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时已薄暮,西方天际尚有一抹晚霞。
嘉陵江中,已燃起了点点渔火,火光映在水里,闪出无数金粼。
江畔一座酒楼上,正坐着一个髯眉俱白的老者,手擎着酒杯,倚窗向江中眺望。
这老者一袭青衫,虬髯如雪,虎头环目,视着两道眉,生得颇为威武。
他正在浅酌慢饮的欣赏着暮色晚景,忽听楼梯一阵剧响,上来四个四跟班似的人物,后面跟着两个六旬左右的老者,酒保一见他们上楼,立即笑脸迎上,说道:“一切俱齐备,就等客官们驽临了。”
说着走到一间雅座前和将白布门帘一揭,说道:“客官请啦!”
雅座内放着一个大圆桌面,铺着雪白桌布,上面杯筷齐全,非常干净雅致。
来人中一个老者说道:“你把这些杯筷收去,我们主人用具,我们自己带着有。”
酒保喏喏连声,立将杯筷取走,另一个老者将筐中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放着一把玉壶,一双玛瑙酒杯,一把银匙,一双象牙箸,他走进雅座内将这几件餐具在桌上放好,偌大的圆桌面,竟仅放了一付杯筷。
先前在窗旁饮酒的那个老者,见他们这等的排场,不由向那两个老者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心中一惊,想道:“这两个人那里像是奴隶班之流,分明是两个内外功达上乘的武林高手。”
楼梯又是一阵轻响,先上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小童,一色打扮,全是穿着紫色的袄裤,生得俊俏伶俐,一个手中抱着一支带鞘长剑,一个手中抱着一只古琴,这两个人一上来。楼上先来的那六人,立是鸦雀无声,垂手躬立。
紧随小童之后,上一个公子模样的人,这人一上来,先闪饮酒的那个老者只觉眼前一亮,心中又是一惊。
他见这公子年约二十五六岁,相貌清奇,齿白唇红,甚是英俊,双目神光隐现,似有一甲子以上的内功火候,他暗暗奇道:“这位公子内功与他年龄怎的如此不相配合,尤其是这公子的面貌似曾相识,但又想不出他是何人。”
公子上楼后,目光向楼上一扫,也发现了那个老者,向老者微凝视,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笑意乍现即隐,长袖一挥,已飘然进入雅座内。
他落坐后,两个童子并肩站在他身后,两个老者垂手站在雅座门内,那四个跟班分成两列站在门外,全是肃然恭立,不言不动。
公子举手向那两个老者一挥,一个老者立时高喝道:“上茶!”
门外酒保一声轰喏,酒菜川流不息的传上来,八冷盘、八热炒、八大件,另外还有干鲜水果,把个圆桌面放得满满的,酒保一面端菜,也在一面纳闷:这么多的菜,一个人怎么吃的了。
那知不久,便听到一个老者喝道:“堂倌,算账。”
酒保手持账单,说道:“两桌上等宴席并成一桌,另加枣泥馁糖包十盘,一共六两七钱五分银子。”
老者答道:“不多,外赏小账十两,再多的就赏给我个人。”
说着由门内掷出一支约二十两重的官宝,酒保急忙接住,被这伙客人的出手之在惊得呆了。
公子盥洗已毕,率众鱼贯下楼,公子在下楼前向先前那个老者敝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笑容。
他们才走到楼下,楼上酒保急由那间雅座内奔出“咕咚”一声,跪在楼板上,不住的叩头,口中喃喃说道:“不得了,这伙人非仙即怪,一个人竟将这么多饭菜吃得点滴不剩。”
楼上那老者正仲头窗外向楼下望去,见酒楼门前停着一座车舆台,旁边站着四个大汉,那公子走出酒楼,登上舆台,立被抬起,由众人拥簇同镇西行去。
老者见酒保跪在地上那幅怪像,微微一笑,向酒保招了一下手,在桌上放了锭小银子一言未发,也匆匆下楼而去。
这时天已全黑,老者走镇西,展开身法,人如脱弦的之箭,向前疾追,赶了一程。仍不见那簇人的行踪,他“咦”了一声,将身形放慢下来,心想峨嵋下院已近,既然追赶不上,何不顺便先去看看师弟青阳真人。
原不这老者正是武林七绝中的攀云叟朱漱泉,他是峨嵋派俗家弟子,论武功在目下峨嵋派中可算首屈一指,因峨嵋派掌门人非道家弟子不能接任,他是这一代掌门人师兄,平素游散成性,经年浪迹江湖,甚少住在山中,这次他是远行归来,恰巧为上这批怪人。
他由贫道向南行去,走了约十里八里,前面树木松杉,峨嵋下院已经在望,行经一株树前,蓦闻树后一声喝“打!”
