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戛然而止。
钟夏夏睁开眼,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抱被坐起,取过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五十。
她揉脸歇了几秒,翻身下床开电脑。
今晚的开机前聚餐,大家约摸是对接下来的剧组生活满怀期待,一个个高兴的过来跟她敬酒,她也就喝了不少。
本想着能借酒睡个好觉,明天第一天拍摄能够精神饱满有个好气色,结果还是被梦境打扰。
不过也习惯了。
打开壁灯和电脑,去洗手间鞠冷水洗了把脸使头脑保持清醒,然后赶紧在遗忘梦境之前将刚才的内容敲进文档。
她很多灵感几乎都来源于梦境,这次也不知是怎么,竟直接将男主梦成了泽恩的名字,不知是平日里对男主人设带入较深,还是真就这么巧合的重名。
半个多小时后,她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点了保存,又检查了一遍内容逻辑和遣词造句无误后才关上电脑。
躺在床上也了无睡意,她起身去开了瓶下午刚买的红酒,坐在窗边晃着高脚杯开始思考刚才的梦。
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应该就是她的女主角,但关于女主角的人设设定,她还在思考。
准确的来说,是她还没梦到。
其实,她写的就是梦里的故事。
从小时候开始钟夏夏就会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不过频率不高,也毫无连贯性,每每醒来都记不太清楚。
自她成年后,做的梦便越来越清晰深刻,起初她任自己在梦境中穿梭,那种像是透过自己视角看别人故事的感觉有趣的很。
但有时那些肆意畅快和痛彻心扉皆如切身体会,随着梦境沉沦无法自拔。
梦境出现的时间毫无规律可循,偶尔连着好几天,偶尔又十天半个月的不做梦,但神奇的是,每次梦境都有连续性。
后来她趁着没忘的时候将这些梦境记录下来,发现分明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加上自己本就热爱写作的兴趣爱好,这才有了两本小说的诞生。
梦境的不稳定性所带来的弊端,就是经常会遇到她想继续写,梦境却没来的情况。
不是没想过在此基础上进行自己的艺术加工,但等到那段之后的真正梦境来临,感同身受的她醒来后总会将之前凭空想象的那些删掉。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似乎只有跟着梦里的情节走,这才算是一段真正完整的故事。
前段时间连续梦到的应该是瑶池那位红衣男子千年前刚关进瑶池的故事,梦里的他眼神中带着滔天恨意和疯狂,纵使毁天灭地也不罢休。
还有偶尔听到的那声声鸟鸣,如含着泣血的悲壮。
那人漂亮桃花眼的暴戾肃杀下,还有不易发现的浓浓绝望和不甘,每每看到都压的她喘不过气。
可纵使再阴狠,也难挡他的张扬绝艳。
梦中瑶池的滴水声犹在耳畔。
那么,说话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
第二天一大早,《丹心》第一场戏第一镜开拍。
清晨,天刚蒙蒙亮。
长安城外人烟稀少的官道上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伴着男子连声的“驾”疾行而来,引得路上零星几个行人纷纷侧目。
城门口执勤的官兵远远就听到了声响,手搭成檐,架在眉上眯眼观望,只能隐约看到个身穿铠甲的身影。
迎着清晨第一缕日光疾驰而来,最耀眼的,是他铠甲上反射的银光。
官兵放下手,声音警惕的与同伴交流:“是什么人?”
旁边那人也仰着脖子看,依旧看不太清,只能感觉到对方的急切。
此处是长安城最重要的一处城门,安防工作异常重要,切不可让人乱闯,正要转身告诉身后弟兄们准备拦截,突然听刚才说话的人音调拔高——
“开城门开城门,是忠勇侯!”
离得近了,众人先是看到马上那人扬手高举的御赐金牌,随后是他的脸,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可不正是刚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忠勇侯?那匹立过赫赫战功、由圣上亲赐“的卢宝马”的骏马,具有十足的标志性。
可消息说大军过些时日才能抵达长安,怎么今日侯爷就先到了?
城门打开,急促的马蹄声逼近,官兵们跪在两侧行礼,只觉身前一阵风快速吹过,余下漫天飞扬的尘土。
还有忠勇侯飘散在空中中气十足的一句“多谢各位”。
随后众人起身,一人单手挥着面前尘土,问刚才那人:“你小子眼够尖的,一眼就看出了忠勇侯,不过侯爷怎么今日便回了?还拿着御赐金牌,难不成出了什么急事?”
那人摆手:“该不是,我家有亲戚在侯府做工,说是侯爷夫人近日临盆,约莫侯爷着急忙慌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事。”
“那看来忠勇侯府又要添一位良将了。”
有位年轻小兵凑过来,两眼放光的加入他们聊天:“我总听人们说忠勇侯战场上如何如何的用兵如神,真就这么厉害?”
