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锦在换夜行衣,花荞在外面敲门,他没打算避她。
“咦?师兄,你要出去?……我能问去哪吗?”花荞心痒痒的。
“怎么不能问?”呼延锦拿出一块黑布,将头发包了起来:“今晚我想去看看,那个顶替你的朱瞻培,是不是与汉王有勾结。他这两次在朝堂上的表现太叫人生疑了。”
花荞愣住了。
呼延锦拿起最后一块蒙面巾,笑着拍拍她的脸说:“不放心你就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小高在外面敲了敲窗,花荞才发现,他也一样穿着夜行衣。
两个男人从屋顶上走了。花荞慢慢的整理着呼延锦搭在衣架上的衣服,闷闷的想着心事:当年阿娘忍着心痛,在儿子腿上掐了一个记号,是不是她还想着,有朝一日能母子相认?
可惜,阿娘再也见不到她的亲生儿子了……
呼延锦二人先到了鲁成王府,里面静悄悄的,朱瞻培根本没有回府。呼延锦没有迟疑,向小高使了个眼色,两人从屋顶上朝着这条街的尽头跑去。
这条街上住的都是权贵,尽头那个最大的府邸,就是汉王府。
汉王府不同于其他的府邸,他的府兵上限是其他王爷的两倍,这是他在一次被行刺以后,皇上特批给他的权利,但太子一直怀疑,那次行刺,是他自编自演的把戏。
“从东墙进,东门进去就是清暑殿,里面没人住,再往前就是承运殿,汉王一般在那里办公。”小高轻声说道。他已经悄悄探过路了,而且,他探过的地方,还不光是今天要进的这两个王府。
“好,你在清暑殿上做我后应,我进去看看。”呼延锦拉上蒙面巾,和小高一起上了墙。
呼延锦虽然信任小高,但自己毕竟双重身份,有些东西,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承运殿周围站着侍卫,里面点着灯火,想来汉王在里面无疑了。
呼延锦悄悄抽出一块瓦,露出的小口立刻透出微弱的光,他用衣摆遮住光,眼睛凑过去往里望。
“黄俨那个老滑头,关键的几处,他都让东厂的人进去,我的人找的几处,什么也没搜到。”朱瞻培的声音传来。
自己猜的没错,他果然与汉王有勾结。
“哎!这有什么?叔父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抄家的结果,不过是让皇上用来堵我们的嘴。这就是叔叔送你的,在你皇祖父面前立功的机会。”
汉王毫不掩饰的大声笑着,一副亲眼看着猎物落网的痛快。
呼延锦暗暗叹了口气,朱瞻培这是有多性急?果然是看不上,他那个行使着刑部尚书职责的姨父,迫不及待的投入了叔父的怀抱。
“叔父,皇祖父北伐,我也想跟着去立些战功,也跟着您学些本事。”
“这有何难?你去跟你皇祖父提,叔父替你煽煽风,事情就成了……”
呼延锦趴的姿势累了,刚动了动身子,只听下面有人叫到:
“屋顶上有人!”
糟糕!呼延锦暗叫不好,随手就把手里的瓦塞回原处,起身就往东边跑。
承运殿周围的侍卫都往这边聚了过来,呼延锦不敢耽搁,几个起落到了清暑殿,小高挡在他前面说:“你先走,我掩护!”
可是,想先走也走不了了,清暑殿的对面就是望亲楼,那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却是王府东面的制高点,三楼已经亮起了火把,一排弓箭手将弓箭对准了他俩。
“走!”
小高挡在呼延锦前面,把剑舞成一个屏障,呼延锦也只拿出剑来格挡。他的鞭子太显眼,很容易被人认出身份。
待得两拨箭雨之间的短暂空隙,两人已经退到了东门附近,跃出墙去就是夹巷。可地上的那些府兵已经追了上来,两人与府兵剑来刀往格杀起来。
小高的剑术来自一个游方道士,道士不让他拜师父,也只教了他一套剑法。
道士说:“你能把这套剑法舞得越快,每一个招式之间,间隔的时间越短,最后一套剑法就变成一个招式,那你就练成了。”
所以,小高的剑只有一个字:快。快到你看不清招式,也找不到破绽。
可这并不是单打独斗,举手之间,他解决了扑上来的四个,回头两手交叠成蹬,叫到:“上!”
呼延锦也不迟疑,跃起借着他手上的托力,上了墙头。王府的墙几乎和宫墙一样高,要没有借力,拔地而起跃上这个高度,几乎不可能。
他立刻趴在墙头,将手向下伸,接应下面的小高:“快来!”
府兵们涌了上来,望亲楼上的弓箭手也下楼来追,眼看就进了他们的射程。
小高抡起剑放倒了最前面的两个,飞身跃起抓住了墙上,呼延锦的手,两人在箭雨射到之前,跳下了墙头。
“啊!”
落地之时小高疼得实在忍不住,轻叫了一声。
呼延锦这才发现,跳上墙头时,他的背后被砍了一刀,衣服被划开了,手一摸,全是血。
“你走,不要管我……”
呼延锦并不说话,将他的胳膊往脖子上一架,撒开腿就往夹巷外跑。这里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留下来只有被打死,或者,被拉回王府地牢里,折磨而死。
很快,后面就传来府兵开了东门追出来的声音。
小高只好提起最后一点精神,配合着呼延锦奋力向外跑。他们的胡同口离这条街并不远,两人拐了两个弯,就不在府兵的视线之内了。
只是小高已经无法跳上屋顶,他们只能从堆拨前面的关卡进去。
“师兄!”
呼延锦一惊,花荞居然跑到胡同口来等他。
“师兄,小高受伤了?”
现在,就连迎上来的花荞也能听到不远处府兵的喝问声。
老兵拉开栅栏,他们连忙走了进去。可他们的院子在胡同的尽头,整条胡同连一棵树也没有,这样走回去,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老军看看他们,指指自己住的堆拨说:“让他藏到里面,你们走!”
呼延锦和花荞对视了一眼,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
看着老军把小高扶进堆拨,让他坐在墙角,扯来床上的棉被、棉衣,一股脑的盖在他头上。
看栅栏住人的堆拨,长五尺、宽四尺,那张床连睡觉腿都伸不直。这样乱糟糟的堆放东西,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对。
呼延锦见小高已经藏好,搂着花荞,就跳到第一家人的院子里。花荞可比小高轻巧多了。
那家人墙边刚好有颗石榴树,两人贴着墙,听着外面的动静。
“老头!有没有看见两个男人从这里进去?”
“这位官爷,这胡同一眼就看到底了,宵禁到现在,没人从这里进去过。”
“让开!”
有人要进堆拨。呼延锦握紧了花荞的手。
“蠢货!巴掌大的地方,藏得下两个男人?走!统统给我往前追!”
一阵脚步声之后,胡同口又复安静了下来。
呼延锦带着花荞跳出院子,看见老军正站在门口等他们:“赶紧走,小心他们往前找不到,还要回来搜。”
呼延锦赶紧谢过老军,进去把小高扶了出来。
“大叔,谢谢您帮忙!”
“不用谢不用谢,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
呼延锦扶着小高进了东院,花荞回头看,那老军的身影,还站在堆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