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乐课上,林锦棠发现,一向上课专注用心的南婳今天有点不太一样,连教授喊她起来回答问题都没听见,还是一旁的林锦棠提醒,南婳才有惊无险的答对坐下。
南婳轻吐出一口气,脑袋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神情有些懊恼。
林锦棠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凑过去小声询问:“南婳,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难道她表现得很明显?
南婳下意识摸了摸脸,最近的事情的确很多,她一时间不知该从哪件开始说起,而每一件,室友都帮不上什么忙。
梁闻序的那句话,仿佛自带360度循环特效,不断回荡在她脑海中。
连南婳自己都没想明白,她和梁闻序竟还有这样的后续,至于梁闻序为什么想见她。
南婳微抿紧唇瓣,究其原因,藏在心底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对上室友关心的目光,南婳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可能是昨晚有点受凉,没什么大事。”
林锦棠点点头,就算南婳不说,她多半也能猜到,估计是缺钱,毕竟南婳有个吸血鬼似的的妈,隔山差五找自己的女儿借钱,任谁听了都觉得稀奇。
即便如此,南婳也从未向身边的室友或是同学开口借钱。
下课后,南婳本想给孙院长打通电话,然而随之而来的一通陌生电话,仿佛一场及时雨,让南婳改变了想法。
在收到金鼎的面谈通知时,南婳曾给三家唱片公司投稿过自己的作品,但都石沉大海,如今三个月过去,南婳对这次投稿不再抱有希望,而接到的这通电话,正是其中一家公司侨亚打来的。
侨亚虽比不过金鼎在娱乐圈内的地位,但在原创音乐方面的制作却很专业,捧出的新晋歌手在圈内势头很猛。
得知对方是侨亚的负责人,南婳那颗沉入谷底的心脏,再一次死灰复燃。
侨亚方表示,对南婳的作品很感兴趣,希望双方能找个机会见面详谈,今天或者明天,总之越快越好。
电话结束,南婳看了眼手机,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总觉得惊喜来得太突然,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有了金鼎的例子,在没有正式面谈,签下合同之前,南婳对此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免得希望落空,遭受的打击更重。
南婳深呼吸,收起手机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不知下一场雨什么时候才会来。
明明应该有种“天无绝人之路”的喜悦,可这通电话来得过于及时,及时得让她心底忍不住多了丝顾虑。
或许一切并没有这么糟糕,凡事往好的方向想,说不定真的有一线生机。
......
侨亚负责人发来的见面地址,是一家高端酒店,港沙汉庭。
酒店内部装修得极为富丽堂皇,奢华吊灯折射出柔和的光线,走过名贵的地毯,玉制的石像,两侧流金墙壁上悬挂着古典油画,就连来往的客人,都着装正式,看着身份显贵。
南婳穿着浅色的毛衣开衫,干净简约,却难掩眉眼间稚嫩的学生气,她安静地跟在侍从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与此同时,酒店大厅又有一波人进来。
见到来人,早早在前台等候的大堂经理脸上堆满笑意,忙不迭地迎上去:
“周公子,包厢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
周明森懒洋洋的应了声,扭头看向梁闻序:“哥,你觉得这地儿怎么样?”
身后的男人狭长的眼眸微眯,像是看见了什么,神情若有所思,引得周明森有些好奇,忍不住朝他看的方向瞧。
除了电梯,什么也没有。
梁闻序收回视线,语调平静无波地回答周明森问他的话:“挺好。”
周明森打发走经理,单手懒散插兜,熟门熟路地带人去乘坐专用电梯。
“哥,你刚才看什么呢?”周明森想起梁闻序刚才的表情,跟平时不太一样。
“看见一个朋友。”梁闻序淡淡垂眸,目光落在右手边那部电梯,此时停在12楼。
刚好和他们同个楼层。
周明森挑眉,还有这么巧的事儿?
