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根羽毛

房间温度骤降,像是掉进了寒冬腊月的雪地里,冷的刺骨。

可分明才九月中下旬。

邓元从床上坐起搓了搓胳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就连酒店外面的路灯都没半点星火。

疑惑的摸索着去重新开灯,来回几下也都毫无动静,想要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结果竟然关机。

他咬牙啐了声,倒霉起来真是什么破事都能赶在一起。

看来只能咨询下酒店工作人员,问问究竟是他房间的线路问题,还是酒店停电。

内线电话就在床头柜放着,他刚抬起胳膊,下一瞬就被一股力量直扑在床上,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掐着一样喘不上气。

“谁……放……放开……”

巨大的恐惧加强烈求生欲使他急切的挥舞着胳膊使劲拍打在自己颈间,想把禁锢自己的未知力量赶走,可抓到手里的只有空气。

呼吸越来越艰难。

邓元脸部暴红,眼球充血,瞪如铜铃,一手还在努力抠着脖子。

声音越来越虚弱:“……救……救命……救……我……”

床上被褥早被他扑腾的不成样子,两条腿已减缓挣扎速度,手上动作也逐渐无力。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清楚到底是谁要致他于死地,只知道,自己好像快死了……

他才二十四岁,还没在娱乐圈里大展拳脚成为顶流,就要死了?

好不甘心。

真的呼吸不上来了,而且能明显感觉到脖子处的力度还在不断加大,像是,有着滔天盛怒。

房间中寒气也越来越浓,如坠入冰窟。

最后咽气的前一刻,邓元在又惊又怕又迷茫的情绪中彻底晕过去。

“泽恩?”

女孩声音响起的瞬间,禁锢在邓元颈间的力量明显僵了一下,但也知无法再继续,气的一把将房间内平面上的所有物体统统扫落,离开后寒气也随之消失。

温度再次回到恒温,屋内灯光接连亮起,照亮满地狼藉。

那颗原本临近停止的心跳,在急促跳动之后也趋于平缓,有力的一下下跳着。

——

“泽恩?”

钟夏夏冲着手机喊了半天的泽恩,里面依旧是梁蕊素净甜美的笑脸。

也不知晓这么一张纯善可欺的脸是怎么在法庭上战无不胜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蕊你能不能别笑了,扰民知道吗?”

“不行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哈,所以那个小演员为了加戏给你发果照?钟老师柳下惠呀。”

钟夏夏扬着下巴满脸小骄傲:“那必须,就那种程度?要勾.引我怎么也得再高几个级别吧——你快别笑了,我想看看泽恩。”

“诶呀看什么泽恩,许多天没见我都不想我吗?”

梁蕊今晚虽不用留在律所加班,但手里工作没停,刚为了个棘手案子爆肝到深夜,结果发现有个小妮子也没睡,洗完澡顺手甩了个视频过来。

然后就被一个劲叫泽恩。

钟夏夏抛了个媚眼:“那肯定想啊,美人儿在前哪能不想。”

“信你个鬼。”梁蕊冷哼一声,开了壁灯靠着床头:“泽恩睡了,你今晚就看我吧,明天给你拍视频。”

“好的。”钟夏夏也不忍心让已经躺好的闺蜜再下床专门给自己拍,就跟她聊起了日常。

“诶诶跟你说。”梁蕊突然捂嘴憋着笑,神神秘秘的凑近镜头,“我给泽恩找了个女朋友。”

钟夏夏:???

“啥?”

“女朋友啊,我邻居不也有一只翠绿色小鹦鹉么,他这段时间出差没法喂,那天在电梯里偶遇到就顺口聊了几句,知道我家还有只鸟,就拜托我替他养几天。”

“你放心,人家小鹦鹉长挺好看的,虽然不及泽恩,但也还算般配。”

钟夏夏目瞪口呆:“泽恩也同意?它没闹?”

“目前来看没有,反正没发现闹矛盾,处的还挺和谐。”

依泽恩那挑剔难伺候的性子,平日里但凡有只活物近身都嫌弃的厉害,这次乖巧听话的有些反常啊。

她想了想,换一种问法:“泽恩平时在笼子里待的时间长吗?”

梁蕊努力回忆,之后摇头:“好像不长?我平时在家时间短也没怎么注意,不过这几天经常在书房的书架上见到它。”

“你鸟笼挂在哪?”

“俩都在客厅。”

那就对了。

而且她合理猜测泽恩是为了离小鹦鹉远些才去的书房。

钟夏夏笑她:“两只都不在一起,肯定不闹矛盾嘛。”

“对诶,好像的确是这样。可小鹦鹉不会自己开门,也没法追上去。”

“哈哈,再辛苦梁律师几天,最多一个月我就能回去啦。”

梁蕊问:“快到拍摄中期了?”

