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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宋寒川要出门的时候,宋泰詹着急燎火地跑过来,平日稳重儒雅的风姿也不见分毫,袍角飞起,显然是赶得急了。
“老三,你这是要出门?”宋泰詹见他一身宝蓝锦袍,腰间银白腰带闪烁着点点银光,头上带着紫玉冠,乌发如墨,当真是俊美无俦。
宋寒川脸色淡然,如常道:“不出门,只是父王派人来找我。”
宋泰詹一听这话,当即急色就涌到脸上,他把宋寒川往边上拉了拉,赶紧说道:“我就是来跟你说的,这会可千万别去,王妃昏倒了。”
宋寒川看了他大哥一眼,说实话,宋泰詹真的是宋家的异类,或者说他是上下四千年皇族里头的异类,虽然出身皇族,可他恨不能以圣人标准要求自己。就拿他们兄弟之间吧,宋泰詹当真是做到兄友了。
不过这会他一撩袍子便是笑道:“既是王妃娘娘病了,那我也该去看看。”
“唉,我说老三,你又何必和她一般计较呢,”宋泰詹忍不住劝道,他平时对王妃这个嫡母也是尊敬有加,并不轻易议论她的是非,只是今日这事瞧着是不能善了了。
宋寒川瞧了他一眼,似有不解,反问道:“大哥这话说的,我何时同她一般计较了?”
宋泰詹见他装傻,索性便说开了,“那肖家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又何必和他一般计较呢。如今你把肖昆打也打了,人还给弄到京兆尹大牢里头关着了。王妃的脸面算是被你踩了,那咱们就退一步,就当是敬她这个嫡母。”
大家族里头向来没有秘密,王府也是一样,这么大个王府,可谣言要传起来,只要半天,就能谁都知道了。
更何况肖家太太是哭哭啼啼来的,到了王妃院子里头,还没到里头呢,就扑通跪下了。这里外的丫鬟都瞧见了,就算是想瞒都瞒不住。
所以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三爷把王妃侄子的两条手臂被弄断了,还把人给扔进京兆尹大牢里头去。
谁都知道这府里的少爷,王妃娘娘只怕瞧着最不顺眼的就是三少爷了,也没别的,就因为三少爷也是嫡出少爷,而且人家还是在宫里头被定妃娘娘抚养长大的。
别看王爷如今还没请封世子呢,可谁都清楚,这世子之位多半就是三少爷的。可是如今一切都还没定下来,想让肖王妃死心也没那么容易。
如今出了这么个事情,肖王妃可算是抓住了宋寒川的把柄。
再怎么说,肖王妃也是嫡母,她的娘家那就是宋寒川正经的外家,肖昆再不是个东西,那也是宋寒川的表弟。如今他在大街上一出手,就要把肖昆往死里弄,肖王妃能不着急上火嘛。
所以这也是宋泰詹火急火燎过来的原因,无非就是想劝宋寒川别硬顶着来。就算他再有理,可这孝道为先,肖王妃就占着先机了。
“大哥,王妃既是病了,我去看她也是应该的,你要一起去吗?”宋寒川露出温和地笑容,他这人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难得这般温和。
宋泰詹见他坚持,便是摇头,却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了。
待到了王妃的院子的时候,这才发现韩侧妃,温侧妃都在,韩侧妃是宋泰詹的亲娘,一见他来,就是拼命使眼色,想让他别淌这浑水。
不过宋泰詹却跟没瞧见她的眼色一般。
至于温侧妃,人如其姓,性子温和与世无争。不过她养的二少爷宋绅尧却和她性子相去甚远。
此时两人都在外头坐着,而六王爷则是坐在罗汉榻上,显然是神色忧虑,旁边坐着的便是四少爷宋寒远,他今年九岁了,足足比宋寒川小了九岁,更是比宋泰詹小了十一岁。
“父王,母妃会没事吗?”宋寒远在看见两个哥哥进来之后,身子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担忧地看着六王爷问道。
“放心,没事的,”六王爷随口安慰他。
而一旁的韩侧妃见里头久久没动静,便是忧虑道:“王爷,要不妾身进去瞧瞧?”
谁知她刚说完,就听里面宋妍大哭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好几声呼喊,显然是想将肖王妃叫醒。
六王爷从榻上一下子跳了起来,就是往里面去,原本靠在他身边的宋寒远被推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跟着进去。
韩侧妃见六王爷进去了,扯了扯帕子也跟着进去。
倒是宋寒川目光深沉地看着内室被不断掀起的帘子,虽说肖王妃如今日益针对他。不过宋寒川并没有和她起了冲突,大家到底还是顾全着脸面,没有撕破脸皮。
可是今日他看见肖昆用扇子,轻佻地挑来阿璇脸上的面具,他便是怒从中来,而且也不想隐忍一分一毫。他乃是习武之人,出手本就重,再加上他有心废了肖昆,那几下可谓是狠毒至极。
可要问他后不后悔,他自然是不会后悔的。谁敢动他在乎的人,他就敢废了他。都说他们这些宗室子弟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他还算什么天潢贵胄。
“老三,”宋泰詹见他面色深沉,便是忧心地叫了一声。
此时一旁一直低头转着佛珠的温侧妃,则是抬头瞧了旁边两人一眼。
六王爷看着吐了一口血的肖王妃,惊得眼睛瞪地老大,指着太医就怒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而跟着进来的韩侧妃,脸上登时闪过一丝惊喜,不过她随后就低下了头,生怕被人瞧见这样大不敬的神色。
一直在旁边照顾肖王妃的宋妍,显也是被吓坏了,这会眼泪跟断了线般扑簌扑簌地往下落。
这会太医显然也是被吓傻了,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他来之前没听说肖王妃有什么大病,还以为只是偶感风寒之类的小病症呢,可这会怎么就一下子就吐血了呢。
待他再把脉时,脸色刷地就白了,肖王妃的脉搏之象,可是衰弱至极,这可是不好的症状啊。
此时六王爷见太医不说话,又忍不住提了嗓门问道:“问你话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就吐血了呢?”