一缕银光已电射而至,朱漱泉长袖一挥,一支月牙镖卷上半空。
紧接着树后转出一人,长剑疾挥,一蓬剑光,当胸罩下。
朱漱泉不躲,不闪,伸右手,出二指,不疾不徐,恰将长剑夹住,同时喝道:“玄真,你疯了!”
对方这时也已认出来人是谁,心中大喜,急忙答道:“这可好了,原来是师伯驾到,请恕弟子鲁莽之罪。”
这人正是青阳真人二弟了玄真道人,将长剑撤回,又躬身说道:“今夜下院有警,弟子仍须警戒,师伯请。”
朱漱泉未再询问,经自向前行去,又遇上了两道暗棒,他知道事态严重,否则青阳师弟不会布置得如此严密。
刹时,到达峨嵋下院门前,只见院门大关,里面黑漆的静悄无声,朱漱泉“咦”了一声,面色陡变,身形疾闪,已向门内扑进,来到院内,见青阳真人盘膝坐在三清殿上,左右各坐着七八个人,俗道俱有,皆是峨嵋下一代弟子,一个个全是头项低垂,早已气绝多时,最警人的是这些人面上黄水直流,尸体已开始腐化。
朱漱泉心中一阵激动。仰天一声长啸,凄凉悲壮,震得院中树叶纷纷下落。
他髯眉俱张,双目尽赤,切齿说道:“何人大胆,竟将峨嵋下院一网打尽。”
语罢,身形急展,把下院前后搜巡一遍,除在后院又发现两具弟子尸体外,再也寻不到一个活人。
他走回青阳真人前,细一检视,见他们全是伤在指功之下,这指功的伤痕十分特别,凭他武林七绝的身份,竟无法辨出伤在何种指功之下。
猛一抬头,见三清殿后匾额之下,有一个字束,正在随风幌动,他身形微动,将字束取下,只见上面写着:“诸人尽伤玄天指下,来人速去勿留。”
字体潦草,系仓促中写成的,下面并未具名,不知何人所留。
朱漱泉看罢,心头猛的一惊。
啊!玄天指,这武林失传已久的阴毒绝学,今晚竟在此地出现。
他正自心头踌躇,突然院外一声长啸,好快的身法,啸声起时尚在半里路外,音地已由院外先后跃进五个蒙面人,一律黑布长衫,头上罩着一个大黑口袋,每只口袋上掏了两个小洞,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这五个人在朱漱泉面前一个字排关,当中那人似是他们的首脑,他向朱泉微一注视,怪声怪气说道:“老匹夫,方才院中那声长啸是你所发出的?”
朱漱泉答道:“不错,在本院中用玄天指伤人的想必就是你们几个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为首蒙面人嘿嘿冷笑道:“老匹夫不愧名列武林七绝,竟能识得玄天指,本山主欲离去你的那声长啸就是你的勾魂之音,你就认命了罢。”
朱漱泉环目圆瞪,喝道:“休得口出狂言,我且问你,峨嵋下院与你何仇恨,竟然下此毒手?”
蒙面人冷笑道:“青阳贼道与本山主门下仇深似海,今晚特来了此旧债。”
朱漱泉喝道:“鼠辈可敢报出姓名,老夫掌下死无名之辈!”
蒙面人嘿嘿一阵冷笑说道:“凭你也配问我姓名?”
朱漱泉气提髯微颤,大声喝道:“不得人的东西,今晚休想生出此门。”
蒙面人一声冷哼,说道:“此处就是你老匹夫葬身之地。”
朱漱泉心知对方身负绝技,不敢轻敌,立将罡气布满全身,功凝双臂准备出手一拼。
蒙面人也已暗凝阴功,右臂平抬及胸,玄天指已蓄势待发,打算一指奏巧。
正当这时,两人同时一怔,各将劲力收回,一齐向后退出一步,双双转头向门外望去。
门外有人大声喝道:“且慢动手!”
