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朱文至这次入城出奇的顺利,除了吾辰良说服两路盟军、守军大开城门;汉王将四品以上大臣软禁宫中、无人下令;更有散布花有财地动天劫、洪熙帝不日而亡预言,蛊惑人心。
还有一条,便是时值正旦节年假,信息、交通缓慢。
朱文至进了应天府便下令关闭所有城门,就算百姓有疑问,也没人会想到,应天府这是被反军占领了,更不会有人跑到临近的府衙去报告。
站在干清宫里,朱文至仰天长笑:“朱棣,真希望你的在天之灵能亲眼看看,民心向背,如此明显!枉你一世杀伐,你的儿子还是保不住你抢来的天下!”
汉王给他建议,三天之后,正式祭天称帝。
彼时,凤阳中都留守陈格,率凤阳留守军四万人马响应,一路将滁州、泸州、和州、太平等府占领,南直隶西、北诸州可得。
大年初七一早,从广陵驿带兵赶来的朱瞻基,到了应天府城外。
可周边要赶来勤王的滁州等府,却迟迟没有发兵,因为他们的府城,受到了凤阳中都留守军的攻击。
“陈格!孤怎么忘了,他是汉王的儿女亲家!”朱瞻基恼羞成怒,将快信团成一团扔在几位将军面前。
镇江总兵梁忠道:“我们现在只有六卫三万人马,而城里亦有近三万,攻城是不现实的。可是不打,等到中都留守军占据了周边几卫,我们更被动。”
“殿下!殿下!”
大帐外一个卫军进来跪下,还未来得及禀报,几个人携一身寒气冲了进来,朱瞻基定睛一看,激动得站起来迎了上去。
呼延锦也张开双臂,拥抱了其中的一个,激动的叫到:“李赫!”
原来进来的三个人是萧忠、萧炎和李赫。
他们被迷倒沉船以后,河水冰凉,反倒刺激他们都清醒了,会闭气的就能往上游,不会的,就算醒来,也慢慢沉下去了。
他们有十几个人慢慢浮上水面,可因为水温太低,已经没有力气游上岸,只好顺水漂,又有几个漂着漂着就不见了。
等到他们被漕河边的船家发现、打捞上船的时候,活着的只有五个人。他们不知道太子被带到哪里,几个人盲目找也不是办法,便买船回了京。
到了京城,皇上一听大惊,给了萧忠一支二百人精兵队伍去沿途寻找,才走了两天,太子的快马飞信就到了皇宫。
“所以,我们在路上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萧忠见到主子,差点没当着众将军的面把主子抱起来。若是朱瞻基有什么不测,他肯定也活不成了。
花荞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就是来这两百人,对攻城还是没有多大帮助啊。
呼延锦说:“先过去喊话,要让城里的人知道,太子殿下就在城外,我不相信,所有的人都拥护一个不知底细,突然冒出来的什么皇子。”
其实他们还没有开始喊话,皇宫里的朱文至就得到了消息,他正在准备自己的登基大典,正午时分才是焚香祭天的时刻,还差两个时辰。
“汉王不是说他已经控制了朱瞻基吗?难道他说回北直隶,是因为朱瞻基逃跑了?都说汉王外强中干,果真如此!”
“皇上,现在怎么办?他们在城下敲着锣在喊话,微臣怕会动摇军心啊!”赵羾做了几年兵部尚书,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那朕到亲自到城楼上去鼓鼓士气!”
“这……”
赵羾心说:你不在宫里好好待着等着登基大典,跑城楼上显摆,万一出事怎么办?
没法子,只好点了亲兵护送朱文至上城楼。
朱文至一看城外,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五万人。
攻城,至少要两三倍于守城的兵力,自己只要坚守两天,等陈格杀到,城里的兵再冲出去,来个里外夹攻,灭了朱瞻基,也不在话下。
前提是,朱瞻基从外省调来的兵还没到。
朱文至手一伸,接过来一把弓,他的动作被站在阵前的呼延锦看见了,他冲着在城墙下敲锣喊话的士兵喊:“快回来!”
同时自己朝着那个士兵跑过去。他知道,朱文至的箭一定会转向自己。
果然,他成功的吸引了朱文至的注意:
叛徒!我就如此不值得你留恋?
他手一抬,手里的箭对准了已经进入射程的呼延锦:战前让我杀了你,也算你没辜负我!
当时的易呈锦是欣赏呼延锦的,哪怕他一直举棋不定,他还是愿意原谅他。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铁了心要帮朱瞻基,他就想杀了他。
只不过,他还要用吾辰良,没有人比吾辰良更热衷于复仇,他们父子俩就是两个极端。
朱文至的手绷着弦有点抖,他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箭终于飞了出去:
小易,我们飞起来啦!
呼延锦等的就是看清剑尖那一刻,他的鞭子迎了上去,这一招,已经不再是以往的“碧海游龙”,这是充满了内力的碧空游龙!
箭被决绝的击落在地。
呼延锦将地上的箭捡起来,折成两半,转身向后一甩,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分割线。
朱文至气得,恨不能跳下城去掐死他!
他沉声道:“给朕守好了!援军一到,立刻出城夹击!”一甩大氅下了城门。
太子大军到城外的消息,很快在应天府里不胫而走。坐在一个食寮里吃面的两个人,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太好了,我真庆幸我在城里!”张樾将两枚铜板放在桌上,拿起旁边的刀,站起来就走。
“哎!”
“我已经请你吃面感谢你了,怎么?还要我以身相许?”
张樾又恢复了他一惯的西皮二黄。
按说兰溪也不是没听过这样的话,可它从张樾的嘴里说出来,又变得格外不一样的暧昧。
“你要去哪?”她还是问道。
“去找死。”
真小气!还记着刚才下船时说的:你去杀他就是找死。
“不行!你能不能理智一点?现在他身边有好几个高手,又全是侍卫……”
张樾突然停了下来,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的兰溪,差点撞到他身上。
“不能说男人不行,知道吗?”
他忽然看见,兰溪眼里的关切不是装的。就在目光交织的那一瞬间,一个人骑着马快速从他们身边经过,张樾左手一伸,抓住了飞来的暗器。
不,不是暗器,是一个纸团。
张樾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花有财体仁阁,群臣文华殿。
他把纸条团成一团,正准备扔嘴里吞了,看见旁边仰脸眼巴巴看着他的兰溪,起了玩心,将纸条扒拉扒拉开撕成两半,一半塞自己嘴里,一半塞兰溪嘴里:
“帮个忙,咽不下去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