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内人声鼎沸,随着说书先生的醒木一拍,底下满座观众皆鼓掌叫好。
杨柠初原是要去布料庄子挑些新款式做几件衣裳,路过时被里面的热闹声吸引,便吩咐车夫停马。
她掀开帘子往外瞧着,见门口人来人往的问:“这里何时开的茶楼?”
贴身丫鬟微雨解释道:“前些日子奴婢听院外扫洒的一婆子说,这个月初长安城新开了家茶楼,生意极好,尤其里面说书先生讲的故事甚是动听,应当就是此处了。据说好多贵女也来听过几回,小姐您近日因小少爷功课的事鲜少参与小聚,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她们也来过?真有这么好听?”
“小姐想去的话?,奴婢先进去问问还有没有雅间。”
“算了,改日吧。”
杨柠初见茶楼门口这盛况,估摸着已不可能还有雅间,等哪日得了空提前来占个位子再说。
放下帘子正要吩咐车夫继续赶马,突然看见迎面走来一道熟悉身影,立刻甩了帘子躲在后面。
她顿时心跳如雷,想掀开帘子仔细看看,可又怕若真是对方,自己这番动作被他瞧见,兴许会落个孟浪的坏印象。
杨柠初内心挣扎几息,担心自己再犹豫下去那人就会离开,手放在帘子上,悄悄掀开一道小缝往外看。
她就看一眼,看看是不是他。
若是他,那便远远看一眼。
长街上,打马缓缓走来的男子正是孔玠,他今日当值,此时着一袭禁军校服,更衬他英姿勃发、神采四溢。
没有少女不崇拜英雄。
孔玠自动忽视掉周围投来的各式目光,正与另一头马上的何康说着什么,余光瞥到一辆马车,然后准确抓到隐藏在马车里的某道视线。
看着因用力甩开而飘动不止的帘子,他难掩笑?意,拉着缰绳使马头掉了个方向。
对何康道:“买双份,去吧。”
“是。”
杨柠初头回胆大包天的偷看男子,已是紧张到极点,此时还被对方疑似抓包,她紧张的手心直冒冷汗。
微雨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忙道:“小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无,无事。”
杨柠初想立刻喊车夫赶马,可又担心有些欲盖弥彰,更惹他笑?自己。
正焦急忙慌的想着对策,就听外面车夫行礼:“见过世子。”
他来了?!
紧接着,马车外男子清润嗓音传入:“杨小姐,好巧。”
杨柠初立刻整理衣服和头发,然后掀开帘子装作惊讶的样子:“世子?您这是要回府?”
“嗯,今日歇的早,来东边给琼儿带些她喜欢的零嘴。”此时孔玠已下马,就在她马车外不远处,抬头看了眼她停下的位置,“杨小姐喜欢听书?”
“只是路过,见此处热闹非凡,便停下来看看。”
孔玠笑?道:“既来了,杨小姐可有兴趣一同听个故事?”
自然有兴趣。
杨柠初强压下快要溢出来的喜悦,抓在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揉烂了。
“世子不是要回去给琼儿送零嘴?”
“不着急。”
“那,好啊。”
杨柠初放下帘子后,这才娇羞的捂着脸偷笑。
微雨知晓自家小姐的心思,戏谑道:“小姐可收收笑吧,莫让世子瞧见了。”
“臭丫头,不准打趣我。”
由丫鬟给她穿好斗篷披风,下车后,孔玠已经站在门口。
茶楼后院有专门供顾客拴马停车的地方,店小二跑出来一手牵着孔玠的马,一边指引杨柠初的车夫往后院走。
她带着微雨跟在孔玠身后进去,楼内早已人满为患,说书先生在台上口若悬河。
这茶楼修的很?精致,里面空间大,一楼是散座,二楼是普通雅间,三楼便是为达官贵人及掌柜挚友所?留的厢房。
孔玠道:“杨小姐莫担心,茶楼是我一个朋友所?开,楼上有我的雅间,请。”
“好,世子请。”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三楼,就见一高大英俊的男子倚在墙上摇着折扇,下方坠着上好的翠玉扇坠。
开口就是混不正经:“瞧瞧,这位军爷身后竟还跟着个漂亮姑娘?”
偏拿他禁军的身份打趣,不用猜都知道是何人。
孔玠皱眉,瞪了他一眼示意安分些,然后认真介绍:“这位是礼部尚书嫡女杨小姐,你莫要不正经。”
他这才赶忙收了吊儿郎当的劲,拱手作揖道:“罪过罪过,唐突了杨小姐,在下李仕融。”
方才他只听底下人说孔玠带着个姑娘来了,他连脸都没看清就见他们已上了楼,便在这边等着看好戏。
想瞧瞧孔玠这人铁树开花能带来个什么姑娘,不曾想竟是杨柠初。
杨柠初回了一礼:“无事。见过李侍郎。”
李仕融带着他们去了专门给孔玠留着的雅间,从这里打开窗户往下看,正好在说书先生的正对面,位置极好。
“我让他们上些好吃的过来,你们先坐。”
杨柠初奇道:“这是您的产业?”
