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卡——”
坐在监视器后戴着墨镜的竹如君放下喇叭,又仔细看了遍拍下的画面,点头:“休息一下,过。”
前期拍孔家两个孩子的童年生活,成年演员们便去各自忙自己其他行程,组里只有一个饰演孔玠的童星。
女主还是个奶娃子。
这边一喊卡,孩子妈妈立马拿着冲好的奶粉过去抱着喂。
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极惹人喜爱,剧组歇下来的大人们不少都会过去逗一逗,她也不哭,边抱着奶瓶边看。
钟夏夏被她盯的心都化了。
正欲再逗逗她,旁边有个男明星递过来瓶水:“钟老师,您喝。”
她回头道谢。
对方是个白皙俊俏的小鲜肉,二十出头的年纪,选秀出道,气质干净阳光,就是不怎么火,《丹心》里饰演女主哥哥孔玠的好兄弟李仕融,两人自幼在学堂建立了深厚友谊,长大后一个从戎一个入仕。
前期李仕融的戏份是一个童星来演,但他档期空着,就提前进组观摩学习,组内口碑不错。
邓元见她看过来,腼腆的笑笑,将她准备接过的水又拿了回来,拧开才重新递过去。
细节拿捏的让人不生厌。
钟夏夏粲然一笑,感激的道了谢并接过水。
“之前围读剧本的时候见您太忙,都没来得及和您多说几句话,您真的太惊艳了。”
“惊艳?”钟夏夏不解,此时小孔琼的妈妈抱着她离开了这里,太阳渐渐爬起,她便向后走了几步躲到阴凉处。
身为半个工作人员,虽然她不需要忙什么别的事情,但穿裙子终归不太方便,她今天穿了条米色高腰九分长裤,踩着双素净的小白鞋,满是青春活力又难掩风情。
更别说她那张丝毫不输娱乐圈女星的脸。
邓元也跟着一起过来,俊逸的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对啊,我们都没想过编剧会有这么漂亮,之前没有星探找过您吗?”
那倒还真有。
但她嘴上否认,礼貌又带着疏离的淡笑:“没有,估计看出来我不适合吃这碗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攀谈着,另一边监视器后的导演组在讨论下一场拍摄,竹如君随意抬头扫了眼场内布置,顿了一下。
抬手招旁边的刘助理,下巴向某处扬了扬:“那谁?”
刘助理跟着看过去,邓元背对着他们,他还是绕出去点看了看侧颜才认出来:“李仕融的扮演者邓元和编剧钟老师。”
墨镜后的竹如君眉梢轻佻,满是看热闹的戏谑。
刘助理问:“要通知大家开拍吗?”
“不用,再等几分钟。”
多聊一会儿。
半小时后,场地移动到下一场拍摄处,刘助理走过来通知竹如君时,发现对方正靠在导演椅上四十五度仰头,像是望天,又像是睡觉。
他也跟着仰头看了眼——差点被阳光晃瞎。
所以竹导是在睡觉?
“竹导,已经准备就绪。”
“嗯。”他没动。
“您在睡觉?还是……”
他这才转回脑袋,拿起喇叭坐直准备开拍,顺口回了一句:“看好戏。”
刘助理摸摸后脑勺没听懂,冲场内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正式开拍。
——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忠勇侯府的百年银杏落了五回,奶娃娃也长大了。
院内石阶下的空地上,五岁的小孔琼正跟着哥哥第一天学扎马步。
两只小粉拳握紧,胳膊在身前伸直,小短腿扎的摇摇晃晃,抖得厉害。
她旁边的人如今已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劲腰长腿,品貌非凡,扎的马步稳稳当当。
小孔琼憋了两泡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嘴扁的委屈极了,腮帮子一鼓一鼓,像是下一瞬就要哭出来,可她忍着就是不哭,小脸都憋红了。
院内丫鬟婆子们都侍候在廊下,随时准备在自家小姐倒下的第一时间冲上去接住她。
侯爷夫人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孩子,既心疼又自豪。
旁边的贴身丫鬟看不下去:“夫人,小姐这才多大呀,世子即便要练功也不该这么严苛才是,何况还是个女孩子,难道日后还要去行军打仗不成。”
侯爷夫人笑道:“琼儿这性子跟她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那么个倔脾气,都这样了还愣是要硬撑下去,你若这时去抱她回来,定要发一通脾气然后回去接着练,不若你试试?”
丫鬟低头不语,是了,小姐即便累趴下也绝肯不认输,即便是她亲哥哥都不可说她半句不好。
世子不也是吃准了小姐这性子,才会有这么一出?
又过了会儿,孔玠缓缓起身,轻松的仿佛是刚休息完毕,用余光看了眼满头大汗的妹妹:“好了。”
小孔琼气一松,颤颤巍巍的两条小短腿立马没了力气,“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丫鬟婆子们急匆匆往过冲,但也没快过旁边的少年,一前一后簇拥着孔玠将她抱回了屋内。
小孔琼起初安安静静的任他抱,直到坐回床上才恢复本性,气的抬脚就是一踹,可她双腿发软又两眼发昏,失了准头的小脚被他稳稳抓在手里。
“从今日开始练,每日我来监督。”
少年嗓音褪去孩童的稚嫩,是清越磁性的好听。
但此时小孔琼正恼怒于被他钳制,踢了几下没挣脱开,气呼呼的小奶音吼他:“就不!”
