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继续吹》
文\丧丧又浪浪
——风继续吹的意思是,我还是很喜欢你。
伴随着一阵骤急的冷雨,申城迎来入冬后的第三次大幅降温。
隔着窗户听雨的意境很适合发呆,盛悉风仰卧在SPA馆的水疗床上,目光无意识地盯着头顶那盏昏昧的灯。
小苍兰香氛浅淡的香气偶尔撩动嗅觉,背景音乐放的古典钢琴曲,音量很轻,几乎被外头淅淅的雨声盖过。
昏昏欲睡之际,手边的手机连续震动起来。盛悉风瞬间清醒,像终于等到猎物送上门,从床上一跃而起。
待看清来电显示,她满腔的战斗力化作迟疑:“114打给我干嘛?”
一旁,赵梦真脸上的面膜随着表情一起裂开,顾不上掖平,她夸张地叫起来:“祖宗,你说114打给你干嘛?”
半个小时前。
赵梦真应盛悉风的邀请前来做SPA,盛悉风将车驶下地库,发现自己的专属车位上已经停了别的车。
赵梦真虽然对车不是很感兴趣,但大部分豪车品牌还是认识的,眼前这辆却是平生头一次见,她不由好奇:“这什么车?长得跟战斗机似的。”
盛悉风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眼尾淡淡扫过那车的牌照,申A·101JK。
“世爵C8。”
居然连型号都能一眼认出,不过盛悉风一直挺懂车的,赵梦真也没有太惊讶,随手给世爵车拍了两张照片,“我都没听过这牌子。”
“荷兰车,比较小众,这个款国内大概只有一只手的数。”盛悉风简单科普了两句,说着解锁车辆,让赵梦真先下。
这是不打算叫车主过来挪车了,赵梦真没有异议,下车靠边等候。
SPA馆位于一家奢侈品商场综合体内,这里人流量相对稀疏,车库也比较空,虽然车位被占,但旁边还有不少空位,并不影响泊车。
赵梦真刚拿出手机消遣,忽然,一阵金属面板被重力摩擦挤压、混杂着玻璃碎裂的异响毛拉拉地擦过她的耳膜。
她下意识抬头,当即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瞳孔地震。
盛悉风她她她……她他娘的把她的大G开到了世爵头上!
越野车底盘高,轻易压上世爵低矮的引擎盖,斜斜一路而上。重逾两吨的压力下,威风凛凛的超跑根本没有招架之力,顷刻间凹陷变形,挡风玻璃裂成密集的蛛网,糊成白花花的一片。
赵梦真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能在电影之外见识此等大场面,也忘了自己最后是怎么跟着盛悉风弃车而去,SPA全程更是心不在焉。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盛悉风平时挺温和的一个人,今天为什么突然转性,居然连个挪车电话都不打,就直接轰油门轧人家车。
俩人是大学室友,目前就读于申城音乐学院的大四。
刚上大学那会,赵梦真和另外两个室友都没有发现盛悉风的特殊,随着朝夕相处,大家才渐渐察觉出一些端倪,料到她的家境该是极为优渥。
盛悉风没什么大小姐架子,行事也相当低调,从不在学校行使特权,当了三年多的室友,大家都不知道她具体什么来头。
如果非要说她和别的女生有什么不同,就是处在这样一个荷尔蒙躁动的年纪,却从不涉足感情。别说尝试,甚至没有表露过向往。
503寝室内部一直照常处着,这是赵梦真第一次见识盛悉风的公主做派。轧了别人的车,还质疑114为什么给她打电话。
确实该质疑,居然是114而不是110。
世爵车主脾气可太好了,车被糟蹋成那样,不想着报警抓人,还有心情打114联系肇事车主。
盛悉风不接电话,直接撂断。
消停没几分钟,手机又开始狂震,她嫌烦,干脆将手机翻转。
后面陆陆续续进来几个来电,她都彻底无视。
印证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赵梦真忐忑得要命:“悉风,真的没事吗?”
