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钟小妹

猩红的洞房,流口水的新娘

小雨手持金秤杆儿僵立原地,不敢再“跃雷池半步”,这盖头下面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为啥这么能流口水呢?是迫不及待,想吃掉自己吗?他紧张的咽了口吐沫,脑补出自己各种悲催的下场

那新娘,似乎也觉察出了什么,纤白的小手抬起,下意识的揉搓了一下盖头的边角儿,将那股液体攒抓进自己的手心儿里以为遮掩。那感觉就像偷偷把痰吐手里一样

这坑爹玩意太恶心了!小雨欲哭无泪,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自己的下场,怕是还不如那群受刑的鬼呢。那些鬼遭完罪,好歹还能投胎,而自己估摸就要变成鬼屎了。

想来也是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一死就当新郎,全是套路啊!

眼下的“死亡倒计时”,既讽刺又无奈,身处钟府后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什么也改变不了

小雨缅怀自己的一生,追忆着人世间的美好,那山那水,那都市的繁华,车水马龙,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伤感悲切之下,他竟不自觉的吟诵起了李煜的一首词,算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的绝唱吧。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此时此刻,也只有这悲伤至极的词调,能形容小雨的心情吧。

一句念罢,小雨看见,那蒙着盖头的新娘,身子微颤,似乎有所触动的样子。

她居然能听见自己说话,情形和接亲时以及婚宴之上完全不同。似乎进了这新房,声音也就有了“介质”,可以传播了。

“好词!真是好词!没成想相公居然如此有文采!”新娘子柔声细语的赞美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实在难和那种流哈喇子的妖怪联想在一起。

听见新娘子说话了,而且还是能听懂的人语,小雨惊颤之余,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这世界上,最坑爹的情况就是你说你的,他说他的,彼此无法沟通,然后人家该啃你啃你,该吃你吃你,一如她哥把自己抓来!

只要能沟通,也就有了一定的“可操作”空间,说不定能保住“小命”不被吃掉。

“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这意境太绝妙了!原本以为,家兄是文中的魁首,无人能比,但他的诗词和相公的比起来,竟是要逊色许多”

新娘子慢条斯理的念诵着小雨的诗词,由衷的钦佩他的文采,甚至比她哥哥的都要强!

小雨眼珠微微的转着,品味着这话里的味道

钟馗是状元,那他的妹妹,自然也不可能是“老白丁儿”,这一家子都是文学爱好者,自己无意间的一首“绝命”诗,无心插柳,竟然深深的打动了这流哈喇子的钟小妹!

能用文采打动女鬼,自己也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小雨竟脑补出了李云龙夸奖自己的表情。

另外这里面有很多信息也可以解读出来,这钟小妹一定不知道李煜是谁?那现在的年月,应该是在南唐之前!再结合小贩老哥说的,大唐已经亡了,天下大乱朱小雨初步判断,现在的时间段儿,应该是在五代前期!李煜估计还没出生呢。

“娘子谬赞了,我的诗词,岂能和兄长的比?兄长乃状元之才!”小雨思量了片刻,厚着脸皮,赶紧“谦虚”的回应道。

“非也!家兄的诗,未有你这般深刻的家国情怀,言语间,似颇有些帝王之气,相公可是来自于皇家?”

钟小妹明眸善睐,一眼就看穿了小雨的诗词中,带点儿帝王心,搞得他也是一阵紧张,生怕露馅,这要是装逼失败了丢人是小,小命估计也不保!

“咳!”小雨稳着心绪,无奈的摇头苦叹:“家国情怀,又岂是皇家独有?我本一介穷书生,硬是被令兄抓到了阴间,怀念人世的美好,肝肠寸断,悲伤不已,故作此句”

听小雨这般说,钟小妹默默的低下了头,双手揉搓着衣角,沉默良久,低语道:“如此说来,都是我害了相公”

小雨不语,亦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倘若相公,实在是放不下人间,妾有手段送相公还阳,只不过”钟小妹有些难过的小声嘀咕。

“只不过什么呢?”小雨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镇定自若的问。

钟小妹微微叹了口气:“你我既然已经拜了天地,实为夫妻,相公还阳后,勿要忘了我,待到你阳寿尽时,你我再续夫妻之缘,可否?”

