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暖雪春深
chapter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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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眨眼而过，很快到了周一。
这两天一直下雨，气温降了不少，东方挂着车轮大的太阳，晨风依然清爽。
云芽睡眠很浅，一丁点声音就会惊醒，每天都起得很早，煮一碗汤圆吃了，踩着一地金芒去学校，到教室时只有几个人，不是班委，就是课代表。
虽然二十五班成绩普遍不怎么样，但矮子里面拔将军，总有几个不错，来得早的这几个都是班级前十年级前……二百五。
至于总是欺负她的那一拨人，周一基本不会来上课，即便要来，也得上午结束，在外面吃个火锅烧烤什么再悠哉游哉晃进教室。
所以，大家一周心情最低落的周一早上是云芽心情最好的时候，用纸巾擦去桌子椅子上的灰，顺便把旁边空座也擦了下，接了一杯温水，拿出语文书，翻到古诗词开始背。
今天早自习是语文，上周的周末作业是背古诗词，今天要默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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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学校就是一个小社会，林中也不能免俗。
既然步入社会，肯定存在拉帮结派排挤欺压现象，贫富差极大的二十五班更严重。
林城中学虽然以林城命名，但平心而论，它在林城不算顶尖好的高中，勉强搭上重点高中尾巴。
因为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每年都有大批差生家长牟足劲花足钱把孩子往里塞，毕竟正儿八经的重点高中，分数是第一也是唯一门槛，再多金钱权势人家根本不放眼里。
也因此，林中是几所重点高中最有钱的，图书馆的藏书量惊人，学生宿舍四人间，甚至还有两人间，食堂一共四层，顶楼还有牛排，不过除了七夕节情|人节和五月二十日这三天，基本没人去，比起高级牛排，大家更喜欢学校外面的火锅烧烤。
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林中虽然地处内环，但占地面积惊人，还有闲情雅致绿化，建了个喷泉池，养着几条锦鲤，大家称为考神，一到考试就有人去拜，期待鲤鱼跃龙门。
高一高二的教学楼都是新建，正在安排空调中，听说这个月中旬就落实。
这一切都多亏了那些富二代，所以他们一直很傲慢，老师们都不愿开罪。
毕竟没人愿意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即便这些父母比自己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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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学第一天，穷鬼、结巴和乡下妹三个标签，就烙印在云芽身上。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起球的地摊货，受到班上富二代的异样眼光，站在讲台自我介绍时，发现还是个乡下来的结巴，立刻有人嘲笑：“乡下妹，舌头捋直再说话好吗。”
要不是班主任裴笑宇负责任，当众教育惩罚那个男生，并安抚她，可能尴尬得讲台都下不了。
后来，许是知道她处境艰难，裴笑宇更是专门抽了一节生物课开了个同学要互帮互助的演讲，就是作用根本不大，甚至有了逆反心理。
大家愈发不爽她，背地甚至当面说她身上一股穷酸味，总是嘲笑她结巴，当众模仿她结巴的样子，然后哄堂大笑。
他们还骂她反应慢，脑子有问题，故作担忧笨蛋会不会传染。
云芽不知道他们的恶意为什么那么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穷、结巴、乡下来的吗？