孔玠星目微扬,也不恼,只说了句:“那就别练花枪。”
“孔!之!初!”
小孔琼快要被气死,她这个哥哥自幼就喜欢欺负她,听说还嫌过她丑,现在又不让她练最喜欢的花枪,真是讨厌死了!
“马步是基本功,连这都练不好——”孔玠上下扫她一眼,“还好意思耍花枪?”
小孔琼急的想要把手边枕头被褥都拿起砸他,可她力气不够,只是将床铺搞得乱七八糟,红扑扑小脸蛋看的滑稽。
孔玠强忍着没笑,吩咐旁边丫鬟取来热水给她擦脸,然后掀袍坐在床边,将她两条小短腿放好,修长手指轻轻按压在上面,为她做运动后的拉伸按摩。
“大尾巴狼,你走开。”
“想晚上酸的睡不着觉?”
“……那也不要你!”
“下月给你请薛师傅。”
“当真?!”
“嗯。”
屏风后,丫鬟搀着侯爷夫人往内室走,惊叹摇头:“原以为依小姐的脾气,必要等上十天半月的不理世子。”
侯爷夫人掩着嘴笑:“他们兄妹情深,你别看琼儿咋咋呼呼像个小魔王,还偏就听她哥哥的话。”
“方才,你可有注意到之初的动作?”
“奴婢没注意。”
走到窗边,她示意丫鬟看窗外正被下人打扫的香炉,今天兄妹俩便是依着燃香时长定胜负的。
丫鬟没懂,问:“这是……”
“之初原本已将那柱香悄悄截了一半长度,见琼儿后来撑不住,趁她不注意时又用内力将剩下部分加快燃晚。”夫人听着那边传来兄妹两人的逗笑声,眼底俱是笑意。
“之初最是疼她。”
过了半月,充满动力的小孔琼扎实蹲马步,比之前进步不少,孔玠也兑现承诺,向父亲求来了薛师傅进府。
小孔琼便欢欢喜喜的随着薛师傅学起了花枪。
花枪自身灵动,尤其重视腰部的柔韧性,相较于别的兵器,它更快更沉着,且有更强的爆发力。
孔玠不明白妹妹为何会想学这样的兵器,但她既喜欢,也只能顺着。
薛师傅连着教了她一月基本功,毕竟她太小,连花枪都不太能拿的起来,大多都没法练。
之后每半月进府查看一次她的基础训练进展,其余大多时间都是孔玠在陪着她。
这天,小孔琼练的酣畅淋漓身心舒泰,结束后跑到石桌旁坐下,旁边丫鬟给她擦了汗,喂了一杯温水和几块糕点。
她吃的满嘴碎渣,扭头问正练武的孔玠:“哥哥,你们都能练武,为何就偏不准我练?”
孔玠一个剑花后收回动作,走过来掏出帕子先给她擦了擦嘴才坐下:“因为怕你受伤。”
这可是他们孔家的宝贝眼珠子,若真伤了碰了谁不心疼?
“可爹爹都不拦着,说将门之女便要有将门之风呀。”
“所以我这不是给你请了薛师傅?”
“那为何哥哥起初不允?”
小孔琼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歪头满是疑惑和不解,孔玠弯起眼眸,素来清冷的面容此刻温柔的不像话:“因为哥哥舍不得。”
舍不得让你受伤,可又舍不得让旁人说你过于养尊处优。
哪样都舍不得,所以只能亲自看着。
秋风乍起,天气逐渐转凉。
孔玠皱眉夺过她准备入口的茶,对丫鬟说:“去给小姐煮些润肺的梨汤来。”
“是。”
她扁嘴:“不喝梨汤。”
“要喝。”孔玠敲她额头,“往年这个时候你总要咳个几天,听话。”
过了会儿,话题又转了回来。
“哥哥,那日后是不是我也可以像祖父和爹爹那般上战场呀?”小孔琼眼中满是憧憬,“奋勇杀敌,护我疆——”
“胡说!”孔玠一反常态的怒斥,“小姑娘家家上战场做甚!”
她不知为何哥哥突然就生了气,有些委屈的垂下头,记忆里,似乎哥哥总是这样板着脸训她。
哼,还好她大度不计较。
孔玠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大还吓到了她,俊脸青白了半刻,坐过去语气僵硬的哄她:“……日后莫要再说这些。”
“天下男儿千千万,况且,哥哥还在这,哪轮得到你上什么战场。”
见她摇头晃脑的已经开始玩他衣袖处的刺绣纹理,他这才松口气,悄悄嘀咕了声:“日后嫁个好夫婿,安安稳稳过日子得了。”
“小屁孩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