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根羽毛

清月大酒店的大厅面积很?广,厅内卡座散座分布合理,早已坐满了人。

且几乎为男性,其中不乏些金发碧眼高鼻梁的西洋人。

大家互相攀谈饮酒,高谈论阔。

其中有几个是头一次来,正跟拼桌的两个人聊天:“兄弟,今日咋这么多人,是有什么活动?”

带着礼帽的中年男人“啪嗒”一声点着烟吸了两口,将打火机扔到桌上?:“一看就是刚来上海滩吧,连这清月大酒店有什么宝贝都不知道?”

“可不是么,兄弟您给说说,让咱们也开开眼界。”

中年男人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说道:“这清月大酒店啊,有两大宝贝,各个美貌惊人身段勾魂,合成为‘滟鹂莺姿’。”

“打头首位的这个‘滟鹂’,便是今晚的主人公——唐鹂,当下上?海滩地位最高、影响最大的女星,被誉为百年难遇的绝世歌姬,五年前加入清月歌舞团后一炮而红,你现在听着的这歌就是她成名曲。”

“哟,那还挺厉害啊。”

另一个男人饮了口酒,也加入科普行列:“那是,这上?海滩吃人不吐骨头,要?没点真才实学能红这么多年?小姑娘红那会儿才十六岁,今个儿也就二……哦二十一岁,那嗓音,那调调,诶唷,酥的你呀,早不知魂飞到了哪。”

中年男人继续:“唐鹂可是难得的好嗓子,要?不说清董最会做生意呢,一早就将这宝攥在手里,这么多年可狠赚了不少。”

说起这个,刚才科普的男人反倒跟他聊起来:“诶,兄弟,你说这唐鹂和清董的事?,真的假的?”

中年男子想了想:“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就唐鹂长的那么一张脸,是个男人都想跟她发生点什么,更何况是这种?把她一手捧起来的幕后金主?”

“依唐鹂那呛口辣椒的骄纵劲,这么些年得罪了多少人,若不是清董看上?了她,费尽心思的捧着,早不知成了哪家高管富商的禁.脔,还能火到现在?”

“也是。”

听了半天有些没懂,初来乍到的男人又问:“你们说的这清董是什么人?”

“就是清月大酒店的幕后神秘老板,从不露脸,谁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到底叫个什么名字,时间长了就都跟着喊成了‘清董’。”

“那这‘莺姿’又是哪位?”

饮酒的男人接过话题:“‘莺姿’呢,叫赵莺莺,跟唐鹂一样是清月歌舞团的台柱子,也是上海滩有名的女星,比她早个两年进团,原本也是实力唱将,但?这几年水平下滑,被唐鹂压的少了些名气,后来就转战拍戏了。”

“戏倒是拍的可以,名气也慢慢涨了回来,就是这女的吧,瞧着比唐鹂还要?妖气些,甚至有些风.骚哈哈哈。”

这话一出,旁边凑过来听着的几个男人也齐声哈哈大笑,眼中尽是猥.琐。

中年男子嗤笑:“赵莺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那后台多着呢。”

“再说,吃这碗饭的这些个女的能有几个干净,听听歌看看戏就行了,主意可别往她们身上打。”

“哦?这歌舞团……”

“清董御下极严,对酒店和歌舞团的进出人员把控更是厉害,你别看这大门敞开广迎四?海,若你敢生出些除听歌看戏以外的心思……呵。”

他之后没再多说,听的人却都懂。

当下也就止住了这话题,开始谈起了别的。

……

八点整,大厅内灯光暗下,所?有光齐聚舞台。

随着不知哪处起的一声口哨,顿时所有男人的情绪点燃,双眼放光的盯着台上。

起了一阵骚乱。

舞女们自左右两边依次进场,然后定在台上做着起始动作。

红色幕布徐徐拉开。

一个披着绒毛披肩、身穿藏蓝色高腰开叉旗袍的女子自后面缓步走出,她五官媚而不妖,精致且漂亮,是世间罕见的好颜色。

手里握着一柄团扇。

不过就这么几步,却让她走的摇曳生姿风情万种?,不盈一握的腰肢轻扭,极佳的腰臀比。

见到她人,下面的动静更大了。

唐鹂淡淡瞧了他们一圈,唇角微微勾起,却并没有多少笑意,可偏生她这么幅冷艳模样极受人追捧。

兴许男人最爱的就是征服。

还有调.教。

手中折扇轻挥,纤细玉手攀上?圆形麦克风,左手手腕上?一串成色极佳的上?等红珊瑚手串,在灯下折射着亮光。

朱唇轻启,歌声自麦克风滑出。

她是扬州人,因着天生自带吴侬软语的声调自成一派。

声线柔和缠绵,音色甜美细腻。

的确如人们所?说,她有一副难得的好嗓子。

连着三曲终了,任由台下怎么喊,她径自鞠躬致谢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主持人习以为常的扭着腰匆匆上?台和观众们互动打趣,没多久就稳住了场,后续歌女们依次登台。