随声人影几闪,跃进两个老者,落地无声,正好站在两人之间。
两人落在后,一齐向门外抱拳躬身说道:“山主请进。”
先由门外走进四个跟着捧剑捧琴的两个童子。
朱漱泉认得这些人正是酒楼相遇之人,心中奇道:方才那蒙面人自称山主,现在这两个老者把那公子称做山主,这真是无独有偶了。
这班人走进院中,一齐停步,那公子并未下车,仍由四个大汉抬在肩头,他手指蒙面人说道:“老夫一步来迟,竟使峨嵋门下遭此浩动,八十年前,武林中因‘玄天指’过份阴毒,自冷面秀士被老神仙散去功力后,已由武林公议,禁止再练此功。想不到今晚在此地又发现这种功夫,你是何人所授,快说!”
蒙面人闻言一怔,心想你年龄不过才二十五六岁,如何自称“老夫”?
蓦的他想起一人,不由全身一震,随又想道:“这人已绝迹江湖四十年,论年龄现已超过百岁,绝不会是他。”
他急问道:“来者何人,速通姓名?”
公子仰天一阵大笑,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老夫刘灵虚。”
他话一出口,朱漱泉及五个蒙面人一齐惊呼一声,各自向后跃出三步。
这正是怕蛇的人偏遇到蛇,方才蒙面人想到的就是他,现在果然一点不错,他就是四十年前名满江湖的不老神君刘灵虚,据说他曾无意间吞服异草,故能青春永驻,当年在江湖上,他就是出名的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为当时黑白两道认为最扎的最难缠的人物。
蒙面人这时心中忖道:这老魔头再入江湖,确是一个劲敌,自己自从练成奇功后,迄未遇到敌手,岂可被他的名头吓倒。莫如与他一拼,或能一战成功。
想到此处,胆气立壮,向前走到了两步,嘿嘿冷笑道:“老魔头,你的名字还吓不倒我,本山主现一言奉劝,你我素无纠纷。请勿淌此浑水。”
刘灵虚剑眉一剔,喝道:“这件事老夫是非管不可,你这玄天指功是何人所授?快说!”
蒙面人道:“本待你一条生路,你既自求速死,就莫怪本山主心狠手辣了。”
刘灵虚身旁有人高声说道:“启禀山主,和这小子发话什么,待小的们把他拿下。”
话声中,两个六旬的老者双双跃出,蓄势待发。
蒙面人那边也人影边连闪,跃出四个蒙面人,并列挡在那为道的蒙面的人前面。
刘灵虚和那为首的蒙面人一齐大喝一声:“退下!”
风声飒飒,双方跃出之人立即纷纷退回。
刘灵虚气极反笑,说道:“好!”
蒙面人大喝一声“好!”
右臂平举齐胸,右掌猛翻,食指疾弹,已将“玄天指”功施出,一缕无形劲气,其细如发,疾向刘灵虚射去。
这“玄天指”端的厉害,这边手指才动。对立有感应,快得使人无法抵挡及闪避,尤其是其毒无比,只要稍沾皮肉,便得立时气绝,不出一个时辰,尸身自行化成一滩脓水。
刘灵虚功力虽高,也知“玄天指”厉害,对方手指才动,他已由台上平飞而起,身形之快,下面众人就没有一个看清他是怎样飞起的他在空中,长袖一挥,一股劲气排山倒海般的向蒙面人涌去。
“嗤”“嘭”两声,刘灵虚又落回舆抬之上,空中只剩下一尺多长一道黑影,疾向墙外飘原来他身法虽快,玄天指更快,他虽将玄天指躲过,衣服下襟却指风带走了一大块。
那边蒙面人见一股劲气涌来。双掌猛推,想将这股劲气阻住,掌力才与劲气相遇,立时全身一震,人已如断线风筝直向空中跌出,他在空中连翻了七八个斗,才把这股劲气卸去,一个折腰挺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就这样,已离他停身之处约有七八步远。
刘灵虚面色凝重,冷冷地说道:“玄天指确是名不虚传!”