李仕融点头:“闲来无事开着玩,日后杨小姐来喝茶听书直接上三楼便是,无需客气。”
“正好今日我妹做了许多蜜汁,拿来给杨小姐尝尝。”
“多谢李侍郎。”
他看了看孔玠满脸逐客的表情,折扇一打,自觉退出:“行,你们坐着,有什么就直接喊门外小厮,喊我也行。”
今日说书先生讲的是两位才子佳人突破世俗勇敢追爱的故事,先生妙语连珠,讲的故事生动形象,可比话?本子有趣多了,杨柠初靠在窗边听的聚精会神。
结局两人育了一儿一女,皆大欢喜,听着楼下的满座叫好声,她也情不自禁跟着鼓掌。
看向对面始终挂着笑?意的男子,她问道:“世子觉得如何?”
“无论故事还是说书先生,都很好。”孔玠笑?道,“杨小姐看起来很喜欢,这可是你所?向往的生活?”
自皇寺那次之后,他们两人也见过几回,一来二去的,她也没了起初在他面前过于谨慎的状态。
此刻兴许是沉浸在故事中尚未出来,她看着楼下开始讲新故事的说书先生,轻声道:“这般圆满的生活,想必谁都很向往吧。”
“那杨小姐日后,想寻个怎样的夫君?”
他问的直接,杨柠初着实被惊了一下,她淡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事情不是个人能够左右,世子莫要再取笑?我。”
“并非取笑?。”孔玠看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听闻你父母决定在年前给你寻到一门好亲事?”
长安第一才女的最?后归宿,近几个月来一直是城中茶余饭后的话?题,他想听不见都难。
本就听的心烦意乱,正巧今日与她一起听书,话?既聊到了这,他便不想再等。
若她真嫁了旁人……
“是,我今年年中已及笄,爹娘为了我的婚事奔波数日,也该定下来了。”
杨柠初说的云淡风轻,语气淡漠到全然不像是自己要嫁人,没有半点寻常女子该有的期待和愉悦。
她知道,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
比如将来要嫁给谁。
比如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比如,喜欢上他。
那个只要一想到就会内心酸胀的人。
想到日后他身侧会站着别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与他共赴白头恩爱不疑,最?终与她形同陌路。
只是想想都觉得难过到喘不上气。
她其实最?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自幼就乖巧聪明,听从家里安排跟着各式先生学习,琴棋书画诗词女红皆不在话下,原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无悲无喜做个人见人夸的女子,直到遇见他。
她有了各种可怕的心思,或喜,或嗔,或痴,或怨,变得半分不像自己。
开始排斥母亲递来的各家子弟名册,与她讲对方如何如何的家世好相貌好也听不进去,甚至感到厌烦。
连着几月未再出席贵女小聚,明面上说是在府中带着年幼弟弟,可分明是母亲将她禁足,希望她能好好配合。
杨柠初再也没了心情听书,想要起身告辞。
对面那人突然喊她:“柠初。”
不是平日里的“杨小姐”。
是“柠初”。
这是他头一回这么叫自己。
杨柠初愣愣的看他,然后听到了自己此生最?期待最?奢望、却最不可能得到的一句话——
“我心悦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不要嫁给别人。”
她足足愣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找回自己声音。
看着对面始终注视自己的男子,不可置信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柠初,我自几年前开始就心悦你。”
“我家中有祖父、父母与一个妹妹,关系简单,很?好相处,他们性子温和,断然不会为难你,尤其是我母亲,她早与我说过不会给媳妇定?规矩,你无需每日早早去请安,他们也不会来干涉我们生活。”
“近日圣上提我为禁军副统领,正三品,日后定还有提升空间。我之前没有过任何通房,也未去过烟花之地,受我父亲影响,日后府中也绝无可能再有旁的女子,我孔之初一生都只会有你一人,敬你,爱你,拿命呵护。”
“如此,你可愿嫁给我?”
杨柠初从未听过这样的一番话,句句肺腑,饱含真诚,男子眼中的认真和期望满的快要溢出来。
诚然读过很?多书,可没哪一本书能告诉她,当她喜欢的男子捧着一颗真心放在她面前,将自己一切都事无巨细的剖析给她。
然后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他时,她该怎么做最?好。
那自然是愿意的啊。
她颤着声音问:“世子,当真?”
“当真,我发誓以上所?说绝无半句假话?。”
“柠初,我是真的想娶你。”
“好。”
孔玠眼睛都亮了。
杨柠初忍着笑?低下头,头一回如此大胆。
她说:“那我等着你的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的感情线好甜呀。
入v之后都没几个小可爱在看吗,哭辽……
我钱都充好了,竟然没送出去几个红包,哭的好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