“什么朋友?我认不认识?叫来跟咱们一起呗。”
梁闻序长睫低敛,黑眸静静睨他一眼,没有开腔,电梯门打开的一瞬,率先走了进去。
身后的孟松瑄快速跟进去,脸上憋着笑,看周明森的眼神同样意味深长。
梁闻序口中的熟人,他刚才也是无意间看见的。
周明森一脸懵的看向两人,奈何没人搭理,他轻啧了声,心里也跟着好奇,他们口中的“朋友”到底是谁。
南婳在侍从的引领下,到了一间装修豪华富丽的中式包厢,淡金纹路的壁纸,转动的复古黑大理石圆桌中央,是江南风韵的微景观装饰,每一处细节尽显精奢。
然而包厢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侍从离开后,南婳看了眼手机里保存的地址,仔细确认,就是这间包厢没错。
南婳坐着耐心等待,可心情却在流逝的一分一秒中越来越忐忑。
她想着待会该用怎样的态度和措辞去跟对方沟通,才能够抓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就在南婳悄悄在心底反复练习时,包厢的门被推开。
她循声起身,只见一名穿着休闲西服,下巴蓄着一小撮胡子的中年男子出现,听对方的声音,南婳认出来,这就是先前电话联系她的那位,侨亚的音乐总监,贾帆。
南婳整理好情绪,礼貌地同对方打招呼:“贾总监,您好。”
男人点了下头,示意她随便坐,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又有一个人走进包厢。
来人步子懒散,指间夹着根雪茄,大腹便便的模样,脑袋上本就稀疏的头发,同半年前相比越发少得可怜,胸前仍挂着一条浮夸张扬的黄金吊坠。
看见眼前这张熟悉又油腻的脸,南婳的心都跟着一凉,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嘴角扬起的礼貌弧度也一点一点落下去。
张海安虚眯着眼,嘴里吐出一圈烟雾,将手中燃着星火的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笑得意味深长:“南小姐,好久不见啊。”
雪茄刺鼻的烟味落在南婳鼻尖,窒闷苦涩,无声地侵/犯着她敏锐的嗅觉,呛得人心悸。
张海安径直坐在南婳旁边的位置,气定神闲地翘起了二郎腿,周身萦绕的陈年烟草味,似乎早已浸透骨髓。
南婳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看向那位贾总监。
坐于另一侧的男人伸手邀请她入座,笑道:“南婳,这位就不用我再介绍了吧?”
贾总监倒了杯酒,恭维地双手递到张海安面前,撩起眼皮看向突然间变得异常沉默的女孩,意有所指道:“听张总说,你们早就认识了,我们今天能聚在这,可多亏了张总。”
“张总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可是向我们极力推荐呢。”
张海安抬了抬手,懒懒道:“别这么说,还得是南小姐的作品出彩,我才有这个当伯乐的机会。”
两人一唱一和间,贾总监倒的第二杯酒,慢慢转到了南婳面前。
南婳静静听着,低垂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红酒杯上,一颗心仿佛慢慢滑入刺骨的冰窖,从头到脚渐渐冷透。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今晚这场鸿门宴,是张海安设的局。
包厢外,侍从开始上菜,张海安抽出一根雪茄,微微偏头,一旁的贾总监连忙用打火机为其点上。
南婳神情静默,身形未动,莹白温和的灯光下,那张巴掌大的脸小巧精致,瓷白薄嫩的皮肤似上等的羊脂玉,五官清丽不俗,看着楚楚动人,轻而易举就能激起一个男人的保护欲。
张海安懒懒靠着椅背,吞云吐雾间,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清纯漂亮的女孩看,眼神赤/裸,直白,暗含侵/略和欲/望。
当初看到南婳的第一眼,张海安就觉得这姑娘长得不错,就算不唱歌,单靠这张脸也能在娱乐圈混有一席之位。
总而言之,南婳什么都好,唯独不太识趣。
感觉到男人紧盯她的目光,南婳坐得笔直,如芒在背,维持着神色的平静,一颗心却始终悬着。
张海安将雪茄盒丢在桌上,慢悠悠的开腔:“听说金鼎想出钱买南婳作品的所有权,还要签什么保密协议。”
“你瞧瞧,这不明摆着欺负小姑娘嘛。”
贾总监跟着点头附和:“张总说的是,金鼎好歹也是业内龙头,这波操作是真不地道。”
“这人呐,想要出人头地,除了能力,还得看背景和靠山,这要是什么都没有,谁愿意搭理你?”