台下欢呼叫好声不断。

茶茶就等在后台口,见她过来,扶着穿恨天高的她下了台阶。

唐鹂与后台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她的团队助理们跟在身后往酒店楼上她的专属房间走,前面还有几个一身黑色西服的保镖开路,乌泱泱一群人。

走到房间门口,已有人在候着。

见到她来,鞠了一躬道:“唐小姐,清董让您得闲了给她去个电话。”

“我知道了,辛苦。”

两人说话的功夫,保镖们已经检查完房间走出。

她抬手示意化妆师等人就地解散去忙别的,只带着茶茶进了房间。

这边是个小套间,她并不常住,只有来酒店登台演出时才过来休息一会儿,即便如此,里面收拾的仍旧整洁有序。

果不其然,她的化妆桌上?放着一张青色卡片。

这是清董留下的联络标志,一般看到卡片后需尽快致电。

可今日原本就留了东西在这,还派人特意侯在她门口又嘱咐一次,想必是个急事。

或者说,是个棘手的事?。

唐鹂冷笑了声,踢掉恨天高走了两步窝进沙发,并没有急着给清董去电。

她问:“又来了?”

茶茶给她收拾着化妆桌上?的东西,闻言拿着卡片走过来递给她:“对,就您登台前还又派人来了一趟,估摸着清董找您也还是因为这事?。”

她忍着恶心低咒了声:“阴魂不散的老东西。”

见她慢悠悠的不着急,茶茶也没敢催,转身拿着梳子过来给她整理发型。

今晚为了搭配这身旗袍,化妆师给她做了手推波浪纹的发饰,头顶发丝呈现自然的立体波浪拱形,并一路延至颊边,余下的长发盘成发髻固定在脑后,妖娆妩媚又不失大气。

唐鹂捏着卡片在手上?转了几个来回,直到茶茶给她整理完头发,才起身往电话桌那边走。

洁白细嫩的脚丫子踩在满室的绒毛地毯上?,涂着豆蔻的指甲圆润可爱。

她刚走到桌边,电话适时响起。

唐鹂一点都不惊讶,仿佛早有预料。

她单手撑着桌面,一个用力便稳稳坐到了上?面,旗袍下的两条长腿交叠。

探身取过电话接起,懒懒的一声:“嗯?”

对面那人也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并未对她故意拖延时间不满:“知道是我?”

“不然呢,能在这个点给我打电话的,除了日理万机的清董还能有谁?”

“知道我忙,还故意拖着?”

唐鹂另只手撑在身后的桌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着头懒洋洋的,眼中无?悲无喜:“必须要去?”

“嗯,刘擎这样的身份没法再挡了,他今晚点名要?见你。”

“唐鹂,去做个样子,一旦有什么不合适就立刻寻借口离开,我派了阿武他们在外面接你。”

清董在上海滩商界的地位响当当,就连租界的人都得卖她三分薄面,今日这话一出,想必是已经没了办法。

民不与官斗,刘擎如今任上海政府经济司副司长,这样的身份,即便是清董都不想惹。

她于上?月的一场演出后,不知怎的就入了刘擎的眼,当晚便私下派人来接她,遭唐鹂拒绝并拉了清董下来后,这才劝退对方。

可之后他仍旧来找过她两次,都被她寻借口推掉。

想来,今晚是躲不过了。

自十六岁那年刚踏入上海滩开始,清董便一手教导她,砸了无?数资源和金钱在她身上,亲手养成了如今这么幅骄纵样。

但?清董对她也仅是提供资源和各种?优渥的条件,对于她其余私生活和感情生活一概不管,若她与这些高管或富商看对了眼,自放手送她去。

这么些年不是没有高管来要过她,但?大多都看在清董面子上?,见她拒绝一两次之后也就识趣的没再多做什么,刘擎倒是仗着自己身份多番打压,清董也不想惹上经济司的人。

这还是头一回要?她过去陪着。

说到底,在这些身居高位的人眼里,她也不过就是个戏子。

一个裹着金壳、站的高些的戏子而已。

见她没说话,对方也不着急,只余电流声响在耳侧。

半晌后,唐鹂垂眸咬了咬唇。

“知道了。”

清董对她的所?有情绪了如指掌,听她应下也没什么别的情绪,淡淡的说:“丽和大酒店五楼507,阿武全程接送你。”

“保护好自己。”

“嗯。”

唐鹂应了声,也没管她后面还有没有话要?说,直接挂断,因用力过大,话筒在支架上还晃了几下。

茶茶担忧的走过来:“真的要?去?”

她自嘲一笑,眼里尽是嘲讽:“还有一个选择,明天彻底消失在上海滩。”

茶茶低下头,没再说话。

唐鹂从桌上?跃下,语气恢复轻快:“换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小红鸟双翅环胸,一只爪子伸出,不耐烦的一点一点:你干啥去?

呜呜呜当初写大纲时候就最喜欢民国这一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