太医也想问啊,对啊,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吐血了,而且这脉搏怎么瞧都是像将死之人的脉搏啊。
宋泰詹在外头听见六王爷的怒吼,脸色也是一变,就是问旁边道:“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宋寒川并不说话,神色却变得凝重。
卫氏还在因为阿璇今日之事生气呢,待顾阶回来时,就忍不住抱怨,这天子脚下竟还有这等流氓,当真应该被关在大牢里头再不放出来。
顾阶听她这么说,自也是异常生气,又好生哄了阿璇,生怕她心里头落了阴影。好在阿璇面色还算寻常,并没有特别害怕。
她反倒是觉得那个被宋寒川教训的人,应该异常惨吧,她虽没亲眼瞧见,可是却听见旁边人的议论声。她们离开的时候,宋寒川的脸色都不好看,阿璇也没机会亲自和他说谢谢。
等顾阶第二日到了吏部衙门,就听见两个官员正凑在一块说话。顾阶同他们打了招呼,笑着问道:“这一大清早,两位大人聊什么呢?”
“顾大人,想来你不知道吧,昨个淳王府连着请了三名太医进府,最后连院判都被请去了,”因着顾阶是他们两的直属上司,所以其中一人也不隐瞒,赶紧说道。
淳王府?
顾阶立即想起了宋寒川,外头都只知宋三爷的大名,道他办差厉害,小小年纪便沉稳有谋,却不知他与读书上也是异常认真。自他拜了老岳丈为师之后,时常上门请教,就连自己,他都行半师之礼。
京城就没什么秘密,不过一天的功夫,谁都知道淳王府的王妃不行了。
不过自然也有人不信的,这不是笑话嘛,前两日德宁长公主办了花宴,肖王妃还去了呢,在场的贵夫人可都瞧见了,她面色红润举止如常,哪里像是将死之人啊。
如今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自然就有追根究底的。没多久,就又传出来,肖王妃是被府上的三爷给气病的。因为宋三爷在相国寺教训了欺行霸市的肖昆,他可是肖王妃的亲侄子,肖家人去王府告状,王妃叫了宋三爷过去教训,然后就被气着了。
可是这也说不通了,因为肖王妃不是病了,而是要死了啊。她堂堂一个王妃,不至于为了一个被打了的侄子,就活生生把自个给气死吧?
一时间,淳王府就在京城的风口浪尖了。
好在那天肖昆挑弄阿璇的事情,并没有宣扬起来,毕竟百姓瞧见他是想去霸占人家店铺。所以这传闻就是宋寒川看不惯他欺行霸市,所以教训了他。
可顾阶知道自家闺女是在相国寺被欺负的,回去细细一问,才知道他们当天确实和宋寒川遇到了。
此时卫氏也听到了外头的风声,幸亏这会传闻是宋三爷只是见他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这才出手的。这要是传闻是为了自家的阿璇,卫氏真不能亲手打死肖昆。
“好了,你也不要担心,如今传闻是这般,可见跟咱们阿璇没关系,”顾阶安慰她说道。
卫氏忍不住哀叹了一声,“我还想着要借着机会,让你把宋家三少爷请到家里来。毕竟他救了咱们阿璇,可如今这外头这样传他,当真是让人心里头难受。”
“这话从何说起,”顾阶没想到她这会还替宋寒川抱不平了。
“那肯定是啊,这明眼人一瞧,不就是肖王妃为了给自家侄子出气,故意在外头败坏三少爷的名声,这后娘就是后娘,没一个好东西,”卫氏义愤填膺地说道。
顾阶见她这样生气,便又开始哄她。
而卫氏这次却是猜错了,如果说肖王妃一开始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可如今她确实是生命危在旦夕。
徐炎匆匆进了院子,就被明宝领到了书房。宋寒川正在练字,知道他进来了,却还是没抬头,只问道:“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如今外头的传言只是在说,你是瞧不惯他欺负孤儿寡母才出手的,并没有涉及到顾姑娘,”徐炎说道。
宋寒川点头。
待他一篇字写好后,便是将毛笔放下,看着对面的徐炎又问:“季铭找到了吗?”
“我们已经在联系了季神医,想必这两日就有下落,”徐炎有些凝重地说道。
“我不想再听到想必、尽量这些词,三日,我只给你们三日时间,把季铭给我带回来。”
此时宋寒川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今日又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