“没事。”
那过分笃定的语气成功给赵梦真洗脑,也许真的是她小题大做,有钱人的世界根本懒得计较一台车。
这种洗脑只维持了五分钟。
五分钟以后。
房门短促地叩了两记,一道沉稳的男声说:“警察,一分钟,里面把衣服穿好。”
一语成谶的赵梦真:“……”
我他妈……
盛悉风连衣服都没换,只往浴袍外面套了大衣,似是确定事故很快就能解决。
警方阵仗不小,怀疑她酒驾甚至毒驾,确认指标一切正常,又带她下去事故现场。
经历过一系列嫌疑和检查,盛悉风的脸色很臭,连基本礼仪也顾不上,几位警员例行公事问东问西,她抄着手臂,神色厌倦。
“电话怎么不接,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没有看到吗?”
“对方看起来挺好说话的,114联系不到你才报的警。”
“待会态度好点,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争取私了。”
“我道什么歉?”也不知道戳中盛悉风哪个点,她脾气一下上来了,“那是我的车位,我想怎么停怎么停,谁让他占我车位了。”
“就算对方有错在先,那你的行为和他的行为是一个量级吗?!你知不知道对方可以告你故意损毁公私财物,我们也完全可以追究你危险驾驶和交通事故肇事逃逸的责任。”有个年纪大点的警察被她惹怒,冲她一通威吓,“你年纪轻轻,有几年可以在里面耽误?”
盛悉风还想反驳,在赵梦真的拼命拉扯下,最终只动了动嘴唇,没再火上浇油。
这会已是阳历年底,隆冬将至,一进到地下车库,丝丝凉意就攀上了她裸-露的小腿和脚后跟。
事故现场聚了不少人,警方,物业,保险,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十几号人围在两辆相叠的车旁了解情况。
大家都很共情车主,乍看过去一个比一个痛心疾首。一时之间,竟无从辨别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大冤种。
唯有个年轻男人,左肩抵着廊柱站在包围圈外无动于衷,任凭身旁热火朝天,他只顾低头看手机,散漫地划拉着屏幕,另一只手指间夹了根香烟,燃着,但半天没吸一口。
显然,他是个见过世面的酷盖。
酷盖穿一件宽松的迷彩外套,浑身上下的行头都是最简单的基础款,没有任何赘余的配饰,但看得出来是那种会穿的男生。
而且因为肩宽腿长,穿出很好看的格调来。
“这位就是了。”警察遥遥给盛悉风指了指。
表现最不像车主的人正是车主。
盛悉风面无表情,目光瞟过去。
几乎同一时间,那人从手机里抬起头,直直地望了过来,目光乍一落到她脸上,顿了有足足两秒。
他按了手机侧边的锁屏键,慢慢站直身子的同时抬手叼住了烟,烟头黯淡的星火随之亮起。
赵梦真也顺着警察所指的方向看去。
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的五官,但那轮廓和身段,分明都是直女天菜的配置。
“我靠?我靠!”她激动得直搓手,最讨厌男人吸烟的原则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她没好意思太放肆,只能小声跟盛悉风咬耳朵,“这车真是让你轧对了,天赐姻缘啊宝贝!搞他,狠狠搞他我跟你说!”
警察也忙着对盛悉风耳提面命:“记得态度好点,和平解决,大家都轻松。”
两拨人各说各的,盛悉风强忍着耳畔的聒噪,随着大家一起走至男人面前。
期间他的眼神一直锁定在她身上。
他的嘴角天生微微上翘,不笑也呈现两分笑意,气场却谈不上温和,反而带了点促狭的痞气,这得益于他内眦下勾、眼尾平行的眼睛。
那是一双典型的多情眼,一瞬不瞬打量一位异性的时候,会透出一种近乎直白的暧昧。
警察当下了然,揣着明白装糊涂为双方介绍:“这位是江开江先生,这位是……”
没等听完,江开冲盛悉风扬起下巴:“你压我车?”
那兴师问罪的架势,并不像一段因缘际会的正确开端。
诧异之余,警察帮忙打圆场:“是的是的,这位就是大G车主,年轻人比较冲动哈哈,路上我们也跟她聊了一下,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警官。”江开不耐烦听场面话,刚刚才被夸过看起来挺好说话的人,好像根本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就说能不能把她关起来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只有盛悉风毫不意外,她蓦地抬头,撞入他给人深情错觉的眼眸之中。
地库冷白色的泛光照明下,他眉目清寂,低头不避不让地打量她,一句更叫人窝火的话轻飘飘落下来:“也好治治她的公主病。”
几位警察对着盛悉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明理人都懂,警察叔叔这是以退为进,希望这位倒霉的江先生能因此消消气呢。
可倒霉的江先生没那么多绅士风度,抄起手臂作壁上观;盛悉风则像头炸毛的倔驴,怎么都不肯服软,半天过去,只跺跺发麻的双脚。
随着她的动作,江开的视线顺势往下,略过她冻得惨白的小腿。
“行了,也没多大点事。”他看够了好戏,喊停。
事情发展到这里,皆大欢喜。
唯独盛悉风这个最大受益者不肯领情。她斜眼睨他,口吻嘲讽:“没多大点事你报什么警?”