蒙面人已走向原地,说道:“老魔头果然功力深厚。”
这时,蒙面人心中闪电似的几个盘算,他想道:“这魔头功力深厚,如将‘玄天指’连续使用,不见得就伤不了他,何况自己还练成几种其他失传绝学,即使胜不了他,至少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旋又想道:只是现在尚未到自己抖露箱底的时候,其他几种绝学不可外露,以免打草惊蛇,将教主全盘计划打破。
正当这时,院外又是一声厉啸,“噗”“噗”几声,由院外扔进四个道人,紧接着跃进四个人来,这四人落地后,一人向为首蒙面人垂手躬身说道:“弟子及手下一步来迟,愿受山主惩罚。现已将峨嵋下院四个暗棒擒来,听候山主处置。”
为首蒙面人把手一摆,说道:“与青阳贼道旧帐已了,尔等暂且退后。”
在他们说话时,院中诸人一齐扫目向他们望去,见新来四人中,有三个人穿着打扮完全与前那五个蒙面人一,样,均用一个黑口袋把头罩着;另一人,却是一个朗眉星目,英气勃勃少年。
这少年俊目电闪,已将院中敌我情势看清,抱拳向那为首的蒙面人说道:“蒙前辈相助,晚辈五内皆感,请容晚辈先向峨嵋派讨个公道。”
那蒙面人先见这少年随他们下一同跃进,光是一怔,眼中流露出一种极为狠毒的光芒,现见少年发言,故意问道:“尔是何人?”
少年躬身说道:“孙伯阳之子,孙兰亭。”
蒙面人又是一怔,点头说道:“尔如有事,就向峨媚派交待好了。”
孙兰亭抱拳称谢后,转身喝道:“请峨嵋掌门人或朱漱泉老匹夫答话。”
朱漱泉早就想出手,只因刘灵虚与那个蒙面人三言两语就动上手,始终没有动手的机会。第二批蒙面人掷进四个人,他一眼就看出全是峨嵋门下,青阳真人的二弟子玄真道人也出在内,都是被人点了穴,正想上前察看,现听孙兰亭叫阵,立时向前走出五步,转身向刘灵虚抱拳说道:“今夜之事,关系敝派荣辱存亡,待朱某亲自在作个子断,特此先向神君告罪”
刘灵虚俊目一翻,冷哼一声,说道:“你了断你的,与老夫何干,我又不是帮助你们来的,可不要你们领情。”
朱漱泉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言,知他喜怒无常,一语不慎,便会成为终身大敌。
他霍的转身,向孙兰亭喝道:“小子退开,老夫掌下不伤尔等后生小辈!”
孙兰亭屹立如山,并未移动,俊面含威,喝道:“阁下可是朱漱泉老匹夫?”
朱漱泉虬髯微动,答道:“不错。”
孙兰亭双目尽赤,全身皆颤,说道:“老匹夫,我父孙伯阳与尔仇何恨,你将天南钓客击毙,又将我父母掳走,今夜如不将我父母交出,你休想活命!”
朱漱泉闻言一怔,说道:“孙伯阳之事,早巳传闻江湖,量与老夫无关,尔不可听人‘移祸东吴’之言。”
孙兰亭喝道:“胡说,老匹夫休要巧言掩饰,据说我父母就囚在你们峨嵋下院之中。”
朱漱泉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闻之下,立知对面这个年轻人是受愚弄,他用手向前面蒙面人一指,问孙兰亭道:“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与你是否一伙,尔须据实回答,以免自误。”
孙兰亭答道:“是否一伙,老匹夫你管不着,反正全是冲着你们峨嵋派来的。”
语罢,踏洪门,走中宫,硬打硬上,一招“神龙探爪”,直向对方前胸抓去。
朱漱泉长袖一挥,将孙兰亭弹回,喝道:“住神龙尊者谷桑田是你何人?”
孙兰亭目皆尽裂,喝道:“老匹夫休要多问,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又猱身而进,左手“神龙摆尾”右手“嘘气成云”向对方左右击到。
朱漱泉见他全是只攻不守的招数,这分明是拼命。他心中想道:此子出手全是神龙掌法中的散手招数,一定是谷桑田的门下,不可因此误会了;但他为父母大仇而来,如不给他点厉害,必会缠斗不休。
他思忖未完,孙兰亭双掌击到,掌才沾身,被他身上罡气一震,一个筋斗,倒翻而出,跌在地上。
朱漱泉并未追击,转头向那为首的蒙面人说道:“见不得人的东西,何必骗人家小辈来此送命。老夫倒要领教领教你的‘玄天指’的绝学。”
那蒙面人嘿嘿冷笑道:“老匹夫,先把你们梁子了结了。停一会,本山主不叫人失望就是。”
孙兰亭这时已由地上一跃而起,一语不发,迈步进身,双掌猛翻,“双龙戏水”又向朱漱泉击到。
朱漱泉右袖一挥,大喝一声:“去!”
