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晋江独发

沈至欢仔细想了想,关于她怀孕这件事情也并非是全无预兆。

算着时间,孩子应当是在她还不知道陆夜要杀了沁兰的时候怀上的。那段时间她刚恢复了记忆,同陆夜燕好的次数并不算多,但也并不是没有。

手边放着刚刚炖好的汤,沈至欢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食欲,看着上面有极淡的一层油反倒觉得浑身都难受起来。

沁兰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沈至欢坐在窗前吹风,连忙上来把窗户关上。

“……”

看着那碗汤沈至欢动也没动,沁兰小心问道:“小姐,不合您的胃口吗?”

“小姐你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买。这家客栈就是条件不好,小姐您先忍一忍。”

沈至欢心中郁结,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她止不住的想以前陆夜经常给她做的饭菜,可却又越想越觉得心里憋闷,在心里把陆夜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沈至欢想起自己肚子里的小东西,还是妥协道:“我给忘了,重新端一碗过来吧。”

新的一碗热腾腾的鸡汤端过来以后,沈至欢就着沁兰的手接过来。

鸡汤里应当放了药材,有种淡淡的药香,与浓郁的肉香混杂在一起。

沈至欢闻了闻,心里那种淡淡的抵触就明显起来,胃里的翻滚越发的明显。

她屏住呼吸,端起碗一口喝了下去。

以前在陆夜身边时,她的孕期反应并不明显,如今才离开陆夜,反倒明显了起来。

强行压制住不适感,一碗浓香的鸡汤对她来说却像是在喝药一样,她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一口,才道:“大夫开了几幅药?”

沁兰道:“开了七副,小姐您已经喝了两幅了。”

沈至欢心里更烦了。

这就意味着她至少还要在这个地方带上五天。

沁兰大抵知道沈至欢在想些什么,她试探着开口道:“小姐,没事的。这家客栈其实算是有些偏僻的,这儿客栈那么多,他们是不可能这么快找过来的。”

沈至欢心里烦躁,但她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烦躁,各种复杂的情绪的交织着,让人越发难受。

如果陆夜知道她怀孕了,恐怕更不会放她走了。

明明她已经打定主意,从此之后都再不要跟陆夜有半点关联,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却狠狠打了她的脸,有这个孩子在,她以后的生活就不可能再彻底的脱离陆夜。

不管她之后还见不见他,只要孩子在她身边,就会一刻不停的提醒她,她跟陆夜并不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

*

出乎意料的是,这五天里沈至欢日日担心,可陆夜的人并没有找到这里来。

陆夜没有找过来,沈至欢却并不如自己预想中那样开心。

这里离上京城很近,沈至欢与沁兰买了一辆马车,又雇了个瘸了脚的车夫,才重新启程。

夜以继日的赶路对沈至欢来说是一种负担,她的孕吐反应在这段时间也越发的明显,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沁兰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按照沁兰的说法,她原本是提议走一段歇一段的,这样也好让沈至欢缓缓,可是沈至欢总觉得自己心里憋着股气,她就偏要快点赶到京城。

故而在沈至欢的坚持下,还没到十天,两人就到了上京城。

春天好像很短,这几日的气候越发让人觉得闷热起来,葱绿的树叶在轻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一切好像还是从前的模样。

而不曾想,她已经快一年没有再回来过了。

沁兰告诉沈至欢,如今的安庆候府里只余她几个叔嫂,不过也在商量着出去了,现在安庆候府里还有没有人还不确定,如今的局势不同以往,周誉上位之后就越发的敏感。

当初李艳芬被人接走,现在情况也不明朗,不过这都不重要。沈至欢回回来的事不能瞒着,只有这样,朝中与她父亲同一派别的人,自己藏在暗处的人才会知道她没有死。

到时候整个上京城都在看着她,就算是陆夜过来了,也不可能把她再轻易带走。

只是沈至欢十多天都没有见过陆夜的人,一时间还真不确定,陆夜是否还活着。

沈至欢掀开帷裳往外看,上京城的繁华还一如往常,熟悉的红墙绿瓦,再看来竟恍若隔世。

马车走的缓慢,走到安庆候府所在的那条街道上时,沈至欢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这条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偶尔有人从沈至欢旁边路过的时候,会多看几眼她的脸,为这般美貌震惊的同时,却也不会想起她就是当初名动京城的四小姐。

直到沈至欢带着沁兰,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安庆候府的大门。

才一进去,原坐在门边正与人说闲话的青年只瞥了一下进来人的衣角,不耐烦道:“站住,府里没人你就能随便进了?”

说罢便继续跟着一旁的小门童道:“我就说,就像李姑娘最后嫁给太子殿下一样,你说这谁能想到?”

小门童不说话,瞪大眼睛愣愣的盯着沈至欢。

青年见人还不走,便不耐烦的抬起头,“非得人赶你走……”

沈至欢站在青年面前,殊绝的脸庞上尽是冷淡,一双夺人心魄的眸子静静地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不能随便进?”

“……”

青年整个愣住,空气就像是凝滞了一般,青年盯着沈至欢的脸盯了好一会,青年才猛然跳了起来,然后跪在了沈至欢的面前。

“四…四小姐。”

青年一跪,原本跟着发愣的两个小门童也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跟沈至欢请安。

他们几个动静太大,又是在安庆候府大门口,这样一来,不止是府内的人,就连外头路过的行人也驻足看了过来。

“小姐…小姐你回来了…”

“是四小姐!”

