”卿黛拍着他的小身子,很快一大一小就伴着雷雨声进入了梦乡。
别馆那边,聂川屋内的灯还亮着,他眉头紧锁,看上去心事重重,聂木聂森两兄弟都在。
这样的雨势,不像是随便下下就走的,现在正是水稻上浆的关键时期,粮食大幅度减产已经是肯定的了,到时候肯定会有不少灾民,同时也会有许多发国难财的人。
“二爷,咱们也是做生意的,商人低卖高卖才是根本,咱不想发这个财,却阻止不了别人这么做,咱也没道理阻止人家。”聂木说道。
聂森叹气,“是啊,咱们实在没必要做这个好人,做了也没人表彰您。”
聂川沉默半晌,“咱们的粮仓还有多少存粮?”这两年边关不稳,去年的粮食也产出不多,据他所知,朝廷的存粮也不多了。
聂木具体说了个数字,聂川的眉头并没有松开,“聂木,明天你负责联络几个粮商,探探他们的底,尽快和他们约时间。聂森,天一亮你就叫几个人过来,计算一下我们能承受的价格和具体数量,明天下午我要结果。”
聂森脱口说道:“二爷,明天下午?时间太少了!这涉及的太多,下半年各个铺子的成本、工钱、料钱种种都要立即算出来,近年的粮价波动也要分析出来,还有其他的,短短半天时间……”
“做不到?”
聂木挡了下还要争辩的弟弟,“二爷,您真要吃这个亏啊?”
“嗯,能做多少是多少吧。”聂川说道,他不仅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商人,同时他也是个读书人。正如他对卿黛说过的一样,他对金钱没多少执念,他更享受的是赚取它的过程。
非常时期,把粮食高价预购进来,到时候再平价或低卖出去,只要不动根本,他愿意当回善人。
聂木听他这样说心里其实是很感动的,让他又想起了小时候带着年幼的弟弟乞讨的日子,若不是后来进了聂府跟在二爷身边,他们恐怕也早就饿死了。
聂森气盛,“可是二爷……”
“不必说了,我给你找个帮手就是了。”
聂森眼睛忽的一亮,想到了什么,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