可这些特征她没办法改变，至少现阶段没办法改变，只能默默忍受。
不能给即将高考的哥哥带来任何麻烦。
但有三点，她不认同——
第一，她脑子没问题；第二，她不是笨蛋；第三，笨蛋由基因决定，不是传染病，不会人传人。
来林中后，一直没考试，云芽不清楚成绩是否下滑，在班级和年级排名多少，以前在老家时，她成绩一直很好，只要参加考试，第一名绝对是她。
云芽不知道脑子有问题的笨蛋分几种，但她觉得不管哪种都不可能年级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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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陆陆续续进教室，快打铃时，涌进一大波人，即便如此，也才来堪堪一半。
语文老师踩着高跟进了教室，看见这么点人，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立刻肉眼可见黑成碳，但没多说什么，不耐烦让大家背书。
愿意来上早自习的，都是对分数有要求的，虽然读书声有点懒散，但起码有。
时间过半，老师叫大家关上书，开始默写，然后在教室里转圈圈。
云芽背得烂熟，还没下课就默写完，停笔，边揉手腕边抬头扫一眼教室。
基本都愁眉苦脸，咬着笔头抓头发。
老师很快注意到唯一抬头的她，拧着眉道：“自己写自己的，东张西望干嘛？”
云芽立刻低下头。
一些同学注意到被说的人是她，响起稀稀拉拉的嘲笑声。
云芽觉得自己不是笨蛋，但总是被嘲笑，他们那么自信满满，逐渐让她不太确定。
而且很多人说她傻，以前的老师们说过，云筝和卓昕菡有时也对她无语。
不过他们是善意的。
应该是除了学习这块，其他地方有点傻。
云芽想。
她反应总是慢半拍，这么久了，还没搞清楚林城的生存规则，听不懂很多好玩的段子，卓昕菡笑得快晕过去了，她完全不懂。
她觉得，可能自己永远没法涌入这个城市。
很猝不及防，她脑中浮现寂燎优雅斯文又吊儿郎当的模样，心底默默补了句——
永远没法像一个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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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代表刚刚收了默写本，下课铃就响了。
刚刚还像被霜打过的小白菜的众人立刻生龙活虎从座位弹起，或抓起手机或捞起饭卡，成群结伴往外面跑，很快教室就空下来。
老师抱着一叠本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离开教室。
云芽把笔装回文具盒，看一眼前面趴着的卓昕菡，从书包里摸出饭卡，戳了戳她后背：“吃饭吗？”
卓昕菡没精打采回头，堪比国宝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晚没睡好，从桌肚摸出手机，叹：“走吧。”
卓昕菡普通工薪家庭，父母都是小公司职员，家里刚刚添了弟弟，日子过得紧巴巴，根本融不进那些富二代的世界。
她也不是读书的料，是体育生，加入不了好学生的行列，一直都是一个人。
所以，很快跟被排挤的云芽成了好朋友，几乎形影不离。
很快，两人到了食堂一楼，排进长长队伍中。
一楼的饭菜最便宜，人也最多，所以林中的大部分学生都是普通家庭。
二十五班是个例外，对于那些在二十五班的普通人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芽芽，你吃什么？”卓昕菡排在前面，侧着身体说话，“我运动鞋坏了，要买一双新的，只能从生活费里挤。不能吃太贵……”
作为一个体育生，可以没有漂亮衣服，但绝不能没有一双好的运动鞋。
云芽没多想：“素……包。”
“啊，又是素包，”卓昕菡眼睛盯着牛肉粉的图片，垮着小脸，“便宜是便宜，但实在不经饿啊，就算吃四个，第三节课就肚子咕噜噜叫。”
卓昕菡个子高，一米七二，加上每天要训练，胃口比正常女孩大很多。
她抬手，捏了捏云芽纤细手腕，一脸羡慕：“你是不是因为成天吃素，所以这么瘦？”
云芽想了想，云筝也瘦高，摇头道：“不，基因。”