面前的两人装模作样,看似闲聊,却对南婳此时的困境了如指掌。
张海安含笑的声音讽刺伪善,穿过缭绕呛人的青白烟雾,落在南婳耳朵里尖锐且刺耳。
不知二人的表演什么时候才结束,南婳紧绷的肩膀往下沉了沉,抬眸看向张海安,声线平静冷淡:“张总,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见女孩开门见山,张海安倒有些意外,他笑了声,掸了掸烟灰:“南婳,说来,咱俩还真是有缘啊。”
他高高在上注视着南婳,看她那双干净清澈的眼,潮湿泛红时,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漂亮。
“有件事得告诉你,你投稿的侨亚,我就是股东之一。”张海安没再藏着掖着,留意到女孩眉眼间情绪的微妙变化,洋洋得意:“想不到吧?兜兜转转,你还是求到我面前来了。”
他好歹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十几年,搞死一个籍籍无名的穷学生,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饭局,同样是为了作品的发行,温思琼将南婳引荐给张海安,南婳拒绝潜规则,将那杯红酒倒在了张海安身上。
这大半年,南婳碰壁无数次,创作出的作品不见天日,只能烂在自己的琴房里,而这些,全都拜张海安所赐。
南婳眼睫低垂,心口微微发紧,对上张海安居高临下的目光。
“我这人大度,咱俩之前的摩擦,我看你年纪小不懂事,既往不咎。”张海安一副大度的口吻,
南婳扯了扯嘴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张海安看她一眼,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到南婳面前。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的歌能不能发行,选择权在你。”
看着推至她明年的卡,南婳抿唇,心口微微发紧。
和半年前的那次饭局相比,似乎没什么区别。
同样的酒店,同样的房卡,甚至连当初的房间号都一样。
张海安翘着二郎腿,胳膊搭在椅子上,看向南婳的眼神志在必得。
这半年的经验教训,现实里的走投无路,所谓的尊严和清高在钱权面前统统都是狗屁,这姑娘总该学会低头了。
南婳神情静默,葱白纤细的手拿起那张房卡看得仔细,张海安嘴角得意的弧度也愈深。
看热闹的贾总监预感到好事将近,殷切地为张海安添上了酒。
看南婳的样子是同意了,张海安正要说待会坐他的车一起走,却见女孩抬手,当着他的面,将那张黑金色的房卡折裂成两半。
那双清凌凌的眼盯着他,沉默地将裂成两半的房卡扔进红酒杯中,看着它渐渐沉底。
南婳拿包起身,对上男人诧异恼怒的目光,清丽的眉眼间没有多余的情绪,语气不卑不亢:“这就是我的回答。”
张海安恼羞成怒“操”了声,就在南婳转身要走时,起身拽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将人狠狠拽回来:“南婳,你他妈别仗着点姿色就给我蹬鼻子上脸!”
南婳回头,黑白分明的眼冷冷地看向露出真面目的张海安,眼神冰冷而讽刺。
“你就一破唱歌的穷学生,你以为你那点天赋值几个钱?”
贾总监一看情况不对,连忙过来打圆场,深怕闹大,毕竟之前张海安跟这姑娘闹到警局的事儿,一度成了圈内津津乐道的笑谈。
这次,可不能再闹出这样的笑话。
“我说二位,咱有话好好说呀,南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能入张总眼的女人没几个,你得把握住机会才是。”
张海安并没有放南婳走的意思,盯着女孩的脸,说着最残忍的现实:“我告诉你,想在这个圈子混,最不值钱最没用的就你这点自视甚高的天赋!”
张海安话刚说完,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只见那位身穿黑白制服的酒店大堂经理走进来,手戴白色手套,手中还拿着一瓶昂贵且未开封的红酒。
“抱歉各位,打扰了。”经理对包厢内焦灼的气氛恍若未见,小心翼翼将怀中的红酒放在桌上。
张海安沉着脸,正要斥责这个不懂敲门的不速之客,刚一张嘴,目光瞥到桌上的红酒。
一瓶价值百万的罗曼尼康帝。
当看到瓶身上那个特殊的标识,张海安愣了两秒,待反应过来后,脸色瞬息万变。
康帝酒庄百年来一直由法国波尔多,布洛谢家族经营,却从不对外销售,二十年前,国内一位神秘富豪,从布洛谢家族购买了部分股权,并参与共同管理。
京都上流圈的都知道,这位神秘富豪,正是出生于顶级豪门世家的梁家家主。
经理微微俯身,毕恭毕敬地传话:“隔壁那位先生让我转告您。”
“南小姐的天赋,远比这瓶酒还要珍贵。”
作者有话要说:没名没份的梁先生:谁敢说她没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