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绝世好刀

温慎之不知如何同延景明解释这种事。

直觉告诉他,这一定又是一场误会,延景明应当是不小心想歪了什么,可解释这种事实在是太麻烦了,反正与他无关,延景明想怎么觉得……那便怎么觉得吧!

温慎之只是同延景明笑了笑,并未做出解释,而延景明看着温慎之的笑,只觉得温慎之这是在默认。

延景明的心情不由更加复杂,再度抬眸看向窗外,见杨迟朝仍揪着暗卫首领的衣领,他沉默片刻,颤抖双手缓缓关上了窗户,一面小声念叨:“窝年纪还小,窝不该知道这种事。”

中原人的情感世界真是太复杂了,他们西羯人一点也看不透。

温慎之:“……”

延景明坐回温慎之身边,抬眸看一看他,又实在忍不住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转回当下最需关注的事情上,他忍不住开口,问:“泥什么时候让阿猪去送信的哇?”

“还在仙山上时。”温慎之说道,“他同我说了白鹿一事,还说国师昨日便令人备了回京的信。”

延景明一顿,有些讶然,道:“他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既是防备监视,自然要顾虑周全。”温慎之轻声说,“放心吧,我父皇向来多疑,若仅是国师一言,他应当不会有太多反应。”

延景明皱眉:“窝都白担心了。”

温慎之不由失笑,他伸手挑起一缕延景明浅金色的长发,绕在指尖:“不必担心,我还有你。”

延景明不明白温慎之的意思,可他觉得温慎之难得同他说一句情话,无论如何,这话可真动听。

他面上微红,小声嘟囔,道:“可窝一个办法都没有想到。”

“国师自己挖了个坑,同父皇说你说是鸿运之人,能辨未来。”温慎之低声道,“既然如此,我有了你,就如同掌控了大盛的未来。”

延景明稍稍一怔,很快便明白了温慎之的意思。

早先国师筛选异族入宫和亲之人,特意选了年纪较小、容易听信他人之言,也未见世事之人,好能轻易将此人控于掌中,随后再假托此人祥瑞,能知未来之事,好令皇帝重信于此人,他便能拥有一张战不胜的王牌。

几番精挑细选之下,他选中了延景明,原还觉得西羯人更好欺骗,早先派大弟子前往东宫给温慎之讲经,应当也是存了一分诱骗延景明的心思的。

可不料国师大弟子偷吃了药,自个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计划失败,国师只好同皇帝说延景明尚未觉醒出那预知之力,一拖便到了如今。

啊,原来那不是情话。

延景明有些说不出口的失望。

“我想,他这几日或许会来寻你。”温慎之微微蹙眉,“仙山之上得此一言,在他眼中,这就是我的把柄。”

他觉得国师十有八九会以此要挟,让延景明帮他说话,编造出一堆本不会发生的“未来”,好令一切情形朝着对国师有利的方向发展。

延景明心中对国师厌恶更甚,忍不住嘟囔着骂道:“他怎么这么讨厌。”

“他若真来找你,你随机应变便是。”温慎之对延景明可是十足放心,只不过他一看延景明神色,不由咳嗽一声,道,“别打他就好。”

延景明只好收回自己几乎已要按捺不住的拳头。

他明白温慎之的意思。

温慎之这是要他忽悠国师,但绝不能对国师动手,可延景明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很不擅长说谎的人,他担心自己几句话便要暴露一切,不免有些紧张。

温慎之便安慰他,道:“你随便同他说几句就好,若是有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就说你汉话不好,听不懂他什么意思。”

延景明这才发觉自己手握制胜法宝。

他不住点头,一面又想,出了这种事,温慎之总比他要难受,他便小声开口,想安慰温慎之几句,道:“其实窝觉得,那毕竟是泥父皇。”

母妃同他说过,中原最重父慈子孝,还有俗语说过,虎毒不食子,皇家那么讲究血脉流传,国师这个恶毒的办法,一定不会有结果的。

温慎之一怔,道:“现今不会,可若这情况多出现几次,可就不好说会不会了。”

延景明:“可是……”

温慎之打断他的话,笑吟吟同他道:“你不必多想,不会有那一日的。”

延景明:“……”

延景明觉得很奇怪。

他起身同温慎之告辞,明日还得赶路返回州府,他得先回去歇息,他出了门,见秦卫征就站在屋外值守,见他走出来,微微蹙眉,想了片刻,方对延景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像是有话要与他说。

以往秦卫征鲜少主动来寻延景明,延景明甚至觉得秦卫征也许并不喜欢他,他有些惊讶,跟着秦卫征走出几步,正要开口询问,秦卫征已认真同他道:“太子妃,您……是不是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延景明这才知道,秦卫征在门外听见了他与温慎之的对话,这是要耐心为他来解惑了,若在以前,这可不像是秦卫征会做的事情,可如今不同,秦卫征对他态度大有好转,延景明甚至觉得……好像到了此时,秦卫征才终于将他当做是东宫的人了。

延景明一向虚心好学,秦卫征想说,他便跟着点头,请秦卫征继续往下解释,一面说:“不明白,窝一点也不明白!”

