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混蛋

那瞬间逢絮终于反应过来,哦,原来前面说那么多,都是在为这个问题做铺垫啊,“所以你特地问时昭我在哪,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靳铭舟稍稍斜着身体,一边肩膀抵着椅背,一边肩膀抵着车门,也不打算掩饰,直白说是,说完,看到她骤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凝视自己,莫名有点心虚,“怎么?不能问?”

“不对。”逢絮摇摇头,“你怎么知道和我约会的人是沈昱清?还有,你怎么有时昭微信的——诶?上次我相亲的时候,你出现在咖啡厅外面,该不会也是时昭告诉你我位置的吧?”

句句击中心窝。

靳铭舟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不该夸她聪明过头,只好把目光挪到挡风玻璃上,故作轻松,“我跟你说实话,你会生气?”

“不会啊,你说就是啊。”

“行,其实我不知道和你约会的人是沈昱清,我瞎猜的。”这句话蹦出来的时候,特别有视死如归的态度,靳铭舟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方向盘,睨一眼旁边人,见逢絮摆出一副“你耍我玩呢”的表情,觉得新鲜,勾唇笑了笑赶紧接着解释,“不是,真是我瞎猜的,那时候我在朋友生日会上,沈昱清也在,你突然挂断视频的时候,我看到沈昱清也正好在打电话,就乱猜了个名字,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就是这么巧,巧到逢絮难以置信,神情淡淡瞧他几眼才问:“然后呢?”

“没了,就这么简单。”说完,靳铭舟想起还有别的问题,哦了一声,“对,时昭的微信也是我问陈逾要的,出现在咖啡厅外面那次,确实是我问的时昭。”

“为什么要问?”

“不想你跟他有接触。”靳铭舟实话实说。

可逢絮不懂,“理由呢?为什么不想?”

这个问题再次把靳铭舟的话给堵死,嘴张着突然说不出一个字,但她逢絮最爱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法糊弄过去,最后只好以“他不是什么好人”收尾,让她尽量少跟沈昱清接触,能不接触最好。

“那他和你比起来,谁更不像好人?”

“……他?”

逢絮小幅度抬起下巴,轻点两下头,眼尾挑高,“那我知道了,沈昱清就是个比你靳铭舟还要混蛋的人。”

“混蛋”两字故意加重,生怕他听不见似的。

说完,也不管靳铭舟是否有话要说,打开车门,下车,可她没着急走,而是叩响车窗示意他降下,等那张确实过分优越的脸清晰映在瞳孔里,微微斜额,忽然说:“他今天找我,是为了让我过两天假扮他女朋友,和他一起回家吃饭……诶,你猜我答应没?”

披肩长发早已扎成低马尾,随意垂落的发丝被风推动扫过脸颊,她今天妆容化得比平日清透,身穿的挂脖水墨蝴蝶长裙,也是靳铭舟平日没见过的风格,气质偏向温柔,但沈昱清比他提前见到了,还让她假扮女朋友回家吃饭。

车内冷气突然起不到什么作用,靳铭舟感觉到自己呼吸都变重,眼神依旧保持平静,喉结却在暗处隐忍滚动,“你答应了?”

逢絮往前走一步,“你能过来下吗?”

空气安静几秒后,衣物摩擦座椅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靳铭舟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倾斜身体靠过去,倏然,温热在他毫无心里准备时覆盖他的嘴唇,使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虽然和你在我爸妈面前,只是假装情侣的关系,但我还是没法接受,一边和你假装,一边还要扮演别人的女朋友。”逢絮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在他脸颊留下轻吻,靠近他耳边小声说,“靳铭舟,我今晚为了你,把沈昱清给拒了,你说我做得对吗?”

嫩叶在风中翩翩起舞,月光是最耀眼且别具一格的聚光灯,早已熄灭车灯的黑色车辆里,靳铭舟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到极佳。

笑意在他眼眸中荡漾开来,侧头,快速用目光抓住她那副得逞的表情,二话不说,凑上前想索取她唇畔上更多的温热。

然而她反应比他还快,往后退一步,裙摆摇曳,双唇只能互相轻轻擦过,伸手揉揉他的碎发,脸上笑容明媚到令他再次怦然心动。

“我该回家了,靳铭舟,晚安,睡个好觉。”

·

指纹开锁,进屋关门,宽敞室内并未将窗帘拉至严密闭合,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零星楼层还亮着灯火,照进室内,拉长家具落在地面上的影子。

靳铭舟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弯腰打开那盏落地灯,暖黄色光源驱散清冷,随后他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上,抬头舒口气,后脑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眨了好几下眼,脑子里依然全是逢絮说为了他拒绝沈昱清时的样子,喉结滚动,嘴角不争气地再次扬起。

手机这时候突然“叮咚”响了一声。

靳铭舟双腿大剌剌敞开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身体往下缩,低头点开和逢絮的聊天对话框。

她发来三张照片,照片里的他,身上都是穿着HG黑骨品牌的衣服。

前两张是他站在潮玩旁边和顾客合影,脸上没什么特别情绪,就差被贴上“被迫营业”的标签,这就显得第三张和小男孩合影的他好相处很多,又是弯腰又是搭肩的,还学着人小男孩的手势比耶。