一听她这么说,小雨内心悸动不已!这买卖听起来还行啊!感觉这钟小妹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且温婉贤淑,善解人意,自己之前可能是过度“妖魔化”她了。

光因为人家流哈喇子,就将人家全盘否定以为要吃掉自己!确实有些想当然。

“多谢娘子成全!娘子之恩德,如再生父母!他日重入幽冥之时,定不负前言,与娘子再续姻缘,”小雨深深的给钟小妹鞠躬作揖。

钟小妹说:“明日午时,我带你还阳,在此之前,千万不敢出新房半步,也不要吃这屋内的任何东西,不然就走不了了。”

小雨连连称诺,接着拿着金秤杆儿,想挑开钟小妹的盖头,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却被钟小妹用手轻轻挡开了。

“相公既要还阳,又何必再看妾身的容貌?待重入幽冥之时,再看不迟”

她沉吟了片刻后继续说:“今日你我新婚燕尔,虽是同床,亦不可行男女之事,妾身这般,都是为了你好,还望相公谅解。”

“理解理解,一切全凭娘子安排”小雨见好就收,哪里还敢有其他的想法?虽然说心中充满了好奇,但今天,能沟通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ok了!岂敢再没病找伤寒,横生枝节?

吹灭了红烛,夫妻俩上床睡觉,钟小妹蒙着盖头睡外面,让小雨睡里侧,她是仰着睡的,直勾勾的躺着,胸口亦无呼吸的起伏,如挺尸一般。

小雨也规规矩矩的平躺好,不敢动一下

时间是唯一的敌人,他寻思着,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今日之事,可谓步步惊心!没想到这钟小妹,竟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愿意放自己回去!

只是她为啥一直流口水呢?那盖头之下的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小雨满脑子胡思乱想,脑补出了无数个版本

漆黑的夜,新房窗外的月光依旧是那么足,纸窗俨然成了白幕,一如那钟馗庙正殿中的情形。

这钟府是藏于山体内部的,又何来的月亮?小雨想不明白,恍惚间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屋外的树枝随风微微摇曳着,像是鬼爪子乱挠一样,在纸幕上划出了无数道凌乱的影痕。

也不知道就这么干躺了几个小时,小雨实在是觉得别扭!就像跟一具女尸合葬在一口棺材里一样。

这钟小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还是会突然坐起来说话?

此时此刻,小雨突然有一股非常强烈的念头,想要揭开钟小妹的盖头,看清她的脸。

但想归想,他是理智的,肯定不会那做,现在的“谈判结果”来之不易,可别玩“洋”的,把事情搞砸。

不过翻个身,换个睡姿总是不要紧的吧!

小雨侧了个身,脸朝外,面对着那平躺着的钟小妹,微眯的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一开始没什么,一切和以前一样,这钟小妹就是个“死人”,然而过了十几分钟后,令小雨不可思议的情况出现了!

借着月光,小雨看见那钟小妹蒙住脸的盖头,突然凸起了一下,像是面门鼻梁处,有啥东西在往上顶,将那红盖头,支成了一个浅浅的小帐篷,继而又塌了下去,缓慢的移动到别处,又鼓了起来,再瘪下去如此往复,十分的诡异!

看到这一幕,小雨全身一激灵!心说这他娘的啥玩意儿啊?

他脑补出的画面是,这盖头之下的钟小妹,完全就是一具骷髅,但是在骷髅的内部,裹藏着一个“不可描述”的小生物,兴许是老鼠,亦或者是鼻涕虫之类,刚才偷偷的从鼻梁骨的空隙中钻了出来。

联想到钟小妹之前,不停的“流口水”,那透明粘稠的液体小雨觉得,鼻涕虫的概率可能要大一点。可是鼻涕虫,也没那么多的“分泌物”啊!

当然,这些都是瞎猜,鬼知道她到底咋回事?小雨屏住呼吸,继续观察!良久他看见,那盖头上的小凸起,缓缓移动着,当移动到盖头的边角儿时,隐隐约约的露出了“冰山一角”!

当小雨看清那钻露出来的是玩意儿啥时,眼珠子登时瞪圆了,身子微颤了一下!

但见那竟是一截儿鲜红的舌头,有腰带那么宽,还不时中卷凹起,再放松摊平,四处触探着

小雨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鲜红的舌尖儿,湿漉漉的,探伸出了足足有5-6公分长后,又缓缓的缩了回去。

看到这儿,他猛然明白了,原来这钟小妹,竟然也是个吊爷!天呐!她生前是上吊死的吗?那和钟馗庙周遭,那么多上吊自杀的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难怪她那么多口水呢舌头那么长,能不流口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