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慎之算是明白了。
和每个西羯人聊到最后,他们都会把话题绕回到锻炼这件事上来,并且按头逼迫他人锻炼,直到那个人练出和他们一样强健的体魄,这才算是圆满结束。
可他要经受住延景明的折磨就已经够难了,他不可能再接受延春这等层次的折磨,延春这种程度的强壮……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温慎之终于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开口,道:“孤一直在……努力。”
延春心想,温慎之都让他有话直说了,那他也不比客套,反正都是一家人,他干脆就直接一些,省得拐弯抹角,浪费时间。
延春直白道:“那您的努力好像没什么效果啊。”
温慎之:“……”
延春:“这么细的胳膊,这么细的腰,不行,太不行了。”
温慎之:“……”
温慎之不由看了看延春的胳膊和腰。
不,这常人大腿一般粗的胳膊,还有水桶一般的腰,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他就算还未得病,当年也勤加锻炼精通骑射之时,也不可能有这样夸张的体魄,甚至他努力回忆,总觉得在大盛的诸多将军之中,也鲜少有人能同延春这般健壮。
“怎么得也得有现在两倍粗吧。”延春轻轻叹气,“身体要好,以后才能活得久,殿下,您现在这样——”
一直未曾说话的延景明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开了口,道:“窝不喜欢壮的,窝就喜欢这样的啊。”
延春:“……”
延春:“这样也挺好的。”
温慎之:“……”
温慎之一时难言。
他没想到延春前后的改口变化竟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想到在延春飞速改口之后,凌将军忽而便朝着延春投来了欣赏称赞的目光。
也对。
他们两个看着就像是一路人,一个专宠妹妹,一个专宠弟弟,看着就很有共同语言,应该很有话聊。
只不过延景明显然不喜欢别人说温慎之坏话,他平常也督促温慎之锻炼,可阿兄说温慎之太弱,他便稍微有些不开心。
好在延春向来顺着延景明说话,既然延景明说自己喜欢中原人这种瘦弱身材的,延春自然也不会再多废话,他们坐着叙了叙旧,主要是延景明缠着延春说话,而后过了片刻,凌将军有公务要处理,便离开了此处,姚太医也来寻温慎之施针喝药了,众人便暂先分别,各自回房歇息,等着晚上凌将军布宴之时再见。
离去之前,延春悄悄拉住延景明,努力压低声音,以免有旁人听见他与延景明的交谈,谨慎万分询问:“太子殿下的病,真的好了?”
延景明一怔,道:“大概……好了一半?”
他可不太清楚中原医术的原理,问姚太医时,姚太医也从未给出一个温慎之康复的具体时间,他只能根据温慎之表现出来的情况推测——近来温慎之的身体已经同常人无异了,那说一半总是没有错的。
可延春却显然意不在此,他轻咳一声,再度询问:“确实好了?”
延景明:“……”
延景明皱起眉,觉得这样的阿兄,有些奇怪。
延春又道:“好了一半,那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延景明:“啊?”
他挠了挠头,很不明白延春的意思。
可以?不可以?
阿兄这又是什么意思?
可延春总觉得同自己的弟弟直言此事有些奇怪,哪怕西羯之人天性不拐弯抹角,他也不好太直白地说这种事,他只能深吸一口气,问延景明:“他总该是……不再需要我们西羯的药了吧?”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怎么吃药了。”延景明挠了挠头,又觉得不对,“他也没吃西羯的药啊。”
说完这句话后,他忽而一顿,好似突然便明白了什么,不由皱起眉,问:“那种药吗?”
延春只是神色凝重,沉默不言,显然是默认了延景明的说法。
延景明略微有一点点脸红,而后用力清了清嗓子,回应道:“他一开始就没吃药的。”
延春:“那……”
延景明:“是……是误会啦。”
这其中有怎么样的曲折弯绕,延春都不想知道。
他只清楚一件事。
中原太子,行了。
那他弟弟未来在中原的日子,必然十全十美,幸福美满,他很满足。
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比如太子到底是不是吃药吃好的,究竟吃了多少药,都已经不重要了。
延春轻轻拍了拍延景明的肩,心中感慨万千。
“这样就好。”延春说,“看来我此番特意带来的药,是用不上了。”
延景明:“……”
……
待延景明回去时,姚太医已收拾东西离开了,屋中只剩温慎之一人在等他回来,他进了屋,正因方才和延春的对话而略有些心虚,见温慎之抬首看他,延景明自己倒是先支吾了一句,道:“窝……窝和阿兄多说了会儿话。”
温慎之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怎么聊了这么久?”
延景明:“……”
延景明很难解释。
他不知道温慎之只是随口一问,其实并不需要他回答,而自从他知道那所谓的太子不行只是一场误会之后,他便更不好意思在温慎之面前提起这件事了……
延景明紧张不已,努力思考措辞,而他如此支吾,反倒是引起了温慎之的注意,温慎之终于朝他看来,略有些不解地蹙眉询问,道:“怎么了?”
延景明:“……就是……就是讨论一些东西。”
他很少对温慎之撒谎,因而真到了这种时候,他便有些克制不住的紧张,他看着温慎之好奇的神色,嗫嚅了好一会儿,也只是道:“聊……聊一些泥听不懂的东西。”
可他这样说,温慎之反倒是更好奇了。
“你说一说?”温慎之想了想,又道,“罢了,若是你不方便说——”
延景明:“窝方便,窝很方便。”
他担心温慎之有所误会,也不希望温慎之觉得自己有事情瞒着他,他本想干脆直接将阿兄的担忧说出来,可他抬起眼,对上温慎之的目光,脑内却忽而完成了一次绝佳的联想。
中原的壮阳药与西羯的壮阳药……
这不是一个绝佳的对比吗?!
他急中生智,已硬着头皮迅速编出了回答的对策。
温慎之问:“你们说了什么?”
延景明:“医术。”
温慎之:“……医术?”
“对,就是医术。”延景明面无表情,飞快往下说道,“中医与西羯……中医与西医对某个特殊疾病的药效与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