青年眼睛通红,哭着道:“小姐,小姐是你,你回来了。”

眼看旁边跪着的人越来越多,沈至欢抬了抬手道:“行了,别跪了。”

沁兰扶着沈至欢,看着外面人越聚越多,道:“把大门关上。”

“奴才这就去!”

大门一关,沈至欢扫过面前的人,道:“起来吧。”

一众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两眼沈至欢,似乎是在确信,现在这个现在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已经失踪了将近一年的四小姐。

“小姐,您这段时间…都…”

沈至欢打断他,没有要交代自己去了哪的打算,而是道:“府里都还有谁?”

一旁的刘管家道:“回小姐,自从三个月前夫人被接走以后,府里就只剩沈三姨几个了,但前段日子她们也都搬出去了。”

“那就是说府里也没什么人了?”

管家应了一声,道:“不过听说二少爷要回朝了。”

沈至欢这才多问了一句:“二哥怎么要回来了?”

刘管家脸色变的讳莫如深起来,压低声音道:“老奴猜测,兴许是因为天家那位…”

沈至欢懂了,老皇帝能扛到现在也属实是不容易,但估摸是真的没几天活头了,到时候帝王驾崩,别说是他二哥,就算是他父亲也得回来。

但这样比沈至欢想象中要好得多,这京城里他父亲的人再多,总归是不可能比他二哥靠谱的。

估计用不了一会,她回来的消息就会传遍上京城,这大半年里沈至欢对政事几乎是从未了解过,对眼下情景可谓是半点不知。

她其实搞不明白,为什么周誉迟迟没有让老皇帝死,竟拖了有这么久。

说起周誉,沈至欢忽而想起另一个问题来。

她皱着眉,指着刚才那个青年,问:“你刚才你没想到什么?谁嫁给太子殿下了。”

沈至欢和李书锦不合的时候府里的人大多了解,青年偷偷看了沈至欢一眼,支支吾吾道:“……是表小姐,不过不是正室,只是一个良妾罢了。”

就算是个良妾,日后周誉登临大宝,李书锦少说也是个嫔妃。

“那她现在在东宫?”

“…是。”

“按着日子,应当明日就是…。”

沈至欢对他们俩怎么样其实并不感兴趣,只是她想起李书锦对陆夜迷恋的样子,就不想让她得偿所愿。

沈至欢原本想问一句周誉跟李书锦怎么有所交集,可转念一想,又想起李书锦对周誉痴迷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此事说来话长,其实表小姐原本应该是随夫人一起离开的,但后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说太子殿下想要留下她。小姐您离开的这段时间,表小姐她其实…”管家顿了顿,然后想了个折中的词“其实是并不怎么安分的。”

沁兰一看沈至欢皱眉,就知道沈至欢心里隔应了,她顾及着沈至欢的身体,适时道:“小姐,您一连赶了好些日子的路,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人去准备。

原本寂静的安庆候府因为沈至欢的回来一下子忙碌起来,而这个消息也风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皇宫内周誉把持朝政已久,这段日子以来,周誉的雷霆手段满朝皆知,众人都明白,此时的周誉同从前那个温润的太子殿下已不可同日而语。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周誉正在书房同人议事。

鎏金的三足铜炉内徐徐飘着青烟,清瘦白皙的手指缓缓合上折子,如玉的脸庞挂着浅淡的笑意:

“该怎么做,想必大人自己是明白的。”

坐在周誉面前的,是当今的内阁次辅陈之临,年近七十,却被一个年岁不足三十的人逼出了冷汗。

“可殿下,太后那边若是知道您要停许将军的职,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周誉不以为意,声音清冽:“知道也没关系,祖母这些年为了政事操心太多,早该歇歇了。”

恰逢这时,外头有人敲了门,很轻缓的三声。

“进。”

进来的是个一身素衣的美人,妆容很淡却精致无比,看向周誉时目光里尽是爱意,卷翘的睫毛一敛,垂眸时显出几分冷淡来。

美人款步走进来,手里端了个托盘,盈盈服下身子,道:“殿下,这是膳房刚熬好的雪梨汤。”

周誉脸上的笑敛了敛,淡声道:“放着吧。”

李书锦早已习惯周誉的态度,眼底也不见多少受伤,温声提醒道:“殿下,你要注意休息。”

陈之临目光从李书锦身上淡淡扫过,继而又道:“那…殿下您先忙,老臣就先退了。”

周誉站起身来,道:“孤送送您。”

李书锦站在周誉旁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跟着周誉一起送陈之临。

“不必劳烦殿下了,殿下还是……”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进门的是个蓝衣的小太监,额上带着细汗,“殿下!”

“殿下!殿下!奴才……”

周誉不着痕迹的蹙了下眉,道:“慢些。”

小太监站在周誉面前,喘着气道:“殿下,安庆候府的四小姐…回来了!”

此言一出,房间陡然间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隔了好一会,周誉才问:“…至欢回来了?”

“是!是的殿下,就是刚刚才传过来的消息,是四小姐自己走进候府的,好些人都看见了!”

陈之临亦是一脸震惊:“回来的只有她自己吗?”

周誉的表情一时有些空白,反应过来后,他快步走了出去,甚至没有理会陈之临的话,而是沉声吩咐道:“去安庆候府。”

转眼间,只余李书锦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整个人都是愣的,就这般站着显得有些无助,也有些傻,她掐了自己一下,这才开始明白。

啊,是沈至欢回来了。

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在她嫁给周誉的前一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