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敏从赵蘅玉那里抢走斐苑娘后,不过略逛了逛园子,她就没了耐心,从斐苑娘那里得知斐文若在外头院子里见客,她便悄悄走到院外垂花门处。
她顺利拦下了斐文若,心怀羞涩地将精心挑选的贺礼递给了斐文若,这贺礼她挑选了许久,同样是一方砚台。
斐文若却不接,说道:“郡主,今日你来相见已是不妥,请恕我不能收下。”
陈敏敏竖了眉毛:“如何不妥?”
她愤愤说道:“若徽宁公主送你,也不妥吗?”
斐文若说道:“你和她不一样。”
陈敏敏道:“如何不一样?”
斐文若正要说话,小厮斐十二小跑着走了过来,凑在斐文若跟前小声说话。
尽管斐十二压低了声音,陈敏敏却听清楚了。
是在说赵蘅玉在书房里等着他。
斐文若便对陈敏敏说道:“失陪了。”
陈敏敏顾不得对赵蘅玉生闷气,她小步跟上斐文若:“你去哪?我也要去。”
等跑到书房门口,陈敏敏终于追上了斐文若,她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门打开了,她目瞪口呆看着书房内的两个人。
赵珣手上拿着一件衣裳,站在门口,往里坐着的是赵蘅玉,只穿着中衣。
赵蘅玉迎着陈敏敏的目光,不自在地避了一避,她去看斐文若,斐文若的惊讶只维持了一瞬,而后云淡风轻地笑道:“六殿下也在这里,”他望着赵珣手上的衣裳,“这是怎么了?”
斐文若表现得如此正常,让赵蘅玉不由得开始觉得,自己方才的紧张是大惊小怪。
赵珣望着斐文若,他本存心想要试试斐文若的反应,现在斐文若的反应让他有些不快。
太过平静,仿佛赵珣是一个毫无威胁的人。
赵蘅玉见赵珣没有说话,她便开口解释:“方才我不小心将墨溅到身上,差了花钿去取干净衣裳,这边才让六弟将脏衣裳拿出去,你们就来了。”
斐文若笑着说:“我猜也是。”
赵蘅玉眼神软软地看向斐文若,似乎对斐文若一眼就看清楚状况感到心安和欣喜。
赵珣站在一旁,将赵蘅玉和斐文若的眼神尽收眼底,莫名地,有些不爽快。
一直安静的陈敏敏嚷了起来,小跑到书桌前,指着桌上的匣子和崭新的铜雀砚台说道:“这是什么?”
赵蘅玉不解,说道:“铜雀砚台。”
陈敏敏气愤道:“我知道,这是你送的吗?”
赵蘅玉点头。
陈敏敏道:“我的贺礼准备了有大半年,你是什么时候备下的?你为什么偏偏同样要挑砚台送文若哥哥!”
她翻开了手里的盒子,只见里面搁着一方砚台。
赵蘅玉声音很温柔:“只许你送人砚台?砚台却并不是魏国公府造的吧。”
陈敏敏愤怒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你……”
陈敏敏转头看向斐文若:“文若哥哥?你不收我的砚台,那她的呢?”
屋内三人齐刷刷看向了斐文若,斐文若沉默片刻说道:“郡主,公主和我是未婚夫妻。”
陈敏敏胸口起伏,她用力将手里的盒子摔到地上,然后捂着脸跑了出去。
斐文若望了一眼赵蘅玉,思来想去追了出去。
赵蘅玉嘀咕道:“坏了,陈敏敏的大嗓门,不知又要在外头嚷嚷什么。”说完,她也走了出去。
转眼间,屋内只有赵珣一人在安静矗立着。
赵珣念着:“未婚夫妻……”
他拿起书桌上的铜雀台砚,认真端详了片刻,而后仿佛一不小心失手将这砚台掉在了地上。
哗哗啦啦的,铜雀台砚碎了满地。
赵珣只感到畅快难言。
斐十二后知后觉地走了进来,看见地上一片狼藉,道一声“哎呦”,他自言自语说道:“这是怎么搞的?”
赵珣轻飘飘说道:“郡主发了火,砸碎两方砚台,你,过来收拾了。”
赵珣吩咐完小厮,平静离开书房。
穿过长廊,他听见嘤嘤的哭声,他以为是赵蘅玉,走过去才发现,是陈敏敏。
莫名地,他心口提着的一口气放了下来,他厌恶见到赵蘅玉的眼泪。他记不清五年来赵蘅玉哭了多少次,她总是这样娇娇弱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每次他都强忍着心中的烦躁,温和地安慰她。
赵珣来到陈敏敏跟前,他耐心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面对赵蘅玉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赵珣都能够游刃有余,心中也毫无波动。
陈敏敏恨恨瞪他一眼,似乎是在迁怒。
赵珣并不在意,他甚至有闲心地发觉,陈敏敏哭起来像一只落水的猴子,半分也比不得他的阿姐楚楚动人。
赵蘅玉防备着陈敏敏又要生事,但陈敏敏似乎从前几次受到了教训,这次她安安静静地待到花宴结束,又安安静静地回了宫。
陈敏敏到了坤宁宫陪皇后插画,皇后笑着问她:“这次在永安侯府,没闹出什么事来吧?”
