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记忆被刺了青

姜蝶正式开启了她在巴黎的新生活。

她在学校申请的宿舍不像国内是那种男女生分开的宿舍, 是离学校不远的街区上的公寓楼,不光是学生,其他人也能住, 但大部分都是学生, 男女都有。

它也很老旧, 和鸳鸯楼有相近的年岁, 但是两的气质截然不同。

鸳鸯楼是浑浊的, 但宿舍楼却带着一股年岁沉淀的矜持优雅,公寓的大门长到有两个她那么,又厚重, 每次推开都很费劲。但是却让人很有安全感。

她的房间公寓在中间一层, 视野算不上好,但也有一个漂亮的并不宽阔的『露』台。

再然后, 她把这些年养的长发剪短了,和失恋无关, 只是想为了更融合这座城市。毕竟现在发型看腻味了, 总觉得平平无奇。

剪短之后她还觉得不够, 定决心染『色』那一天, 她刚好在公寓里看完了《罗拉快跑》, 满头红发的女人为了拯救爱人,不停地读档重来。

她喜欢女主角为了无力改变的命运不停飞跑时张扬的红『色』, 既然她没有读档重来的超能力,那她只能用力往前跑, 不再回头。

所以,姜蝶决心染这个颜『色』。

但她还是怕自己hold不住这个『色』调,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橘。

这是她二年来第一次染,染膏贴着头皮的触感像是要把脑壳烧出一层皮, 冰凉又灼热。折腾了大半天,漂完的头发终于上好『色』,她站在镜子前,顿觉映衬在镜里的人好陌生。

橘『色』的略显男孩气的短发,来店时忘记更换的碎花连衣裙,突兀又奇怪地上割裂开。

就好像她的这颗心脏。明明没做好准备,但一切都已经推着她往前。

最后姜蝶还是对着镜子咧出一个笑容,在那天橘子汽水的夕阳下,沿街买了几束吊兰和月季,又去二手市场淘了一把便宜的藤椅和茶几,一套茶具,吭哧吭哧地搬到『露』台上。将略显单调的『露』台也跟着改造一番。

从此,姜蝶一天中最爱的时光就此诞生,那就是巴黎天气好的落日时分,坐在阳台上,一边泡着茶,一边观察着底缓慢的人流,手上拿着速写本,观察他们的服装记录来,巴黎的人无论老少男女都真的很会穿。

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所有人的脸颊都被晚霞熏成一片艳红,好像没有人不快乐,除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快乐,至少,她这段时间慢慢不会再想起蒋阎,也开始睡得着觉,很少再做与之有关的梦。

她面朝的方向是隔壁邻居的『露』台,那儿似乎没有人住,『露』台门一直是从里侧关着的,拉着白『色』纱窗。地上除了一只空花盆,其余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更加放心地在『露』台上坐着呆,或突然哈哈大笑,又或突然流眼泪,不用担心会被突然走出来的住客看到,怀疑自己的邻居是个疯子。

直到她突然发现隔壁『露』台的花盆填上了新土,栽种上了一株小巧的蝴蝶兰。花盆旁边还摆放着一架黑胶唱片机。

她想,大概是像她之类的交换生也住进去了吧。之后她在『露』台上的为就收敛很多,不再随意情绪失控。

她的房间对面住着的也是一个交换生,叫林茉染,从西川的大学那边过来的。姜蝶刚搬进来的头两天和这个女生没什么交集,直到全部安顿好后,某一天晚上,她在房间里莫名闻到了一股烟味。

接着,烟雾警报器就响了,所有人呼啦啦地冲出来。

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林茉染。

她厨艺不佳,又太想念中餐,于是在房间里瞎捣鼓,差点炸了厨房。

姜蝶干脆一次做饭的时候,主动敲了她的门,问她做多了,不吃一点?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又是一怔。

林茉染就看到面前的姜蝶原本还容满溢的,忽然就失神地沉默去。

……她不会是以为我在嫌弃她的厨艺吧?