刚缓解的氛围瞬间紧绷。
赵梦真都要疯了,她天真可爱的室友今天到底发的什么疯!
江开显然也没料到她这般狼心狗肺,定定看她一会,又笑了——这回大概率是被她气笑的,因为他接下去的话开始较真了。
“不想别人报警,那你车里留联系方式了吗?接114电话了吗?”
盛悉风怼脸仰视他,不肯落下气势:“我为什么要留,为什么要接?……谁叫你占我车位。”
前半句话盛气凌人,后半句话夹带一丝哽咽。
倒也不是有多委屈,奈何她是泪失禁体质,每当和别人吵架或对峙,她就很容易哭。
谁见了这幅场景不感叹一句我见犹怜。
即便身处美女如云的艺术学院,盛悉风都是公认的院花,五官明净标致,但不属于攻击性很强的浓艳挂,她身上有种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不谙世事,显得娇憨又天真。
拿捏男人从来不需要任何刻意的技巧,仅凭一张滴粉搓酥的脸,就代表着绝对的制霸。
但凡事总有例外。
江开就不吃她这一套,他对她的眼泪免疫,一点特权都没给她:“别人占你车位你可以打电话叫他挪车。”
盛悉风赌气地说:“我没你电话。”
江开:“我车上留号码了。”
盛悉风:“你占我车位,为什么还要麻烦我给你打电话?”
泪失禁体质失控,她眼泪扑簌簌滚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不管是非对错,一个大男人把女生惹哭,舆论方面总归占不到优势,江开受不了指指点点,不想再陪着闹,他吐出一口气,认输:“算了……我真是服了。”
他上午才回国,在家睡了几个小时以后,出门随便找家商场洗头,商场新开业不久,他也是头一次来。
泊车时注意到车位上方挂了【VIP专属车位】的提醒牌,但他以为是给VIP群体的车位,并没想到是具体到某个VIP客户。
本着大不了也办个VIP的念头,他心安理得把车停了上去。
谁知道招惹上这么个活祖宗。
盛悉风讨厌死他这个态度了,明明他有错在先,明明他没让着她,却搞得好像她占了他天大的便宜似的。
“是你先占我车位的。”她固执地重复。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今天这场闹剧,她几乎占不到理,所以她只能揪着唯一有理的点,没完没了地向他发起指控。
江开即将迈开的脚步停住,回头。
嫩生生的素颜,红着眼睛和鼻尖,稚气未脱的模样。
以为他要走,抽噎得更起劲。
看的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把她当成稀罕玩意看了一会,突然冷不丁冲她“欸”了一声。
逗小孩似的。
盛悉风才不想跟他嬉皮笑脸。
狠狠剐他一眼。
“盛悉风,你的车位我怎么就不能停了?”江开弓起背脊,把自己的海拔降低到跟她平视的高度。
他是真的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这难道不是我跟你的夫妻共同财产?”
作者有话要说:乡亲们晚上好,我浪汉三肥来辣!!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
下本写系列文《我跟你拼了》,求个预收
远桥中学的夏日午间,蝉鸣长嘶。
沈锡舟和兄弟打完球从球场离开,一边仰头灌冰可乐,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眼。
“还没回你?”兄弟随口问。
“没。”沈锡舟把手机揣回兜里。
兄弟:“算了,下一个吧。”
汗水从黑发簇尖滴落,沈锡舟拎起校服领口,胡乱擦了把脸。
“说不定她手受伤了。”
“说不定她想回我消息想得都急死了。”
他们身后,庄殊绝慢慢从器材室后绕出来。
视线微微在男生校服下那截劲腰上一顿,随即看向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
“……”这踏马还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