“嗯,不过今天突然说了改剧本,要给女主加感情戏。”钟夏夏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一边,自己趴在被褥上来回滚了两圈,“我不想改啊啊啊啊啊。”

忠实读者梁蕊忍不住吐槽:“这个我倒是觉得可,别的写文太太都是亲妈,唯独你,打着亲妈旗号干着后妈的营生,半条感情线都不给女主,好歹也能有个小苗头吧?”

“话是这么说,可孔琼不会有感情线啊。”

“为啥?”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会有。”

“行吧,那钟老师要揭竿而起和竹导对抗了?”

“想,但又不敢。”钟夏夏苦恼的在被子里埋头,“我再好好想想。”

——

酒店套房内,竹如君单手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浴袍领口敞的大,走动间露出男人弧度优美的锁骨,还有胸膛上点点红梅,床边地上躺着件淡黄色内裤,明显女性款式。

早看透了女人们这种脑残的无聊把戏,他厌恶的下意识想抬手,最终还是忍住,一脚将它踢向垃圾桶周围。

顺势靠在旁边长桌上用毛巾继续擦头发,突然手上动作一顿,他将毛巾甩到一边,抬头看向某处,戏谑道:“别来无恙啊。”

“泽恩。”

随着他话音落下,几步远的沙发上便多了一人,与周遭现代的陈设风格完全不同,广袖红衣,明目朗星,单随意往那一坐都难掩风姿。

房间内只开了床边壁灯和沙发旁的落地灯,他正好坐在光束旁边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眼尾的那颗红痣,脸上狠戾还未退却。

“想死吗?”

明显感到杀意的竹如君不惧反喜,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战斗,他故意挑衅:“我们之间总要解决一个,你终于忍不住了?”

说完又自顾自的笑起来:“我在凡间连半点法术都不敢用,倒是你,为了她屡屡犯险暴露自己,刚才又差点杀了邓元?倒是许久没见你这幅样子了,想起来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一百多年前。”

“时间可过得真快。”

“竹、如、君。”泽恩眼底压着嗜血杀意,斜倚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抬眼看他,语气中满含警告,“你还敢接近她?看来上次教训没吃够啊。”

“至于你。”上下扫了他两眼,像个蛰伏在暗处的鬼魅,漂亮又危险。

泽恩轻笑:“你急什么?等她百年过后,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竹如君不以为意:“你真以为自己能从瑶池里出来?”

黑成灰的东西还有什么净化可能?

“与你无关。”

“捏半缕元神在她身边护着有什么意义?别忘了她如今这一切是拜谁所赐。”竹如君乐不可支,目光怜悯,“你觉得,她会原谅你吗?”

泽恩起身踱步至他跟前,锦缎在微弱灯光下好似泛着光。

触到逆鳞的他怒极反笑,俱是恣意疯狂:“有这么多时间不如去看看华泽山上那半山精怪,他们身首异处惨遭灭顶,不也是托了你的福?”

“你敢!”竹如君大惊,不可置信的恶狠狠盯着他,明显有了忌惮。

泽恩这幅模样仿佛又回到几千年前那个嗜血如命的疯子,视命如草芥,只一拂袖便能屠尽半城。

“别再靠近她,我只警告最后一次。”

话音随着身影齐齐散在空中,留下站在原地惊惧交加的竹如君。

不可能,神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怎么敢?!

——

温暖的房间内,床上蜷着一个小身影,被子踢的乱七八糟,露出半截米白色吊带睡衣,香艳诱人,长发乱扑扑的散开。

床头柜上莫名出现个刻着复杂花纹的香炉,空中甜香馥郁。

她也睡得越沉。

泽恩坐在床边,一改方才与竹如君对峙的模样,戒备与戾气全然撤下,变得又狼又奶。

他近乎贪恋的望着她,眼中是偏执的疯狂,和浓烈爱意。

好半晌,他双手撑在她腰腹两侧,缓缓俯身埋头在她颈间,闭上双眼,炙热的吻落于锁骨。

虔诚的好似叩拜毕生信仰的信徒。

深爱又懦弱。

疯狂且克制。

鼻腔内熟悉的香味令他险些失去理智,原本撑在她身侧的手一只环腰,另一只托在她背下,将纤细的人整个紧抱在怀里,严丝合缝不余半点空隙。

似要揉进骨血。

滚烫的鼻息在她颈间流连,满是眷恋,黏黏糊糊的缠人,游离在锁骨处的唇终还是没忍住,启齿啃了一口。

“想不想我?”

“嗯?”

陪在她身边那只鸟平日里不足以支撑他的人身,已经好久没这样抱她了。

呢喃声轻的几乎听不见,像是怕惊扰到她。

可还是能隐约听出声线中的颤抖,带着惶恐和不安。

“会不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