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演员进组很快,男主长大后的副本增多,除了女主还是个童星外,其余都已进组。
第一场,便是十八岁的孔玠随父亲在边疆奋勇杀敌的大戏。
规模宏大,人员众多,还有战马来来往往,难度系数高,耗时也长。
取景的地方不在横山影视城,钟夏夏不需要跟组到场,和B组一起待在片场拍其他角色的文戏。
连着几天没有做梦,她的新书无法进展,在片场打了大半天的酱油,快傍晚时准备回酒店。
今天的帝都是个阴天,外面灰蒙蒙一片,气温也降了不少,最适合待在房间听歌睡觉。
影视城外有许多卖各式美食的店,她溜出去打包了一堆食物,还拎了两瓶红酒回来。
她之前睡眠质量就不是太好,尤其是自爷爷去世后,她开始高频率的失眠,整宿睁眼到天亮,后来便买了红酒回来助眠,好在当时又有泽恩陪着,睡眠很快有了改善,但睡前喝点的习惯却是留了下来。
回来随意打开部电影,是个国外的文艺片,本着打发时间的心思看,结果几个主角之间乱七八糟的多角恋关系、还有里面几乎所有演员都只会饿狼咆哮似的台词风格直看得她头疼。
她本人并不很喜欢小清新似的文艺风格电影,现在再加上这令人头大的剧情,看着看着就开始昏昏欲睡。
干脆把声音调小了些,听着里面缠缠绵绵的音乐和激情咆哮的台词声交织,钟夏夏蜷在被窝里打了几个哈欠后逐渐沉睡。
也不知是否因为电影台词的咆哮缘故,这次的梦境并不像之前那般祥和。
入目便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冷的刺骨,梦中的她裹紧身上衣服,摸索着往前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些东西。
四周的布置像是在什么地下宫殿里,恢宏大气却四处透着杀戮气息,耳边不断有嗡嗡声,听不清楚,隐约像是好多种哀嚎声叠在一起,怪让人瘆得慌。
偌大空荡的殿内不见光亮,只靠着各个角落里长明不绝的烛火照明,风格古色古香,装饰花纹繁复,入目所见的各式物品皆精致奢靡,造价不凡。
一看这主人就是个极会享乐的。
“何事?”
伸手正准备摸一块石碑的她被吓了一跳,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她边回头边下意识答:“我……”
待转过去才知并非是与自己交谈,如之前每一次的梦境一样,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所见景象也皆是突然间的凭空出现。
比如此刻。
出声的是大殿内多层台阶上卧躺在王座上的男人,慵懒散漫,手中把玩着一颗圆乎乎的白色珠子,正咬着旁边穿着裸露腰肢细软的美貌侍女送到他嘴边的葡萄,缓缓掀眸看了眼下方跪着的那人。
他腿边还有两个同样姿色不凡的侍女给他捶着腿,台阶下方的内殿两侧整齐站着身穿统一黑色长袍、手执兵器的护卫。
钟夏夏目光定在他脸上。
难怪听着声音耳熟,那熟悉的装扮和过目不忘的五官,分明就是泽恩。
可又与之前在瑶池见到他的模样不同,在瑶池时,他会生气,会发火,会闷闷不乐,无聊时还会逗逗那位没有形体的女子,或者故意作妖逼她说话。
而此时的他身上满是邪气,眼神淡漠到视众生皆不足蝼蚁,无悲无喜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或许,这是他在去瑶池之前的生活。
记得前几次的梦境里,瑶池那位女子曾说他犯了错,可究竟是何错,才会让她说出若非为四灵之一,换作旁人早就受以极刑灰飞烟灭的话。
底下跪着的中年男子仰头,沧桑的脸上布满胡茬,哭丧着脸苦苦哀求:“主上,一切皆是罪臣管教无方,您大人大量放过罪臣的家人吧,求您了。”
“本就是‘小人’,何来的大量?”泽恩睨着他,语调慢悠悠的,“这可是你那宝贝女儿亲口说的啊。”
“让本君想想她还说了什么——‘狼子野心’‘鸠占鹊巢’?说让本君趁早滚回南岳山做无父无母没人要的野种?这也是你心里话?”
男子原本就跪不太稳的身躯开始抖的更厉害,额角不断流下冷汗,俯身趴在地上:“这,这满口胡言!罪臣小女少不谙事,定是失心疯了才会乱说,主上切莫当真,她……她平日里对您最是敬重,罪臣一家皆愿为主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啊,主上明鉴啊!”
泽恩没再看他,夺过侍女送到口边的酒杯,自己仰头饮尽,捏着杯底转了一圈,声线陡然冷了几度:“本君身世,亦是尔等可妄论?!”
