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瑶面色一僵。赢弈微带笑意看着巫阴,松开羲瑶的手腕。
她当即向巫阴跑了过去,扑进他怀里。
巫阴搂住羲瑶,抬头看着赢弈,话音里淡淡的冷,“小瑶,要听话。”
羲瑶点头。又微微回头看向赢弈。
心中情绪复杂。
她收回视线,脸颊埋在巫阴怀里。赢弈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背影上。
她到底属于谁?
赢启、赢霁骑在马背上立在人群之后,望着巫阴、赢弈这一场对峙的结束。
赢启先下了马,走上前,“羿王兄。”
赢霁也下马,看着五六个男子下水去救人,目光停留赢弈的脸上,收回视线向巫阴走去,“少祭司,如何?”
巫阴看着在三个女子身前安抚她们的羲瑶,目光沉沉,“无事,都解决了。”
赢霁不再问。
羲瑶让人解开了被绑着的三个女子,她们仍跪在地上,发丝略有凌乱。
她走向一人,理了理她的头发,捧起她的脸俯身在她额上落了一个吻,拉起她的手与她写:已经没事了别怕
女子眼里还含着泪光,“我们不用死了吗?”
羲瑶点头。
她的私心不想让她们死。
她安慰着三人不安的心,看她们感激虔诚地要向自己磕头,忙扶住一人让她们不必。下意识看向赢弈,赢弈也正看着她,当即一吓,收回视线。
并非她一人救下的她们,是赢弈的话救了她们。
羲瑶低垂着柔软的睫羽,思绪混乱。
他明明那么坏,谁都不放在眼里,却又会救这些无辜的百姓。
或许他只是不喜欢她。
虽然不知为什么。
巫阴哥哥也不知为什么非常不喜欢公子弈。
且这件事,她又让巫阴哥哥生气了。
羲瑶抬眸看向巫阴,正当此时,另外两名女子被救了上来。她急忙上前去查看情况。
族尹见羲瑶担忧二人,不敢怠慢。羲瑶简单急救后,就让人将两人送回家去养着。
羲瑶终于是松了口气。兆安的族尹吩咐群众都各自回去,那三名女子还几步一回头看着羲瑶,惦念着。
羲瑶弯起黑润润的眸向她们微微一笑。看她们走了,才回到巫阴身边委委屈屈抱着他,希望他不要生气。
巫阴未说话。
羲瑶的性子,他与她生活了十几年,他清楚一直都是如此。以往他都很纵容她,由她性子去。
但如今到底还是妨碍事了。
他的视线又与赢弈相交汇。
小瑶他照顾着长大,如何能为旁人所用。
她只能是他的。
巫阴握住羲瑶的手腕,握在掌心里,“小瑶知道惹我生气了?如今越来越不听话,可怎么是好。”
“不知道哥哥会伤心吗?”
赢弈看着羲瑶紧紧抱着巫阴,亲昵依赖之极,因巫阴的话她抬起头,神情伤心。
巫阴还握着她的右手腕,她只能抬起左手在右手心不怎么顺畅地写:我不想哥哥生气 对不起
巫阴沉着目光,但他不可能对羲瑶说重话,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便也就不习惯如此。
况且,她难过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她很委屈。他就算想责怪,见她这模样也说不出口。
阴冷地看了赢弈一眼,带羲瑶离开。
赢弈的神色没好几分,沉郁的目光看着巫阴拉着羲瑶离开。
赢霁一直观察着赢弈,走上前,“阿羿怎么了?是与少祭司产生了隔阂么?”
赢弈收敛了眸中情绪,转看向他,“我与少祭司能有什么不合?”
“神女如此听少祭司的话,王兄不担心吗?”
赢霁走向他的脚步一顿,“阿羿这是何意?神女与少祭司不过普通的异兄妹关系,也算不上神女听少祭司的话。方才,神女不是自己做的决定么?”
赢弈淡笑,“我也只是好奇。”
“神女由少祭司照顾长大,有些依赖少祭司再正常不过。”
“那自然正常是最好的。”赢弈又瞥了一眼离开的两人,“我们也回去吧。”
赢霁见赢弈翻身上马,“阿羿的伤,没事么?”
赢弈眼盛笑意,“无碍。劳王兄费心了。”
赢启在一旁未插话。他忽然意识到,他两个王兄与少祭司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仿佛各有各自的心思。
羿王兄的意思,霁王兄欲借此行对他下杀手。那他的伤势想必不会很轻。
马背上,羲瑶坐在巫阴身前靠着他,觉得他似乎不生她的气了。
她仰起头看到巫阴的下颌,润润的唇瓣轻抿了下。
她想去方才那两个被救上来的女子家中,呛了水,最好还是再写个方子给她们,喝几日的药。
不然,很可能还是会生病。
她犹豫着轻拉了拉巫阴的衣袖,巫阴放缓马行进的速度,逐渐悠悠地漫步。这才分神垂眸问她,“小瑶又想做什么了?”
他问得声音柔和,没有不耐与生气,只有无奈。羲瑶一时不知还要不要继续说,她似乎总是很麻烦。
好一会儿她才握住巫阴的手与他写:想去方才被救起的两人家中看看
巫阴平视着前方湿漉漉的泥路,目光凉薄,“小瑶只需要无忧无虑,乖乖的即可。世间的这些事都与你无关。”
羲瑶微低着头没有反应。
“她们的家人能将她们献出祭神,她们的族人视她们为换取神恩惠的可牺牲的物品,小瑶真能救得了她们?”