“羡慕死了，”卓昕菡道，“我天天训练，完全不见瘦，这个月还长了三斤多。”
“你这样……很好，”云芽轻笑，“健康。”
卓昕菡握紧拳头弓起手臂，小臂和露在外面的大臂隆起漂亮的肌肉线条，笑道：“拥有不了苗条，拥有健康也是好的。”
云芽笑了笑，也秀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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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了一阵，正好到他们。
云芽买了两个素包，卓昕菡想了想，买了五个，分两个袋子装。
从食堂出来，云芽原本打算回教室，卓昕菡拉她去校门拿外卖。
好巧不巧，遇见同班韩柔。
韩柔站在路边玩手机，嘴里嚼着口香糖，吹了一个泡泡，破了，黏在涂了口红的唇上，用舌头重新勾进嘴里，时不时看一眼马路，好像在等人。
韩柔也是体育生，跟卓昕菡一个项目，两人一直互相看不顺眼。
韩柔家境还不错，不认真学习，文化成绩和体育成绩都很糟糕，但其他事做得相当优秀，偷偷烫发染发，指甲留得很长，隔三岔五换颜色和款式，甚至偷偷文身。
她认识很多人，校内校外都有，经常能看见她跟吊儿郎当一看就不务正业的混混们一起玩闹，举止亲昵，笑声震天响。
她看一眼卓昕菡，又瞥一眼旁边的云芽，翻了个差点把眼珠翻消失的白眼，嘲笑：“饭桶配结巴，长长又久久。”
云芽面无表情看着她，眸子黑亮，看不出情绪。
卓昕菡平时没少被韩柔冷嘲热讽，几乎每次都是冷处理，自我安慰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还要咬回去。
她不搭理，韩柔觉得没意思，也因此，两人没发生太大矛盾。
但这回不一样，韩柔侮辱了云芽，卓昕菡立刻冒火：“韩柔，你说什么？”
“怎么？”韩柔似笑非笑挑了下眉，张开红|唇，嘲讽，“我说的有问题？”
卓昕菡脸都气红了，正准备上前，跟韩柔理论。
韩柔放下手机，一脸挑衅的表情。
不等两人有更多反应，远处传来巨大的引擎声。
两人以及路人下意识闻声看过去。
一辆黑色奥迪，稳稳当当停在学校门口。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穿着校服背着古驰的水思澄下车，正跟谁讲电话。
瞬间，韩柔看也不看卓昕菡，快步上前，一脸讨好的笑，正要开口说话。
水思涵抬手打断，好像高高在上的主子。
即便如此，韩柔脸上没任何不满。
水思澄快步走向大门，路过云芽和卓昕菡时，看一眼云芽，微眯了眯眼，电话那边的人正好说了什么，立刻收回视线，边嗯了声边往里走。
韩柔冲云芽和卓昕菡翻了个白眼，快步跟在水思涵屁|股后面。
卓昕菡气得双手叉腰：“一个狗腿子，嚣张什么啊。”
云芽不确定水思澄刚刚那个眼神什么意思，没说话。
卓昕菡正在气头，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自顾自吐槽：“做狗腿子做出优越感，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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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芽去外卖架找到卓昕菡的外卖，递给她：“不气了。”
卓昕菡压下情绪，接过，直接拆开，是两杯奶茶，分了一杯给云芽：“这是上周答应给你的奶茶，杨枝甘露，加热，三分糖，都是你的喜好。”
云芽压根忘了这件事，面露了分意外，想到卓昕菡还要从生活费里挤出一双运动鞋，迟疑着没接：“不是要买运……”
“两码事，”卓昕菡帮她插上吸管，一副大姐大做派，“跟着姐姐有奶茶喝。”
云芽没再扭捏，接过奶茶，道了声谢，抿了一口，果粒在齿间滑动，咬碎时轻弹牙齿，流出香甜果汁，眯了眯眼，再次道：“好喝……谢谢。”
卓昕菡一口奶茶一口素包，偏头看她一眼，小姑娘眉眼弯成月牙的满足模样让她心跳漏了半拍，忍不住道：“芽芽，你可真好看。”
想到背着名牌包化着精致裸妆的水思澄，几乎没犹豫：“比水思澄好看多了。”
她第一眼看见云芽就觉得很好看，不是水思澄那种很有攻击性经过明显后天包装的美，而是那种非常自然清爽的美，脸小小的，皮肤白嫩柔软，五官轮廓有点青涩，但看得出很精致，青涩又干净的感觉。