随着他最后一字落下,那盏酒杯已碎成无数碎片,纷纷刺破衣物扎入中年男子肉中,并伴有厚重一掌拍下。
他嘴角顿时溢出鲜血,但只能强忍□□内痛意和想要喷血的冲动。
顶上那魔头讲究的厉害,旁人的脏血绝不可污了地面,更不得污了他眼。
泽恩在上方好整以暇的看他惨白着面色还在强忍,半晌后,见他似乎有所缓解,抬了抬食指,男子突然一个前扑,再也忍不住的将口中鲜血吐到地上。
他瞪大眼睛惊疑未定,全然不知自己为何竟吐了出来,下一瞬立刻拿袖口用力擦着地面,试图将血渍擦走,以免那人怒气更盛。
可自这魔头来到魔宫后,便将宫中他所行动的各处皆铺成了软毛地毯,此时根本擦不起来不说,反倒还蹭的旁边也成了一团脏。
“主,主上恕罪,罪臣立刻收拾干净……”
他在血渍上方动用术法,却毫无改善,急的手忙脚乱冷汗直流。
“很快,很快的,罪臣——”
“够了。”
“原就是一条命的事,你这般擦来擦去惹的本君心烦,耽误的不又多了一条?何必呢。”
“不,不不,主上,都是罪臣的错,求您莫要牵连家人,一切皆由——”
“皆由你来偿还?那便先取你这条贱命?”
中年男子奋斗了半辈子才有如今地位,哪肯舍得真就这么死了,他跪趴在地上求饶:“主上,罪臣愿——”
“你便是南帝魔君的左护法?”泽恩打断他,挥手屏退侍女,起身自顾自重新取了酒盏斟了杯,懒洋洋瞥他一眼,“传闻你忠心耿耿,刚正不阿?”
最后两个词特意放慢语速,着重强调。
“……正是罪臣。”左护法有些汗颜,但还是抖着身躯表忠心,“罪臣,罪臣忠于帝位,誓死效忠王座上的魔君,并非某人专属。罪臣自知身份卑微力量浅薄,做不出多大贡献,惟愿拼尽这条老命,带着家人一同护我魔界太平昌盛,罪臣忠心,天地可鉴!”
瞧瞧,这番话说的。
泽恩点点头:“难怪你是第一个向本君表忠心的,有点意思。”
左护法面露喜色:“那罪臣家人……他们是无心之失,罪臣回去定当好好管教,绝不再烦主上。”
“这做事啊,得奖罚分明,内外异法岂不让人看了本君笑话?日后也不好带着尔等护魔界太平昌盛不是?”
“左护法可赞同?”
“对对对,主上说的是。”
“左护法果然是个通情理的。”
“你要回去如何管教本君不管,但你那蠢女儿以下犯上对本君不敬,该不该罚?”
左护法趴在地上的腰又往下塌了塌,战战兢兢道:“……自然该罚。”
“可左护法忠肝义胆明辨是非,也必该有赏,既如此——”像逗着他玩似的,见他面色几经变换,如今又露出些微期盼和惊喜时,泽恩心中的快意陡增,如孩子般顽劣兴奋,声音也愈发轻柔。
“那便处以毒虿之刑,由左护法亲自执行,也算全了你们最后的父女情深,可好啊?”
所谓毒虿之刑①,是由上万只以毒蛇、毒蝎为首的毒虫组成的万虫坑,将人褪去衣服赤身裸体的自数丈高台抛下,由万虫饲咬,终被拆吃入腹,相当恐怖残忍。
此刑为南帝魔君所创,用以惩罚魔宫内不忠之人,位列五方魔宫十大酷刑之一、南帝魔宫四大酷刑之首。
毒虿之刑四个字一出,左护法脑中刹那空白。
这魔头根本就是个疯子,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竟会被他第一个开刀。
魔界众人生来便亲缘淡薄,嗜杀如命,失个女儿事小,若是真被这魔头处刑,最重要的是日后他这张老脸该往哪搁?又如何在魔宫立足!
左护法立刻趴着上前几步,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一声比一声重,三两下就渗出了血,他几欲急哭:“求主上息怒,罪臣这幺女不过七百岁,她还小,如何受得起毒虿之刑,主上恕罪啊!”
泽恩笑道:“左护法也该知晓,南帝魔君昏庸无道是个草包,这些年间魔宫日渐衰败,本君良善,着实看不过去这才出手相助,挽救魔宫于水火。可本君初来乍到,宫中又多是愚忠古板的蠢货,这凡间都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说法,怎的到本君这里就行不通了?”
“本君冤枉她了吗?在殿前大放厥词污了本君耳朵、让整个魔宫看本君笑话的不是她吗?不过小小惩戒罢了,有何不可?”
左护法没敢说话。
他也不急,继续慢悠悠道:“左护法能够从一个寂寂无名之辈,一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法,想必是个最会揣摩帝王心思的,是也不是?”
“既如此,为何就偏偏不懂本君呢?”
“左护法口口声声说要为本君效忠,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驳了本君决定,难不成你心口不一,全是来糊弄本君的?”
“不敢不敢,罪臣不敢……”
“所以,护法觉得本君提议如何?”
左护法闭眼认命,知他这是铁了心要杀鸡儆猴了。
他塌着腰,无力在地上磕了两个头:“主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