孙兰亭又倒翻而出,连在地上翻了三个筋斗,但又腾身而起,奋力冲上。
正当这时,院外有一声大喝:“兰儿住手!”
由门外走进一个面容清癯,五绺长髯的老者,他进门后,看到不老神君,心中不由一震,又喝道:“兰儿过来!”
孙兰亭不敢违抗,急一跃上前,又目含泪,说道:“师父,弟子父母现正囚在峨嵋下院之中,请师父替我作主……”
老者喝道:“住口!”
他走到刘灵虚舆抬前拱手说道:“台端是否四十年前名满江湖不老神君刘灵虚山主?”
刘灵虚答道:“正是,谷桑田你尚能认识老夫,将来翻脸成仇时,饶尔一命。”
谷桑田冷哼一声,问道:“神君此次重蹈江湖,所为何来?”
刘灵虚冷冷答道:“老夫静极思动,想会会现在武林中的成名高手。”
谷桑田又冷哼一声,转身向朱漱泉说道:“朱兄身为长辈,为何与顽徒一般见识?”
朱漱泉怒道:“令徒年幼无知,难道你也和他同等无识。”
谷桑田道:“顽徒所言,谅非空谷来风。”
朱漱泉须发微颤,说道:“如此说来。孙伯阳之事,你也认定是老夫所为了。”
谷桑田道:“孙伯阳囚在峨嵋下院;或非朱兄所为,但必与贵派有关。”
朱漱泉喝道:“胡说!”
谷桑田道:“朱兄休要发威,今夜如不将孙伯阳夫妇交出,决不与你善罢干休。
朱漱泉见今夜强敌太多,不可心浮气燥,急将怒气压平,冷冷说道:‘孙伯阳之事与本派毫无纠葛,尔等今晚到此无理取闹,先前老夫尚疑令徒受人愚弄,现在方知尔等与那群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一丘之貉,峨嵋派与你乾元峰向无仇恨,今夜尔等血洗峨嵋下院,如不还给老夫一个公道,老夫即使溅血当场,亦不能放尔等轻易逃走。’谷桑田闻言一怔,问道:‘青阳道长现在何处?’朱漱泉用手向蒙面人一指,说道:‘青阳师弟及其他峨嵋门下,尽伤在他的“玄天指”下呀!’谷桑田一听到‘玄天指’三个字,暗吃一惊,知道今夜这件事情闹得不小,立刻转头向孙兰亭喝道:‘这群蒙面人可是你邀请的助拳之人?’孙兰亭答道:‘弟子与他们素不相识,只知道他们乃为拯救家父而来。’谷桑田又问道:‘此事你如何知晓?’
孙兰亭答道:‘弟子途遇金顶三鼠,由三鼠告知今晚峨嵋下院之事,乃一路急赶而来,入夜后,在璧山城外与三蒙面人相遇,一是误会,几乎动手,嗣后听一蒙面人提到他们“山主”,方知他们就地三鼠所言拯救家父之人,乃化敌为友,一同赶来,到此后,他们山主已先到达,并且已经动手。’谷桑田喝道:‘三鼠无信之辈,他们言语岂可听信,这就是你缺少江湖经验的地方了。’正当这时,忽听刘灵虚在旁说道:‘好一笔烂帐!谁耐烦听它,咱们走。’他部下诸人轰诺一声,立即转身拥簇着向门外行去了。
朱漱泉见他要走,高声说道:‘神君慢行,朱某尚有一言相询。’刘灵虚问道:‘何事?’