完全就是一张标准的初恋甜妹脸。
云芽听了太多外貌和成绩的夸奖，没什么反应，礼尚往来：“你也很……好看。”
卓昕菡笑了笑，又秀了秀肌肉：“健康美。”
说完，又想到水思澄……身上那个堪比她家年收入的包，又看一眼穿着校服的云芽，心直口快地惋惜：“如果你家也有钱，班花哪轮得到她。”
云芽不紧不慢咀嚼，咽下食物，实话实说：“她很美。”
云芽发自内心觉得，水思澄那种极具攻击的长相很美，包括身上自信。
这些都是她没有的，也许这辈子都很难有。
卓昕菡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沉默了会，突然叹了声：“要是你家有钱，她们哪敢欺负你，哪敢嘲笑你结巴，巴结还来不及。”
她还好，就算家里再穷，成绩再不好，起码林城本地人，说话也正常，只是打不进富二代和好学生的圈子，偶尔被韩柔这种货色的人嘲讽几句。
而云芽，因为贫穷，因为从乡下来的，因为说话有问题，遭受的是实打实的校园暴力。
她很想帮忙，却无能为力。
云芽没说话，脸上表情很浅淡，好像被欺负的人不是她。
“韩柔仗着认识几个高三的学长学姐，和外面的小混混，一副老娘最狂的样，到头来还不是要在富二代水思澄面前俯低做小。”
“水思澄也是，之前有人惹了她，找了几个高三的学长把人堵在厕所揍了顿……”
说着，卓昕菡不禁有点羡慕：“我们怎么没认识几个高三的学长学姐，帮我们出出头什么的。”
顿了下，看向云芽：“我记得你说你哥上高三，怎么不告诉他，让他帮你出头。”
云芽摇头：“他……好学生。”
“也是，好学生哪对付得了这些富二代，”卓昕菡无奈叹了声，“万一影响高考，更得不偿失。”
“我们这种人，只能靠高考翻身。”
云芽很轻很缓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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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嗑一路，走进教室，看见坐在座位补妆的水思澄，卓昕菡立刻闭嘴。
回到座位，云芽翻出一张试卷，打开文具盒拿笔。
卓昕菡转身趴她桌上，瞄一眼水思澄，压着声音：“她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云芽摇头：“不知道。”
卓昕菡拧着眉，嘀咕：“以前不都是下午才来吗？”
云芽动作一顿，又想到水思澄刚刚那一眼。
难道因为周五下午的事？专门赶来教训她？
卓昕菡吐槽：“已经那么好看，还要补妆，知道的她是来上课，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约会呢。”
云芽偏头看，水思澄对着亮着灯的圆镜刷本就茂密纤长的睫毛，刷完后不停左右侧头细看，问一旁的韩柔：“怎么样？”
韩柔立刻谄媚地笑：“很完美，澄澄姐原本的睫毛就很长很密，刷了之后更美。”
虽然知道是马屁，水思澄还是露出满意的表情，又摸出粉扑盒。
云芽突然放心了，她很有自知之明，水思澄绝不会为了教训她而大动干戈补妆。
“还真会拍马屁，”卓昕菡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睫毛更美，又长又密又翘，像一把扇子，水思澄刷一百支睫毛膏也比不上你。”
这话多少带了点个人情绪，云芽好笑了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精心打扮这么好看干嘛？”卓昕菡疑惑了会，突然想到什么，捂嘴惊呼了声，“论坛说的该不会真的吧？”
云芽对八卦一向不感兴趣，低头，在试卷左上角写上自己名字。
卓昕菡一脸震惊：“我周末逛论坛，听见他们说，水思澄男朋友要来我们班。”
云芽点头哦了声。
卓昕菡见她完全没放心上，有点急，抓住她手腕：“你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吗？”
云芽抬头看着她，认真摇头。
卓昕菡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寂燎。她男朋友是寂燎。”
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