羲瑶过了好一会儿,在巫阴手心写:我于哥哥是什么
巫阴一怔。没有回答。
二人一路再无交流。
羲瑶不知自己对巫阴来说是什么。
是家人吗?
巫阴哥哥是她的家人。
离开城北回到东南边,马蹄悠悠地走在小路上,巫阴看到兆安的族尹,叫住了他,“你们送回来的那两个需要救治的女子找人看了吗?家在哪儿呢?”
族尹忙领路,带巫阴到了其中一人家的屋外,屋里传出些咳嗽声。
巫阴搂住羲瑶抱她下马,握着她的腕子带她进屋。
羲瑶愣愣的,侧头看向巫阴。她以为巫阴哥哥不会答应的。
进到屋里,羲瑶写下药方。让人又送一份去另一女子家中,才安了心。
巫阴看着她沉默不言,目光里郁郁浑浑,分辨不出他在想什么。羲瑶抬头看过去的一瞬,那其中的浑浑不清便散了。
羲瑶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谢谢哥哥
巫阴心中沉郁。看羲瑶仰着头,黑眸清润润地看着他,“怕我不要你了吗?”
羲瑶眸光一颤,垂下眼帘。
巫阴反握住她的手带她离开,“你没惹麻烦,不必乱想。”
两人重新坐上马背回休息的地方。巫阴的声音自羲瑶头顶传来,温温的一如往常,“小瑶乖乖的就好。”
“在小瑶心里,哥哥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是。
巫阴哥哥很重要。
回到休息地,羲瑶被巫阴抱下马。站在一旁看着巫阴。
赢弈与回来的奇伢正在凉棚下交谈,余光瞥到羲瑶。
奇伢见他看着羲瑶,“神女怎么了么?”
“神女,上天送来人间的女儿,神圣不可侵。祭司不过是身负神职的人,是该与神女有这般亲近的吗?”
“神女毕竟年纪还小,少祭司只是代天照顾好神女吧。”
奇伢不知怎么话题突然就从沂河的治理转至神女的身上,赢弈的话音冷冷淡淡,他听不出意味来,疑惑不解。
“都道神女是天赐予商王,那做了王岂不是就能得到神女?神女不可侵犯,那王呢?”
“啊?”他话中的信息让奇伢的脑子一团混乱,理不清楚。
赢弈收回视线,见奇伢懵然,隽秀的脸上一点笑容,“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奇伢仍旧没听明白他方才的话什么意思?他问他,王能不能侵犯神女?
不能想,不可能。
公子羿怎会问这种问题,定是他理解错了。
“啊,哈哈,我也没听明白公子羿你的意思。”
赢弈不再提,“既依旧人手不足,怎不向兆安的族尹要些人,我见他那儿未受伤的壮年不少,还有精力抓人大行祭祀。”
他指天,“神让他们自救。”
奇伢愣了愣,看向天,又看赢弈,将信将疑,“我去问问,他们此前怕死不配合。”
“神不福庇懦弱无能的人。”
“连自救都不敢,还有何用?”
奇伢一面觉得他的话似有对神的不敬,一面又觉甚有道理,点头离开去见兆安的族尹。
羲瑶跟在巫阴身边,时不时偷看与奇伢站在一块儿的赢弈。
虽然她很生气她好心为他治伤,他怀疑威胁她。可今日,他还是帮了她的忙的。她便又有些担心他的伤势。尤其那差点就刺到心脏,在胸口的一道伤。
她见他策马,动作大开大合,昨夜里才上的药,伤口情况必然不好。
她又懊恼又气自己,干嘛要去担心他。他很讨厌她,一点都不领情。她做什么,他似都觉得她有目的,要害他。
好气啊。
羲瑶收回视线,生闷气。看向身侧的巫阴,怕他发现她莫名其妙生气,拉了拉他的袖子。巫阴低头看她,她于他手心写:我去找阿汝
“好。”巫阴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羲瑶遂跑到了正在凉棚下熬药的阿汝的身边与她作伴。
而后,看她去分发汤药,跟着她再次给伤病员诊看恢复情况。
她心中急切地等着奇伢回来。
日头西斜,微风吹散白日的温暖,荡开淡淡凉意。她一见到奇伢就跑上前,将药瓶放到他手中。
与他写:给羿的伤药
写完抬头看着奇伢。
她猜测除了她和昨日随赢弈回来的奇伢,旁人并不知道赢弈受伤的情况。他又不准她告诉旁人。
他又不相信她。
思来想去,她觉得奇伢或许适合去给他送药。她制的药,药效是一定比旦亳族尹的药好得多的多。
奇伢点头,虽然不知为何送个药还得转交,“我知道了。”
羲瑶想了想,又与他写:不要说是我给你的
奇伢更加奇怪,“好的,神女。”
只不过转头见赢弈,将药给他,他就道:“神女看起来很担心你的伤,让我将药转交给你。”
微微凉风拂过赢弈握着玉瓶的指节,他似有所思的样子。
奇伢于是又道:“神女让我隐瞒药是她给的,我不知为何,或许有猫腻?也就没有隐瞒。”
“嗯。”赢弈应了声,“替我道谢。”
奇伢更不明白了。
“公子羿为何,不自己去道谢呢?”
“避嫌。”
“哦。”也不对啊,公子羿避什么嫌?他们两个不都是男人,避嫌不该都避么?
想不明白,但奇伢还是照做。
羲瑶站在阿汝身后半躲着身子,微风轻撩她的发丝。远远看到奇伢将药交给了赢弈。而后两人说了些话,奇伢朝自己走过来。
她一抬眸,见赢弈的目光望着自己。下意识一惊,彻底躲到阿汝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