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字
陆夜原本并不姓陆,皇室姓为周,他出生时母亲曾经给他起过一个很正经的名字,叫周琅玉。后来为了隐藏身份,就随母性又给他随便取了一个名字,因着他出生在一个黑夜,所以就叫他陆夜。
叫的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现在突然想起来,又觉得这个温文尔雅的名字一点也不适合他。
小孩刚生下来没多久的时候,长的像一块圆圆滚滚的糯米团子,所以小孩的小名就叫团团。
但在给孩子起大名的时候陆夜却犯了难。
到底是让这个孩子姓陆还是姓周呢。
毫无疑问,按理说肯定是要姓周的,到时候大军攻进皇宫,天下正名的时候,不止是团团要姓周,就连陆夜也得改回周姓。
可是陆夜对这个姓没有丝毫归属感,他甚至觉得这是别人的姓,是那个让他觉得厌恶的皇室的姓。
陆夜刚刚喝完药,嘴里仍满是药味,他看着不太开心,沈至欢就把团团放到他怀里,道:“别想了,肯定是要姓周的。”
陆夜捏了捏团团肉乎乎的脸蛋,不吭声。
沈至欢继续道:“原本就是他们鸠占鹊巢抢了你的姓,我们要回来怎么了?”
一个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时间久了,连被抢的人自己觉得那本该就是他的东西了,正如陆夜现在仍觉得自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乱臣贼子。
沈至欢坐在陆夜面前,干脆提议道:“要不这样。”
陆夜抬起头来,道:“嗯?”
沈至欢道:“他肯定是要姓周的,但团团他不是有一个小名嘛!”
陆夜皱起眉,不太确定的问:“陆……团?”
沈至欢面色不改的点了点头,道:“不好听吗?”
陆夜说不出不好听这几个字来,在‘怎么可以这样’和‘好像还行’之间反复犹豫,最终还是道:“那…好吧。”
陆团的小名就这样敲定,大名是是沈长鹭起的,周景和,希望小孩日后前途光明,一生坦荡,春和景明。
在即将离开马涧口的时候,沈至欢见到了一个被她遗忘了很久的人。
她那时在家里实在是无聊,便想着可以出去转一转,在一处偏僻的小院里,他听见了细弱的嘶吼的声音。
她觉得好奇,问旁边的陆夜:“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陆夜朝小院里看了一眼,道:“我还以为你知道。”
“什么?”
陆夜斜睨了一旁的守卫一眼,守门的兵便自觉打开了门,里面的声音便清楚了起来,是个女人的哭声。
一边哭还一边骂着,沈至欢对这些词尤其的熟悉,她拉住陆夜的手,顿住脚步没再往前:“这里面不会是…李艳芬吧?她怎么会在这里?”
陆夜思考片刻,道:“她的身份有点复杂,爹跟你说了吗?”
沈至欢点了点头道:“说了。”
“现在还不能杀了她,还需要她继续传信,只是前些日子这人越发不老实记,我就把她关在了这里,等到这边一平定就把她杀了。”
投过薄薄的窗纸,沈至欢能隐约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里面,她动作夸张的撞着木门可是无济于事,就连声音也越来越弱。
“李艳芬救了我父亲,她在候府富贵了十几年,因果循环也算是还清了。”
陆夜轻声笑了笑,道:“欢欢,是你太仁慈了。李艳芬这种人,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容忍。救命之恩算得了什么,沈家给她选择,那已经是偿还了,她得寸进尺,那又是另一码事,更何况……”
“什么?”
“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她救了咱爹呢?”