朱漱泉问道:‘方才在三清殿匾下发现一张字柬,是否神君所留?’刘灵虚答道:‘老夫比你先到一步,故留此柬示警。’泉漱泉道:‘今夜关照之情,容当后报。’
刘灵虚冷冷说道:‘再行见面之日,如老夫兴致欠佳,休怪老夫手下无情。’语罢,又转头向那为首的蒙面人喝道:‘使玄天指的小子,今夜老夫暂饶尔一命,一个月后重阳节午夜咱们在巫山神女峰准时见面,过时不候。’那蒙面人冷笑道:‘好,本山主一定前往,老魔头,你可要珍惜你的性命,别活不到九九重阳。’刘灵虚未再答言,喝了一声:‘走!’
一簇人出了院门,向暗影中扬长而去。
朱漱泉转身向神龙尊者谷桑田喝道:‘尔徒受人愚弄,勾结强人,伤我峨嵋门下,老夫尚有何说,接掌!’他右掌疾挥,一声尖啸,激出一阵狂风,直向谷桑涌去。
谷桑田知道今晚之事,不能善了,喝了一声:‘好!’右掌猛翻,硬接一掌。
这两人全是武林七绝中的人物,功力深厚,两股掌风相遇,激起无数羊角旋风,滴溜溜的在院中乱转;同时一声大震,震得房屋簌簌直颤,一道土龙冲天而起。
土龙消失后,地下已留下一个直经尺余的深坑,两人因功力相等,便站在原地不动。
谷桑田接了一掌,并未击,暗忖道:此老急怒之下,难以解释,不可因此误会与他结下还更深的仇恨。
那边,朱漱泉虬髯戟张,猱身又进,出手就是峨嵋镇山掌法‘白猿掌一百零八式’,内夹‘三十六手大擒拿’,这两种武功揉合使用,端的历害,尤其在他们七绝人物手中施出,更是威力非凡。”
谷桑田喝道:“朱兄如此进迫,莫怪在下无礼了。”
立也神龙掌法施出,见招折招,见式化式。
二人这一动上手,真是非同小可,两人功力都已登峰造极,内劲由掌招中透出,震得院中枝飞叶落,尘土飞阳。
谷桑田自知理亏,不愿误会加深,招势中守势多,攻势少,朱漱泉却报仇心切,全力抢攻,时间一长,谷桑田立被逼处下风。
谷桑田打得火起,一声清啸,招式顿变,由守势改为攻势,他这套神龙掌法,在武大中罕遇敌手,这一变招,立见威势,人如神龙戏水,掌如恶蛟出洞,两人着着抢攻,打得惊险激烈无比。
孙兰亭这是第一次看到师父正式与人用神龙掌动手,一招一式,奥妙无穷,他暗由揣摸获益不少。
不知不觉朱谷二人对了将近千招,仍是半斤八两,不分胜负。
旁边那为首蒙面人嘿嘿笑道:“武林两绝在此动手,这可是武林罕见的事。”
他心中也暗惊这两人功力深厚,心想自己如不是由教主处学得几种绝学,还真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突然他看到凶性大发,把他教主嘱咐的话忘得干干净净,决心要和这两个武林奇人决一胜负分个高下。
原来他来峨嵋下院前,他的教主曾再三嘱咐“血洗峨嵋下院时,只准用玄天指,峨嵋派掌门及武林七绝,关系本教将来立威及扩张至大,相遇时不得任意动手。”
这蒙面凶残成性,想到就做,右手一挥,已先将躺在地上的四个道士了结。
朱漱泉虽在动手,却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见这四个峨嵋弟子又死于非命,一声长啸,悲愤凄凉,彻声长空。
蒙面人竭了一声:“围!”
人影闪动,另七个蒙面人已布成一个圆形,将场中动手二人围在当中。
为首蒙面人亦未闲着,右手一抬,一缕劲气已向孙兰亭射到。
孙兰亭正在全神观战,蓦闻身上了出“啵”的一声脆响,接着全身一震,人已倒翻而出,“砰”的一声,撞在墙上,直震得血气翻涌,目窜金星。
急凝神调息,气转十二层楼,觉出气血通畅,并未受伤,伸手向身上方才了生脆响处一摸,却是凝情居士夫人送给他的那支凤簪,这凤簪也是武林一件奇物,竟能挡得住“玄天指”一击。
孙兰亭惊出一身冷汗,怒起心头,一个“潜龙出洞”,直向那个蒙面人扑去。
那蒙面人见“玄天指”竟未伤得孙兰亭分毫,心中大奇,他练成这歹毒指功后,除方才与不老神君动手他闪过个,可称得上所向无敌,只要指风弹出,敌人莫不应声倒毙。他见孙兰亭扑到,嘿嘿一阵阴笑,右臂平抬齐胸,聚足功呼,右指微弹又是一记“玄天指”直向孙兰亭射到。
在他弹指前的刹那,两声暴喝,一声惨呼,一股劲风带着一个巨大黑影,直向他身前撞到。他弹出指风,黑影正好撞到他面前,他百忙中左一挥,“砰”的一声,将那黑影击得斜翻而出。“叭哒”一声,跌在地上动也不动。
那股掌风并未因此停滞,仍奇劲无比地向他身上撞到。
蒙面人暗道一声:“不好!”