林茉染心头一紧,连忙说:“谢谢谢谢,我求之不得啊!”

事实上,姜蝶的厨艺真的不算好,只比林茉染强上那么一点。

周末的时候,林茉染实在馋中餐馋得不,拉上姜蝶说:“我听说有家中餐馆很好吃,走,我请你去!”

“我请你吧。”姜蝶笑着说,“这一天其实是我生日。”

中国已经过了零点,姜雪梅早在微信上她发了红包,祝她生日快乐。

姜蝶意思地收下,反手她发了一个更大的。

“啊!的啊!”林茉染惊呼,“那这样吧,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吃蛋糕。”

“那就谢谢啦!”

姜蝶没有再推辞,能在生日这一天吃到蛋糕,还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

林茉染干脆直接叫了个蛋糕的外送送到那家中餐店,她们再地铁过去,以免手提着蛋糕麻烦。

随着地铁的路线越来越熟悉,姜蝶冷不丁反应过来,林茉染带她去的那家中餐馆是什么地方。

这不就是……蒋阎带她去过的那一家吗?

他带着她亲自坐地铁,挑鱼刺,又在油烟的后厨前留一个黏糊糊的吻。

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这背后的用意,为什么非在第一次来巴黎的寥寥两三天还得吃顿中餐。

可是现在,她突然顿悟他这样做,是为了不着痕迹地给她的记忆刺青。

人的口欲或许比爱欲恨欲更难以抵抗。哪怕她已经不愿意再想起他,但至少,在这种时刻,她顺其自然,不得不想到他。

也许他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局,故意这样,不动声『色』又卑鄙。

姜蝶很想扭头就走,或换家店,但林茉染情绪高『潮』,刚进店鼻子闻着味儿就走不动道了,狂搓手翻开菜单报了好几个菜名。

她强忍着自己坐来,手机一震,是一个久违的熟人发来的消息。

蜡再也不刮多:回头。

姜蝶不可思议地依言转头,邵千河和另外一男生正坐在角落的位置,起身朝她们走来。

邵千河上打量她,咋舌:

“你这个发型……我刚才都没敢给你消息。”

姜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熟人,毕竟当时敢这么染也是觉得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怎么造作都不会奇怪,突然看到邵千河,她略尴尬地『摸』了『摸』发梢。

“……是不是很像假小子?”

“不会。”他比了个拇指,“倒是很像一个女杀手,只不过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不是枪而是支橘子味的棒棒糖。”

姜蝶不太好意思:“你可真能说。”

他的视线聚集在她们的桌上:“……蛋糕?今天谁生日吗?”

林茉染玩笑:“诶,你们不是朋友吗?你不知道是姜蝶生日?”

邵千河微怔,很快反应:“是我忘了,该罚。那这顿饭我请。”

最后,一餐原本简单的两人食莫名地就成了四个人的聚餐。

邵千河嘴角挑起笑,看向姜蝶:“看来你欠我的这一餐,今天也补不上了。”

“这回可是你坚持请的,不赖我。”

林茉染好奇地『插』嘴:“你们来旅游吗?还是也在这里上学。”

“我在英国读研了。”邵千河眨眼,“这是我的同学,这两天有空,我们就在欧洲转转。知道她在法国,所以第一个目的地就定在了这里。”

他指了指姜蝶,林茉染顺势在桌掐了一把姜蝶的大腿,递过来一个暧昧的眼『色』。

姜蝶也听出话里隐隐约约的试探,但她装傻充愣道:“哈哈,看来这顿饭你还是惦记得不轻。”

他耸肩:“可不是,这顿饭还没完呢。”