完全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絮:在我哥朋友圈看到的。】

【絮:你和我哥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早上走那么快就为了去帮他忙?】

【1:对,看你睡太死就没叫醒你。】

【絮:……睡死了也是因为被你搂太紧搂死的好吗?】

【1:你有证据是被我搂死的?】

【絮:懒得跟你扯,我哥刚说后天回来吃饭,你跟我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靳铭舟即刻将后背离开沙发,拇指在屏幕键盘上按的哒哒响。

【1:去你家?见你父母?】

【絮:嗯。】

“……”靳铭舟一脸茫然地抬头望天花板,身子往后倒,那句她半个小时前说得睡个好觉,现在听来像是让他休想睡个好觉。

手机往旁边一扔,乱揉一把碎发,再将手机捞过来,找到陈逾的头像,点进对话框,清清嗓子,按下语音说话键:“那个……咳——你知道一般见家长都要穿什么买什么吗?我有个朋友问我,我不太懂,问问你。”

此时此刻,陈逾已经喝到分不清东南西北,听语音都是把手机反过来听的,活像个二傻子,坐在塑料凳子上,一边身体晃来晃去,一边按下语音键说话含糊不清。

所以靳铭舟不仅听到了他的说话声,还听到了凳子裂开和屁股着地的声音……

“什么买家长啊?我告你啊靳铭舟,你这事犯法的啊——砰——哎哟我操——”

“……”真他妈应了那句话,陈逾靠得住,谈霄然会上树。

靳铭舟无奈叹声气,决定去岛台给自己倒杯水,洗个热水澡,再好好坐在床头打开浏览器搜索——

见女方家长前该准备什么?

回答一:记得提前了解女方的父母,比如兴趣爱好啊,职业啊,性格啊等等。

回答二:千万不要空着手去!给阿姨可以买什么美容养颜的护肤品,阿胶燕窝,金子也行,给叔叔可以买茶叶,酒,抽烟的话买几条烟。

回答三:穿着一定要干净得体!!划重点!别像我朋友她前男友似的,竟然穿个大花裤衩人字拖就去了,我勒个去,吃饭的时候她爸妈脸色要多差有多差,我要是她,门都不带让他进的。

大花裤衩人字拖?

靳铭舟皱眉,很难不怀疑这男的是故意的,完全就是为了拉低印象分和女生分手。

往上拉,回到回答一,靳铭舟站在浴室镜前思考两分钟,果断决定问逢越比较方便。

【1:哥,有空没?问你几个问题。】

然而逢越是在第二天下午才回的信息,原因也是和陈逾一样喝断片了,直接倒头就睡,醒来时头疼得快要爆炸。

顶着颗鸡窝头,赤着有训练痕迹的上半身,穿条粉色宽松中裤在厨房边给自己搞杯蜂蜜水,边回复:什么?刚睡醒(喝到不醒人事版)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吧,逢越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了,站桌前正琢磨戴哪枚戒指回家不容易挨骂,手机叮咚响一声,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1:想跟你了解下叔叔阿姨的兴趣爱好,职业和性格。】

【1:叔叔抽烟喝酒吗?平常喜欢喝什么茶?阿姨喜欢哪种款式的金项链?】

【逢越:?不是,我没同意嫁给你啊,我他妈纯纯大直男!】

【1:……还是你妹比较靠谱。】

无语将手机往床上一扔,靳铭舟起床洗漱,收拾下准备去找逢絮一块去趟商城。

·

今天周五休息,逢絮破天荒没睡懒觉,下午还勤奋一回去了趟健身房锻炼。

刚从洗浴室里出来,就收到靳铭舟要来找她的信息,把健身房的地址给他发送过去,收拾好东西,乘电梯下楼等他。

天气依然闷热到不像话,微风中掺杂的凉意没有也罢,等得间隙里,热到逢絮只好重新把散开的头发扎成低的丸子头。

所以正巧碰到红灯,刹车停下,坐在驾驶位的靳铭舟,透过挡风玻璃窗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骄阳似火的下午四点二十二分,街道上行人脚步或匆忙或悠闲地走着,唯有站在公交站牌下,身穿白色背心和阔腿牛仔裤的女人,单肩上背着托特包,正无奈边躲太阳,边抬手扎着头发。

扎好后,还举起手机照了照自己,头转去左边,又转去右边仔细检查,觉得Ok了就放下来,抱臂,抬头静静看眼太阳,又回头,逆光望向红绿灯的方向。

彼时车内正在播放英文歌曲《24/7,365》,红绿灯进行倒数。

在她注意到第一辆黑色车属于他,在他突然和她对视的那瞬间,数字1和副歌部分,还有她在见到他时下意识扬起的笑容,一起到来——

Key to my heart if you want it too

把我心的钥匙交给你若你愿意

And I hope and pray that you'll stay right here

祈祷且希望你会留在我身边

‘til we're old and gray in our last few years

直到我们白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