急将击出的左掌,往回一收一翻,气沉丹田,脚踏骑马式,一个“千斤坠”想把身子定住!
“砰”的一声大震,蒙面人被震得登登向退出五步,才拿桩站稳。
他右手发出的“玄天指”,方向一偏,将孙兰亭衣袖穿了一个洞孔,直向孙兰亭身旁一原直径半尺的小树射去,“啵”的一声,树干射了一个对穿,露出一指头大的圆洞,黄水直流,不久全树枯萎而死;孙兰亭的撑势被两股掌风出的气流阻住,他见这蒙面人指功如此历害,不禁惊得呆了。
原来在场中动手的二个,见七个蒙面人围了上来,知道不好,各自一个虚招向后跃出三步。
谷桑田收上招后,举目四顾,这时那蒙面人第一次“玄天指”已经施出,紧接着孙兰亭进身猛扑,谷桑田不及喝止,见蒙面人准备第二次施出“玄天指”,心急爱徒安危,一声大喝,一掌凝足功力,遥空向蒙面人击去。
在谷桑和那个蒙面人之间,正站着另一个蒙面人,这人见谷桑田掌风击到,急双掌前推,想将对方掌力阻住,凭他的功力,焉是谷桑田的敌手,立被震得倒翻着筋斗,直向那为首蒙面人撞去。
谷桑田尤恐掌力不足,又是一声大喝,又一掌凝足功力随后推出,总算救下了孙兰亭一命。
那蒙面人站稳后,身形一飘,跃进场内,嘿嘿一阵怪笑,说道:“两个老匹夫,这叫‘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们二个既然找死,本山主就成全你们,你们言有何遗,不妨说出,本山主一定替你们做到。”
谷桑田右手抚髯,仰天一阵大笑,说道:“谷某一生,尚无人敢如此当面轻视,阁下既目中无人,谅非无名之,辈,可敢先把姓名留下,以便代尔超生。”
蒙面人又是嘿嘿—阵怪笑,说道:“本山主在江湖中向不留名,尔等到阴曹地府知晓。”
朱漱泉在旁,一声大喝:“见不得人的东西,谁奈烦和你废话,接掌!”
他这一掌已把毕生功力使上,声如裂帛,势如排山倒海,劲风飒飒,向蒙面人涌去。
蒙面人为了争强,不愿使用“玄天指”,也提足真力,右掌疾翻,一股劲风,向前迎出,来了一个硬接。
“砰”的一声大震,朱漱泉原地未动,蒙面人身体幌了一幌,终于向后退了半步。
谷桑田哈哈一阵大笑,说道:“功力不过如此,就敢妄夸海口。”
话虽如此,他可不敢大意,早将太乙神功在身前布成一道气墙,准备随时应变。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再看这个!”
他右臂平抬齐胸,“玄天指”已蓄待发。
场中二绝,全是凝神静气,准备接他这招失传绝学。
正当这时,一声惊叫,起自身旁,场中诸人一齐转头望去,同是心中一惊,全都忘记出手。
那边,一个蒙面人一步一步的向场中倒退而来,在那蒙面人前面,一个人正缓缓地向那蒙面人迫近。
这人非他,正是那业已死去的青阳真人。
他头已烂掉,颈腔上黄水直流全身僵直,形状凄怖人。
众人正在惊奇,唿唿两声,死去的峨嵋门下又有两人站起。
一个尸体已烂过胸部,肝脏挂在腹间,一个头烂掉半边,腿烂去一只,同时缓缓向场内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