“我听说她们家原本有一个十四岁的幺女,智力只停在了八岁,在家里并不受待见,在咱爹醒来的前几天就离奇失踪了,再也没出现过。”
沈至欢越想脸色越难看,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些年的容忍居然竟然给了一个说不定跟她父亲根本毫不相干的人。
眼看沈至欢情绪越来越不对,陆夜适时补充道:“不过这事只是我的猜测罢了,那个小姑娘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种事就仁者见仁吧。”
二沁兰
在马涧口待到第四个月的时候,沈至欢还是离开了这里,沈长鹭他们还是要回西北,而陆夜则要赶往中南,两方商议之下,沈至欢还是随同陆夜一起走了。
这一次的行程同以往大有不同,陆夜上次从中原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他的属下来,连尤也随同一起过来了。
这次再见连尤,沈至欢才想起陆夜曾经说过,连尤与沁兰两人是兄妹。
沈至欢挑开帘子,从她这个角度恰能看见外面高坐在骏马之上的连尤,他的表情向来是极冷的,仔细看来,也称得上俊美,只是额角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疤痕,叫人看着就觉得不太好惹。
她还没有问过沁兰关于连尤的事,以前她总是下意识逃避与陆夜相关的事,有想着恐怕沁兰自己也不知道连尤是她的哥哥,问了估计也没有什么用,所以这事就一直搁置。
她试图从连尤脸上发现一些与沁兰相像的地方,可看着看着便觉得不对劲起来。
沈至欢侧头,与陆夜四目相对。
“干什么?”
陆夜眯着眼睛:“你已经盯着他看了快一柱香了。”
马车外的连尤在沈至欢收回目光的那一刻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跟旁边的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骑着马换了个位置。
沈至欢早已习惯陆夜这个冤种模样,直接问起正事来:“连尤跟你说他是沁兰哥哥吗?”
陆夜坐在一旁不吭声,还哼了一声表明自己生气了。
沈至欢晃了晃他的胳膊,“是吗?”
陆夜咧嘴笑了起来,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沈至欢懒得搭理他,再次掀开车帘,扬声喊连尤的名字:“连尤,你怎么跑那去了?”
陆夜脸色又垮了下来,瞪向了连尤。
连尤没敢过来,面无表情的问沈至欢:“夫人有何吩咐。”
沈至欢刚要开口,陆夜便把沈至欢拉了回来,道:“行,我说还不成吗?”
“连尤他原本就是沢县的人,沁兰也是。”
沈至欢皱起眉:“就凭这?”
记陆夜把沈至欢搂进怀里,自从沈至欢生育过后,身子越发的软了,陆夜平常有事没事都爱搂着她。
沈至欢自己找了一个舒适一些的位置躺着,伸手顺着陆夜的大腿摸下去,问:“你的腿现在还痛吗?”
陆夜没有回答,把沈至欢抱到自己腿上,还颠了两下,“抱你没问题。”
“当然不是只凭这些,当时沢县闹饥荒,沁兰作为妹妹被她父母卖了出去,连尤是家里唯一男丁,卖沁兰的钱原本是要给连尤买个童养媳的,但后来连尤自己跑了。”
沈至欢皱起眉:“沁兰以前倒是真的跟我提起过,说她父母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不喜她,把她卖了,王叔看她可怜就给买了回来。”
“连尤一开始跑出去就是找沁兰的。”
“那连尤是怎么发现沁兰的身份的?”
“他找到了当年买走沁兰的人,然后顺着一路摸到了上京城。”
“沁兰现在知道吗?”
陆夜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他们的事,他们自己可以解决好。”
沈至欢叹了口气,道:“沁兰的命不好,如果连尤要带走她,我不会同意的。”
陆夜揉了揉沈至欢的腰,道:“嗯,你说怎么都行。”
沈至欢离开时,沈长鹭专门分了一对人马跟着她,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这队人足有两千人,只听沈至欢的命令,专程保护她。
沈至欢自从生下周景和以后就再没有关心过当今的局势,沈长乐一开始的顾虑不无道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夜的确是父凭子贵,有这个孩子在,沈家无论如何也得站在陆夜这边的。
从两个月前,皇室传令让沈至欢回宫,而沈长鹭抗旨扣押传旨的太监起,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并没有直接进驻京城,而是先行留在了叶康。
再次回到叶康,沈至欢便觉得恍如隔世。
关于她失去记忆,大部分的日子过得还是颇为让她满意的,除却在叶康的这段时间。
一到这里,陆夜便有些心虚,他低声提议:“欢欢,你若是不喜欢这里,我们换个地方也行的。”
沈至欢侧头看了他一眼,在沁兰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夫人。”
“夫人您回来了。”
这些人的面孔有些熟悉,大抵是从前庄子里的人,沈至欢上次出现在这里时候还只是一个攀附陆夜来路不明的女人,再次出现时,却摇身一变成了沈将军唯一的女儿。
到底谁才是高攀,似乎重新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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