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颢说完,拉起风帽,赶着马车调头往城门跑。
这下,车里的李萱儿也看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城外树林里有一群人,全都做夜行打扮,月光下甚至可以看见他们朴刀反射的亮光。
“这些都是什么人?”
“应该不是好人,今晚三更才关城门,是不是想进城打劫?说不定我们的马车也是目标。”
郑颢加了一鞭,两匹马开始快跑起来。
萱儿迅速掀开坐垫,从下面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箭袋,这是骑兵用的角弓,箭袋里有三十支箭。
她将车帘掀开,蹲着试了试弓:谁有胆来,就叫谁没命回去!
可他们的马车冲过去时,那群人看了看,并没有追上来。
“他们没过来,但这里离城门太近,要去城门通知城卫!”萱儿凑近前面的车窗对郑颢喊。
郑颢没有说话,驾着车飞快的到了城门前。
他们刚出去的时候,城卫没怎么检查,进去也一样,马车进了城门,郑颢跳下车,问守门的卫兵:
“我乃太学博士郑颢,城门郎何在?”
“太学博士?你一教书的,找我们城门郎作甚?不在不在。”那士兵没点精神,不耐烦的答到。
郑颢忍住气又问:“那监门将军、中郎将可在?”
城门上还真有人答到:“在下便是监门副将何江,有事你就直接说。”
李萱儿也下了车,看见他们爱理不理,火就上来了:“你这什么态度?你是不是要我把李长风将军请来?”
郑颢问第一个城卫就已经疑惑:李二虽然是个吃货,可并不影响他治军严明,这样的兵绝不是他的手下。
这边萱儿便喊出了李长风的名字。
城门上下都大笑起来:“原来认识李将军,难怪敢对我们指手划脚!要找李将军,到兴庆宫去,李将军正和圣人喝酒呢!”
两人心照不宣的往马车上走。
“公主,双马车您能驾吗?”郑颢知道她会驾单马车,不知道她后来学会那么多技能,驾车技术是不是也提高了。
公主点点头:“虽然没驾过,但可以试一试。”
“这......我还是替您叫辆马车吧,您到兴庆宫去找李长风、杨怀信都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那你呢?”
“启夏门不对劲,这些人绝不是李二公子的金吾军。我在这里看着,他们将那伙强人堵在门外便罢,若是敢放进城,我得盯着他们。”
两头都重要,可若是她走了,郑颢就只有一个人,那群人至少有几十个......
本以为出来送人,回去两人还可以聊聊天,身边一个多余的也没带,谁知会遇上这样的奇事?
“不行,我走了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两拨人。”萱儿果断说道:“若只有强人还不怕,可连守军也是假的,这事一定不会小。”
郑颢心里其实也没把握,他只是不希望公主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低头看着她那张皎若明月的脸,他轻轻笑了:“好吧,那我试试找个差人出来。上元节这三个晚上,不良人、京兆府应该都是全员巡城。”
李萱儿跟着他,走到路口的一根木桩前面,这根树形木桩上,左右各挂着三串筒形灯笼,上面都写着“上元”。这是官灯中的排灯,每隔两百步便有这么一排,既亮又好看。
郑颢捡起路边的一团枯草,用火折子点燃,跳起来塞进最下面的灯笼里。灯笼立刻被引燃了。
排灯燃起的大火,立刻引起了骚乱,好在它是独立的,并不会连锁燃到其他。大家都对着郑颢指指点点。
两个差人循着火光过来,看看那排灯笼也没什么好救的,烧尽了火就熄灭了,其中一人问道:
“怎么回事?谁那么大胆子,敢烧京兆府的官灯,是不是这两天过节没饭吃,想吃两天牢饭?”
旁边立刻有人指着郑颢揭发道:“是他!就是他烧的!”
郑颢等他二人走到身边,掏出银鱼袋在他们面前一晃,低声笑到:
“二位立功的机会到了。”
那两个京兆府的衙役匆匆向城北跑去,他们要回衙门报告这件事情。郑颢和李萱儿回到马车旁边。
宣儿笑道:“你还真是,万一没人过来,这灯笼不是白烧了?”
“上元节万年县衙最怕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失火?强盗、匪徒这些治安问题,还有不良人和金吾军一起承担,唯独失火,就是他一个的责任。”
正说着,萱儿忽然说:“来了!”
郑颢向着城门望去,果然,那群人陆陆续续进了城,城卫并没有搜身,哪怕他们的衣服里明显有硬物撑在背上。
“这怎么办?城卫真把他们放进来了!”
“现在阻止他们容易,可就不能知道,城里还有没有他们的人,还有,背后是谁在策划这件事。先别打草惊蛇,跟着他们。”
郑颢看看,萱儿穿着的是桃红色夹丝袄裙,颜色太显眼,便将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把你自己包好了,别让人发现你。”
两人将车厢里的箭袋背在身上,跟着那些陆陆续续进城的人,进了通济坊,往边上的一个道观里去。
静虚观。
真是又静又虚,里面连一盏灯也没有,就靠着天上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房顶上的两个人,才清楚的看见道观院子里的情况。
那些匪徒大概五、六十人,大多数进了道观内,少数留在院子里。只听道观里的匪徒说:
“都进来了吗?”
“我是最后的,都到了,老大。”
“刚才谁还没有武器的,里面还有刀。武器都藏起来,到了朱雀街上再动手。能抢什么就抢什么,杀几个人算鸟!朱三,马四,你俩带几个人跟着我,我们到任相公府,灭他满门!”
“老大,灭个相府,我们几个够吗?还是叫弟兄们一块去?”
那个朱三没什么底气,他心里的相府,那都是高门大院,护院上百,高手如云。
老大冷笑道:“任相公就一穷酸,他敢告令狐公子,还不就是捞不到好处?杀他家最好,不会结仇,还会让官府以为是仇杀,怎么也找不到我们身上。”
任铭就是替郑颢弹劾令狐绹的平章事,他是寒门弟子科举从政,也是郑颢在书院的朋友。
刚才有一瞬间,郑颢以为是令狐绹被罢相,找人来报仇,再听他们最后那句,才意识到,他们要杀任相公一家,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无冤无仇杀的。
一时间他热血沸腾,恨不得冲下去,杀了这帮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