一人吃完晚饭,又转场去了附近的一家『露』天酒吧小酌。姜蝶看着手中的酒杯,又忍不住想起狡兔酒吧里那对被她死皮赖脸硬买下来的杯子。她的那一只,搬家的时候就扔了。

至于蒋阎的那一只,在台风天已经摔裂。

她望着杯子出神,不知不觉喝了非常多。

邵千河忽然俯身到她耳边:“你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喝得不省人事吧?我干脆起名你叫小酒桶算了。每次见你几乎都有在喝酒。”

姜蝶被他一惊,喉咙呛到酒,剧烈地咳嗽出声。

邵千河连忙她递纸巾,两人的手在慌『乱』间交叠在一起,她很迟钝地没什么反应,倒是邵千河眉头一挑。

她接过纸巾,说了句谢谢。

“我看你已经有点醉了。”邵千河对着另外正聊得火热的两人,“不今儿到此结束?我们送你们回去。”

林茉染促狭道:“哎哟,我俩还没喝尽兴呢,你先送她回去吧。”

姜蝶兀自起身:“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的。”

邵千河二话不说拉起姜蝶的手:“别和我犟。”径直拉着她离开了酒吧。

姜蝶的手飞速从他手心抽离,解释。

“我的没醉。”

她知道自己只身在外,有意识地没让自己喝多。

“那就。我最不喜欢失恋买醉的,伤心又伤肾。”

“……你是哪壶不开提壶。”

没想到,她分手的消息传得连邵千河都耳闻。还是说,她的状态根本就是一目了然到不做他想?

“我是老人言,在教你这个小孩儿。不听你会后悔。”

“,那你和我讲讲,你和你的第一任初恋分手后,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邵千河眼神闪烁,半晌:“我忘了,太早了。”

“有多早?”

“那得追溯到高中……”他轻描淡写,“六年前,太远了。”

她胡『乱』地笑:“我举报老师你早恋。”

“嚯,那你把我女朋友赶跑,你得再重新赔我一个。”

两人互相开着玩笑,坐地铁回到姜蝶的公寓楼下。

深夜静谧的街,不知哪户人家在放着轻音乐,开头是长笛,曲调优美柔婉。

这在四处都会有浪漫生的巴黎,并不奇怪。

听了两秒,邵千河笃定:“是《somewhere in time》。”

“这是什么歌?”

“电影《时光倒流七年》的主题曲。”

“这你都听得出来。”

他不避讳:“陪某一任女友看过。”

这句话不由得又让姜蝶掉入记忆陷阱。

是不是男生都会被女友『逼』着看自己并不感兴趣的经典爱情老电影呢?那么若干年后,蒋阎会在听到某首配乐的前两秒,就精准地和身边的谁念出说,那是《罗马假日》吗?

奇怪,他记不记得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何必再想这些念头。

决心忘记已经是自己最大的仁慈。

姜蝶摇了摇昏沉的大脑,循声望向声源,原来是自家『露』台隔壁的那台黑胶唱片机。这时,一直紧锁的玻璃门打开了,半边白纱窗在夜风里鼓胀,吹落时,身姿修长的青年连同脚边的蝴蝶兰一起出现。

姜蝶怔在原地,同他对望。

她还以为是自己想到他,突然产生的醉酒错觉。但那个身影一直没散,她才知道,他的来了。

蒋阎撑在栏杆上,那个俯身的姿态让她瞬间穿越回阴湿的鸳鸯楼,他当时也抱着一株蝴蝶兰,脖子上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却柔声说,来向我的蝴蝶赔罪。

姜蝶眼眶微红,借着仰头的姿势,将泪意生生『逼』回去。

眼泪风干,神情变冷。

邵千河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楼上楼下,心里一片明镜。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牵住姜蝶的手。

在察觉到她只是愣住,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之后,他慢慢收拢,指紧扣。

楼上的视线立刻凝聚在这两只手上。

那双曾经拥抱时攀附在他背上的手,此时被别人紧握。

邵千河笑意『吟』『吟』地对着『露』台的方向放肆地大喊了一句。

“嘿兄弟,这次轮不着你说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