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早,酉时初至,屋里就已经到点灯了。
花荞在院子里逗狗玩,小高匆匆走进来,花荞晃眼看见门外离开的背影,是海华。
“怎么了?有什么事?”
“海华来说,明日一早,汉王回到寿安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年后太皇太后就要去潭柘寺了,估计这段时间来看他的王爷不少,太宗皇帝最后一个妃子也要离开皇宫了。”
太皇太后对他们一直很好,既是因为弟弟张樾,也是因为喜欢花荞。
“那我们也多过去陪陪她吧……”
“张大人就是让海华来告诉我们,明日警惕些,别让汉王钻了空子,用您去哄师傅上钩。虽然今晚师傅就要出城了……”
花荞瞪大眼睛问:“他们今晚就走了吗?
“嘘……别嚷嚷……再这样,以后我一个字也不敢告诉您。”
黑子正好叼着它的木棍子回来了,花荞匆匆往它嘴里塞了块肉干,捡起木棍往屋里走。
“是我错了,以后我叫小声点,你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进去我跟你说……”
他俩只顾讲话,却没看见,院子里一个铲雪的老太监,从怀里掏出一个肉包子,对着黑豆晃。
黑豆看看小高的背影,发现他俩都没注意自己,又看看那个已经露出了肉馅的包子,决定过去……闻一闻。
黑豆:我只闻闻,我不吃。
那个老太监,笑眯眯的举着包子向黑豆晃,黑豆走过去,耸了耸鼻子,便开始对老太监呲着牙,高声叫起来。
小高和两个外间的内侍,一起朝黑豆叫的方向跑去。
但只看见它站在宫门向着外面叫,院子里丢下一把铲雪的铁铲,和半个肉包子。
小高捡起包子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但看黑豆的激动样子,十有八九里面下了药,就不知道是巴豆,还是别的。
“小关,去查查,今儿安排到咱们宫里铲雪的是谁?”
小高摸了摸黑豆的头,奖励了块肉干给它,黑豆尾巴都快摇断了。
小关很快回来了,却说内务府今儿并没有安排人来铲雪。
“把宫门关了,大家把里里外外查一遍,看还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小高回到正殿,灿儿和小七都在,花荞遗憾的说到:
“明早进宫,今晚先药死我们的狗,想的还真周到!可惜刚才人就在我们眼前,却给他混了过去。”
“放心,我这就通知人留意查,只要人在宫里,还怕他跑了?”
宫里差点出了状况,宫外也好不到哪去。
呼延锦看着花有财和花荣离开,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哪知他们骗过了黄俨,却没逃过另一双眼睛。
“王爷,我就说吧,只要牢牢盯着呼延锦,绝对能找到这位花神仙。”汉王的家将吴佑笑道:“末将可是走访了宝应、扬州和南京几处,亲耳听到他说预言的人可不少。”
“嗯……我们知道得晚了,当时人在朱文至手上,本王还以为是他故意弄的噱头,没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奇人,这一次,可不能让他再从本王的手指缝溜出去。”
汉王此次进京,就没打算再回山东去。
花有财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他,汉王也一样要拿下皇位。
朱瞻基大婚八年,却只诞有三位公主,严格来说,他尚未有子嗣,这两年不能亲近嫔妃,自然也不会有生育。
若是他死了,能接过皇位的人,一定不会是他那些没用的弟弟。
也正是这一点,鼓舞着朱高煦再次向皇位伸了手。
“殿下,他们走的是西路,这一路过去的城门不少,不知道他们是要出去,还是暂时藏在乞丐中?要不要现在就……”
“不,盯紧那帮花子,先不要打草惊蛇,他们靠的是呼延锦,没有了呼延锦,他们只能是两个乞丐,等那时本王再出手相救,他们……岂不是更感激本王?”
朱高煦的赌注,压在大祭当天。
那时,朱瞻基会离开皇宫,从皇宫到天坛,他有的是机会让他倒在祭祀的路上,那么,开朝大祭,就会变成自己登基的祭天大典。
“可别叫呼延锦死了,反倒会引起朱瞻基的警觉。让他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等他爬起来,天已经变了。”
呼延锦跟着花子们到了西直门,就没有向前走,而是向东往什刹海走去。因为他已经发现后面有人跟踪。
他不确定跟在他后面的是什么人,不过,改变方向,可以帮助他判断跟踪者的目标。
什刹海,地处偏僻,若是他们要对付自己,这里是最好的动手地点。呼延锦冷冷一笑,打马向东而行。
西直门到东直门,本来是一条东西贯穿的道路,却因什刹海横在中间,道路便绕了些弯。
跟踪者的马,也跟着跑了起来。
什刹海边高高的芦苇早已枯黄,但因为无人割倒,枯黄的芦苇仍伫立在寒风中,随风摆动。
这是呼延锦,曾带花荞来看萤火虫的地方。
经过这一片芦苇,跟踪者觉得此地甚好,拿出弓箭准备放箭,却忽然发现,前面的马还在慢跑,可马背上的人却不见了!
这两位也是好手,想也不想,立刻回身就射。
可惜,呼延锦没给他们这个机会,一个人箭还没出手,就已经中箭落马,另一个人得了时间,箭射出去,却被迎着飞过来的箭,“叮”的一声,撞飞了出去。
第二支箭,比的就是谁快。
那人手刚伸向箭筒,呼延锦的箭已经搭在弦上,对准了他:
“你们是何人?胆敢暗杀朝廷命官!”
呼延锦拉着弓,对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
天色虽暗,他却看清了那人披风上绣的图样:不是朝廷编制的武官,是家将。
“你是汉王的人?为何要本官性命?”
那人将手里的弓箭抛在地上,下马不屑道:“哼!若是要取你性命,你哪能活到现在!”
呼延锦一看,也将弓箭扔在地上:
“你的意思,是你放过了我,我们可以谈谈?”
那家将正是汉王身边的吴佑,他本以为自己亲自出马,打残一个呼延锦根本不在话下。此时见他轻易扔掉弓箭,不由得心中暗喜:
到底是文官,不靠着你们那点骑射功夫,你还想赢本将军?
“谈谈?呼延大人想从本将军这里知道些什么?”
他在等他靠近。
呼延锦却像真要讲和一般,毫无防范的走了过来:
“就谈谈,你们在正旦大祭上,想做什么手脚?”
吴佑脸色一变,腰上的剑已出鞘。直接向着呼延锦刺过来,他还在想,千万别刺死你,可剑还没刺到,呼延锦已经侧身迎了上来。
挥手之间,吴佑只觉得颈上一凉,鲜血喷了出去。
他莫名其妙的瞪着眼睛,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现在,再想谈什么,也都晚了。
呼延锦弯腰扯起他的披风,擦了擦袖剑上的血。
他正想屈指为哨,唤回乌云,却见它早已返回,等在旁边,悠闲的嚼着枯草。
乌云:本坐骑怎会弃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