他将此事代入自身,那这件事就是他父王在街头听人说他与父王不能同时存在这世上,那他父王也该是觉得这人胡说八道,而不是回家想着如何对付他啊?

“皇上想求长生,皇上觉得自己真的能长生。”秦卫征为延景明解释,道,“若真能如此,那留殿下在宫中,还有什么用?”

延景明一怔,道:“生孩子……还要讲有什么用吗?”

“若皇上自己便能统御千秋。”秦卫征道,“殿下对皇上而言,反而像是个隐患。”

延景明不理解这个想法。

秦卫征越同他解释,他反倒是越懵了,他只能挠头,小声道:“如果窝父王这么想,窝母妃一定会把他……”

秦卫征:“打一顿?”

延景明点头。

“可这是在中原,用不得西羯的办法。”秦卫征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属下倒是觉得,西羯的办法,实在比中原好太多了。”

延景明挠了挠头,他不可理解,也只好转开话题,问秦卫征:“那泥觉得,混蛋国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秦卫征答:“国师应当只是替人办事,此事之后,应当另有他人。”

延景明问:“什吗人?”

秦卫征皱眉,这问题他也想过,甚至同暗卫首领一道讨论过,他觉得这幕后之人是苏斯,可暗卫首领却觉得应当是忠孝王温恭肃,他二人各有理由,争执不下,也没有更多线索,他不可随意胡言,便道:“属下也不知道。”

延景明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延景明说,“先肥去吧。”

至少在州府之内,还有他日夜期盼的一把刀呢。

……

翌日午后,众人终于回到了州府。

知州迫不及待摆出宴席,宴上大鱼大肉,庆贺众人顺利从仙山归返,而殿下也终于开荤。

温慎之对吃没有多大兴趣,有没有荤腥对他意义不大,只不过而今入秋,到了吃蟹的季节,这宴上便有以螃蟹做成的菜肴,他仔细回想,虽不知延景明以往吃没吃过螃蟹,可至少在来中原之后,延景明并未在他面前吃过带壳的蟹。

他可对延景明生啃粽叶一事记忆深刻,太子妃牙口甚好,温慎之担心螃蟹壳都不在他话下,那螃蟹一上来,温慎之便主动伸手,抢在延景明对螃蟹产生兴趣之前,先为延景明剥蟹。

知州还不知仙山表文一事,他赶着讨好温慎之,急忙道:“殿下与太子妃的感情真好。”

延景明小声嘟囔,道:“其实窝可以自己来的。”

知州哈哈大笑,似乎还觉得自己极为有趣,又朝师爷使了个眼色,那师爷便匆匆离了宴席,延景明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他要去做什么?”

知州道:“太子妃想要的刀,已经锻好了。”

延景明登时失去了对螃蟹的兴趣。

他恨不得立即从原地站起,一面着急追问知州:“那刀呢?”

知州拍了拍手,师爷便从外领进了两个人来,一人是延景明见过的铸剑师,另一人他却颇为面生,想来应当是铸剑师口中的那位师兄。

此刻铸剑师满面笑颜,他师兄却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憔悴不已,如同整个人都被榨干了一般,行礼过后,他便开口,道:“刀,没有带过来。”

延景明瞬间失望。

知州在旁解释,道:“太子妃,那刀太沉了,寄放在府中,待会儿回府,您便可以看到了。”

铸剑师师兄仍是丧着一张脸,打量了延景明片刻,又道:“我,还有一件事。”

延景明一向尊敬铁匠,他自然点头,客客气气问:“什么事呀?”

可不想铸剑师的师兄还未回答,知州已急匆匆要岔开话题,显然是不想让延景明听见铸剑师师兄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他越是如此,延景明越发好奇,道:“米有事,泥说吧。”

铸剑师这才抬起眼皮,道:“我的刀,挑人。”

延景明:“挑人?”

他不明白。

刀怎么能挑人呢?

延景明不明白这句汉话的意思,自然转头看向温慎之,想要温慎之替他解释,温慎之便忍着笑,一面忽视边上慌乱的知州,反正他看热闹的一点也不嫌事大,在延景明耳边低语:“他要想考验你。”

铸剑师师兄恰好开口,道:“你,配得上我的刀吗?”

延景明:“……”

什么?中原人,竟敢质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