“可不是,孔家世代忠臣良将,老侯爷当年可是跟着先皇打江山的大功臣,排兵布阵有如神助,极受先皇信赖,咱们这位侯爷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侯府那位小世子估计日后也是个不简单的。”
“是了,听说五六岁便可熟读兵法,还是个练武的奇才,怕是要比侯爷还厉害。”
“诶那……”
“哇——”
一声婴孩啼哭划破院内寂静,石桌旁坐立不安的老侯爷一个激灵起了身,旁边那个原地打转的六岁高个少年更是直冲过去,连台阶都赶不上踩,直接撑着旁边栏杆跃了上去,站到门口就要往里冲,被门外的丫鬟婆子齐齐拦住。
“世子世子使不得,您再等等,就快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名小丫鬟匆匆开门跑出来报喜:“恭喜老侯爷,恭喜世子,夫人诞下位小姐,母女平安。”
老侯爷这才一颗心跌到肚子里,嘴里不断呢喃:“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去,今日在场的皆有赏。”
“妹妹?是妹妹?!快抱出来我要看。”孔玠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再次冲进去。
他也有妹妹了!还是自己嫡亲的妹妹!
再也不用羡慕旁人家粉嘟嘟的小奶娃了!
“林恭。”老侯爷恢复自己威严的模样,皱眉,“去看看安怀怎么还没到,刚不是有人报已经进城门了吗?自家夫人生产都赶不回来?”
林恭立马应声:“是……”
“——夫人生了?!”
一高大男子跨步闯进院中,入耳便是婴孩啼哭,铁血男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院内丫鬟婆子们纷纷行礼,恭贺声此起彼伏,刚才出来道喜的丫鬟又重复了一遍:“恭喜侯爷,夫人诞下了位小姐。”
“夫人如何?”
“侯爷放心,母女平安,夫人很好。”
忠勇侯这才松了口气,跟老侯爷见了礼,一步跨上台阶就要进去,毫不意外的在门口被拦下:“侯爷使不得,里面还在收拾,且男子不宜见血……”
“本侯在战场上见的血还少?让开。”
“侯爷……”
“安怀。”老侯爷喊住他,不满的看着他那身铠甲,“穿成这样进去是想要吓着他们母女?”
“脱了再进。”
忠勇侯这才想起自己铠甲未退,三下五除二的胡乱拆了,一股脑推给旁边小厮,着了平日里的外袍长衫匆匆走进,身后跟着条小尾巴。
刚进去便率先到妻子床边坐下,握着她手柔声安抚。
倒是忠勇侯府那位小世子看了眼娘亲无碍,自觉不去打扰他们,跟着产婆到了旁边看已经洗干净包好的妹妹。
又红又小,还皱巴巴的,偏旁边丫鬟婆子们跟看不见似的一个劲说“你瞧眉眼像侯爷一样俊”“鼻子随了夫人,小巧精致”……
他撇撇嘴,爹娘长相可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好看,他自己也是出门就被夸风神俊朗的少年,怎的妹妹就这么……
年纪小便心直口快,嘴心同步:“妹妹为何这般丑?”
原本刚被哄好正乖乖待在襁褓中的婴孩突然就扯着嗓子大哭起来,似有不哭破天不罢休的架势,胳膊开始四下乱挥,小腿踢的襁褓快要散开,脸蛋憋的红彤彤,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孔玠被吓了一跳,呆愣在旁边不敢吱声。
婆子们手忙脚乱的哄:“诶哟小世子可不能这么说,小姐聪明着呢。不哭不哭……”
忠勇侯快步过来将女儿抱怀里哄,孔玠小时候他就抱过几回,虽次数不多,但架势还是有,小小软软的女儿躲在他怀里,怎么瞧都喜欢的紧。
横眉低叱:“你小子怎么能说妹妹丑?!妹妹可比你当时好看多了。”
孔玠不可置信:“爹爹此话当真?”
他也曾这么丑??!!
“自然。”
“臭小子。”
人们都说小孩子长大了就会好看,于是孔玠就守着自家这位众星捧月的妹妹一天天长大。
除了上学外他几乎都在家里看着,每日下学回来第一句话便是:“今日妹妹可有好看些?”
老侯爷为孙女起名孔琼,寓意似玉般华美。
孔琼长到一岁半时,便已是个美人儿胚子,笑起来乖巧好看,性子却最是娇蛮,稍有些不合心意便闹着哭。
孔玠有次下学归来,如往常一样跑到这边看妹妹,他虽是六岁,个子却比同龄孩子要更高些,正趴在摇篮前往里探头。
平日里他见到的妹妹多数是闭眼睡觉,今天难得醒着,正睁着眼在四处看,看到他时还愣了愣。
他欢喜的指着自己:“是哥哥,哥哥。”
凑近些想和妹妹玩,刚闻到妹妹身上暖暖的奶香味。
还不等他有所下一步动作——
“啪。”
小奶娃的掌心从他脸上“轻柔”拂过,算是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