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沈至欢已经走到了自己从没来过的地方,她停下步子向四周看过去,这里看着只有她一个人,细碎的阳光静静透过葱绿的树叶间投射下来。
沈至欢转过身,不欲在这里多待。
她还没走几步,忽而听见这附近好像传来了一声及其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沈至欢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站的这块地方很隐蔽,被一排重重叠叠的绿树遮掩着。
她并没有在意,从山坡上走了下来。
但是习惯使然,纵然她没有在意但还是下意识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果然不过片刻,她就隔着一到红墙,听见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其实仔细听的话算不得是说话声,更像是被捂住口鼻的挣扎声,仅仅只出现了一瞬就没了。
咦,难不成这庄子里还有什么内斗吗?
陆夜也能允许吗?
但是她并不打算去管,只想悄悄的从这里离开,因为她现在孤身一人,若是惹出什么是非来恐难以自保。
她照着原路返回,走出一大截后还是顿住了脚步,因为刚才那个一闪而逝的声音不停的在自己的脑中不停的回放。
为什么会觉得有一点熟悉,难道还能是她认识的什么人不成。
沈至欢思及此抿了抿唇,加快脚步朝红墙另外一侧走了过去,但走过去才发现那条长长的青石板路上静悄悄一片,哪有什么人。
但她绝不可能听错。
可这四周好像并没有藏人的地方,草木低矮,一览无遗,沈至欢心中疑惑,往前走了几步。
仍旧一无所获。
正当她要转身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就在自己的脚边,弯曲着的草尖上有一点鲜红。
她蹲下身子用手碰了碰,还很湿,是刚刚滴滴上去的。
她站起身子,心中确信在她听见声音与原路返回赶回来中间隔的时间很短,那人根本就跑不远,而她站在这里,前后都是看不见尽头的空荡荡一片,那唯一有可能藏身的……
沈至欢看向红墙。
她忽然提起裙摆快速的照着原路跑着,可等到她跑回方才她站着的地方的时候,那里仍旧不见人影。
那种毫无来由的,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伴随着心慌的越发明显,沈至欢当下也顾及不了那么那么多,她应该庆幸这个地方不易藏人,所以如果那个人要躲着她,那必定就只能从南方这一个方向走。
沈至欢提着裙摆跑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的脚步声会不会被听见了。
再继续的往南的一草一木都令她无比陌生,直到她看见一扇朱红色的大门。
她气息微喘,脱下鞋子,赤着脚小心的一点一点的靠近。
而有的越近,里面的说话声就越来越明显。
“夫人走了?”
“走了,是我亲自看她转了弯我才回来的,应当不会再回来了。”
男人顿了片刻,又道:“可连尤似乎同她有点渊源,要不等他过来再处置。”
“不必了,主上方才已经传令,不必禀报,直接斩杀。动手吧。”
“不,不要——”
在沁兰喊出声的同时,沈至欢也走向前用力的推向了朱红色的大门。可是门被锁了,依着沈至欢自己根本就撞不开。
是沁兰。
因为陡然出声,沈至欢的声音甚至有点破碎,“住手!!”
她用力的拍着门,语调慌到颤抖:“你们给我住手!”
就在这时,一双略带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面前的大门被直接一脚踢开,陆夜沉冷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侧,对里面的人吩咐:“停下。”
沈至欢闯进去,看见沁兰躺在地上,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手脚都在被绑着,一把长剑掉在沁兰的脸旁边,她的目光掠过这把泛着冷光的长剑落在了沈至欢身上。
时隔八个月,她终于与她的小姐面对面的相见。
幸好,只差一点。
沈至欢甩开陆夜的手,朝沁兰跑了过去,她一边解着她手上的布绳一边语调还算冷静的问她:“你有哪里受伤了吗?”
沁兰摇了摇头,双手被解开之后直接跪在了沈至欢面前,“小姐,是奴婢无能,让您被困了那么久。”
沈至欢将她扶起来,道:“不怪你。”
陆夜一直站在门口。
连尤也接连赶到,看见沁兰毫发无损的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方才正要动手的男人站在一旁,对眼前此景尚且有些迷茫,他看了看陆夜,轻声道:“主上……”
陆夜没有看他,只道:“下去吧。”
房里便只剩包括连尤在内的四个人。
大门敞开着,初春的风吹进来,温柔极了。
沈至欢把沁兰扶了起来,上一次她见沁兰的时候还是她失忆的时候,那时她因为没有记忆与沁兰擦肩而过,但她后来恢复记忆后才明白过来,当时的连尤肯定是去找沁兰了。
这八个月里,陆夜给她带来的变化是刻骨入心的。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去思考陆夜可能会为了一己私欲做出伤害沁兰这种事,她只天真又愚蠢的认为,陆夜一定把沁兰藏在某个地方,会好好的照顾她。
她以前甚至还打算,等到她伤养好了,陆夜这里差不多闲下来了,就带陆夜和沁兰一起去漠北。
如今来看,失去记忆的,怯弱到愚蠢的人是她沈至欢,恢复了记忆的沈至欢却依旧自以为是到愚蠢。
她以前总是笑别人把爱情看的太重,以至于连理智都没了,但现在的她不也是这样吗。
沁兰站起身子以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目光警惕的看着陆夜。
沈至欢站在陆夜面前,看见他垂着双手有点孤独的站着。
此时此刻,她没有像自己想象中一样歇斯底里,实在是有一点疲惫了。
她静静地问:“就地处决,是你说的吗?”
沈至欢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他的属下没有理由说谎。
陆夜对上沈至欢平静的目光,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好像才在这时突然清晰的摆在他的眼前,而关于他与沈至欢好像彻底结束了的这个认知,在沈至欢这平静的目光里越发的真实。
就像是死亡的宣判一般,没有人会来救他了。
“…不是。”他否认:“不是我说的。”
“还在骗我?”
陆夜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如果我真的想杀她,我刚才就不会开门了,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
可能陆夜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话一点也没有说服力,反而带着乞求,明明是在否认,可他却更像是急迫的哀求她原谅自己。
沈至欢唇角扯出了一丝嘲讽的弧度,她道:“因为根本不想杀她,你想要的,不过是继续骗我而已。”
“而我难不难过,快不快乐,都没有关系。”
陆夜道:“不是这样。”
“你嘴里还有一句真话吗。”
陆夜很迷茫,他低着头,不答反问:“可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
“欢欢,你能告诉我,我还应该做些什么吗?”
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沈至欢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沈至欢摇头,告诉他:“你什么都不必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