陈敏敏笑容僵硬了一瞬,而后说道:“姑母说什么呢,我这次是规规矩矩的,只是……”
皇后问道:“只是什么?”
陈敏敏说:“我不小心听到旁人议论嘉贵人这一胎,说是嘉贵人肚子尖尖,怀的是个皇儿呢。”
皇后笑容顿了片刻,说道:“这就是胡说了,外面那些妇人何曾见过嘉贵人的肚子。”
陈敏敏道:“有大长公主在呢。”
陈敏敏继续说道:“姑母,圣上对太子哥哥一向淡淡的,皇子皇女中,圣上独独爱三公主,幸好她是个公主,可如果嘉贵人这胎是个皇子,圣上爱屋及乌的,渐渐看中了他呢?”
陈敏敏继续添油加火:“听人说秦贵妃准备将侄女嫁到嘉贵人娘家,嘉贵人生下的皇子,日后不说别的,定会和秦贵妃的二皇子一个鼻孔出气,到时候免不了来为难太子哥哥。”
皇后若有所思地修剪着花枝,一不小心却将花朵剪了下来。
陈敏敏看着掉落下来的山茶花,和皇后神思恍惚的模样,按捺住得意,轻轻笑了。
嘉贵人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天气渐热,嘉贵人睡不好,胃口也不好,长春宫的宫人每日胆战心惊,还要防备着若有若无的窥视,苦不堪言。
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说嘉贵人这一胎必是皇子,自打这消息传开,各宫有意无意地总打发宫人过来,似乎想把嘉贵人的肚子看个仔细。
在嘉贵人无心应对之际,赵蘅玉挑下了大梁,仔细嘱咐宫人要仔细膳食和日常器物,将长春宫防得跟铁桶一般,也挡住了所有窥视。
嘉贵人的饮食一应不外传,外头的来人,全都不许见嘉贵人。
只是这日清晨,赵珣过来了。
赵珣按照惯例要先向嘉贵人问安,可他才走到正殿台阶下,就被赵蘅玉的宫人拦下,说是赵蘅玉等他许久。
赵珣略一思忖,心情松快。
赵蘅玉同从前一般无二,或许这段时间她只是将心思放在了斐文若身上,才对他有所忽视。
赵珣脚步轻快到了承禧殿,赵蘅玉在为他煮茶,赵珣喝了几盏,说道:“阿姐,天已经大亮了,同我一起去给嘉贵人请安罢。”
赵蘅玉手一顿,笑道:“不急。”
为了绊住赵珣,她说道:“燕支在教我做鞋袜,我替你也量量。”
赵蘅玉唤了燕支去找尺子,又耽搁了好一会儿功夫,赵珣本想要阻止,却没有开口。
赵蘅玉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按得仰倒。
赵珣从下往上望着赵蘅玉,看她的眉眼隐在晨光黯淡之处,她耳垂上一颗墨绿色的玉石泛着幽幽的光。
鬼使神差地,赵珣伸出手,虚虚地放在赵蘅玉的腰间。
她的腰盈盈一握,赵珣怀疑他只要一伸手,她就会被折断。
赵蘅玉动了一下,赵珣猛地收回手,垂下眸子。
她丝毫没有发觉。
她细细的手指按住他的小腿,一寸一寸地抚过他的肌肤,尽管隔着布料,赵珣却觉浑身不自在。
他望着赵蘅玉低头,像是白鹤垂颈,她不自觉地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肌肤。
赵珣手指动了一动,呼吸微乱。
赵蘅玉的动作太过缓慢,慢到赵珣觉得难捱。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肘:“好了。”
赵蘅玉一脸无知地抬起脸,呼吸轻柔地喷洒在他的腹下,赵珣面色微变,一下将她扯了起来。
赵珣站起来:“阿姐,去正殿吧。”
赵蘅玉望着赵珣的背影,有些急躁,她扯住赵珣的袖子,说道:“阿珣给我念书吧,许久没有听阿珣念书了。”
赵珣微笑着转过身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阿姐如今又犯懒不爱读书吗?”
赵珣没有答应给赵蘅玉念书,他走出了承禧殿,赵蘅玉急忙给燕支等人使眼色,让他们去正殿支开嘉贵人。
赵珣来到正殿,看见嘉贵人坐在炕上绣花,她身边站着的却是赵蘅玉的一个宫女,那宫女一脸焦急,似乎方才在急促地说着什么,她望见赵珣走过来,这才住了嘴。
赵蘅玉紧随其后来到正殿,赵珣已经看到了嘉贵人。
赵蘅玉心中暗叫不好。
嘉贵人笑着对他们两人招手:“蘅蘅这丫头还催着我去歇息,幸好没去歇着,这不,阿珣来了。”
赵蘅玉听了嘉贵人的话,心都提了起来,她偷眼望了一眼赵珣,好在赵珣没有丝毫怀疑。
一番闲话,嘉贵人终于累了,由禾青扶着她道暖阁去歇息。
赵珣温文尔雅起身告退,只是走到门槛处,他停下脚步。
“阿姐不想我见到嘉贵人?”
他转过身,熹微的光落在他身后,他面上的表情却隐在黑暗之中,他说:“阿姐在怀疑什么?在防备什么?”
赵蘅玉喉咙干涩,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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