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觉萦绕在郦琼心中,他派出的探子迟迟没有回来,让他怀疑,探子是不是出了事?
这时,副将潘贵道:“卑职又派了几名斥候去查探情况,如果有情况,会立刻通知我们。”
话音刚落,大地开始晃动起来,郦琼一怔,急向北方望去,只见北方尘土飞扬,天都变成了昏黄色。
“不好!”
郦琼大叫一声,回头大喊道:“快敲警钟,宋军骑兵杀来了!”
“当!当!当!当!”
树林内,急促的警报声响起,正在休息的士兵纷纷站起身,茫然不知所措。
“宋军骑兵杀来了!宋军骑兵杀来了!”
几名士兵狂奔来大喊道:“节度使有令,立刻撤退!”
两万军队一阵大乱,掉头便四下奔逃,有的向树林深处奔去,有的向东面三里外的颍水奔去,郦琼翻身上马向西南方向密林深处狂奔,无数士兵跟随着他。
五六千士兵奔出树林,向三里外的颍水奔去,距离颍水不到一里,颍水忽然不见了,无数骑兵从河边杀来,铺天盖地的骑兵遮住不到一里的河流。
士兵们吓得调头便逃,企图逃回树林,但没跑多远,一支骑兵疾奔而来,切断了他们的退路,宋军士兵大喊,“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数千士兵走投无路,只得纷纷跪地投降......
西南方向是一座山岗,也被茂密的树林覆盖,郦琼带着数千士兵一口气跑了三十里,逃上了山岗,紧追不舍两万的宋军将山岗团团包围。
潘贯带着两千余人向南方逃命,他们刚逃出树林,奔逃不到两里,便被唐骞率领的八千骑兵团团包围。
潘贵无路可逃,只得带领士兵投降,成为第一个投降的高级将领。
天色已渐渐降临,郦琼事先考虑的种种办法,在骑兵强大的实力和速度面前都丝毫没有发挥余地,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们休息的这片树林并不茂密,骑兵一样能在树林中疾奔。
一群群士兵在骑兵的追逐包围下投降,甚至骑兵有些不耐烦起来,喝喊三声不肯投降,便直接乱箭射杀。
骑兵们可不是照顾孩子的保姆,没有那么多耐心,给了对方机会,对方还矫情不肯投降,那就直接杀死,好在士兵们都是人精,当骑兵喊到二时,一个个都连滚带爬跑出来投降。
郦琼率领四千余人被围困在一座松林密布的小山岗上,郦琼坐在一块大石上,头脑一片空白,此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他心里明白,他们绝不可能再逃脱了。
这时,有士兵大喊:“潘将军回来了!”
郦琼回头望去,只见副将带着几名士兵快步走来,不用说,潘贵一定是来给陈庆当说客的。
“你已经投降了吗?”郦琼冷冷问道。
潘贵很平静地回答道:“卑职父母尚年迈,我不可能为了效忠女真人而不管父母死活!”
郦琼一下子愣住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他几乎都要忘记了,他们现在效忠的是女真人,自己明明是一个汉人,却为了效忠女真人而宁死不屈,历史会怎么评价自己?不折不扣的汉奸!
郦琼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直认为是宋朝对不起他,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投降了金国,现在当他面临生死抉择时,这个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又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潘贯又道:“雍王殿下对将军十分看重,他给将军和弟兄们一次重新驱逐鞑虏的机会,将军若投降,雍王将不再追究将军的降金之罪,如果将军愿意继续从军,将封将军为上军统制,继续坐镇徐州、邳州、海州、宿州,如果不愿为官,给予将军平民身份,将军带着家人住在哪里都可以,但如果将军执迷不悟,一个时辰后,西军将放火烧山。”
停一下,潘贵又道:“请恕卑职直言,将军如果执意要效忠完颜兀术,但最好给弟兄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郦琼回头看了一眼一群群茫然无助的士兵,他们还有父母妻儿在等着他们回家。
他长长叹了口气,对潘贵道:“请转告雍王殿下,感谢他的宽恕,我愿意投降!”
一刻钟后,走投无路的郦琼率领四千多士兵下山投降了陈庆。
........
郦琼被带到山下的一顶大帐内,一进帐就看见了雍王殿下,陈庆笑眯眯道:“郦将军,别来无恙啊!”
郦琼连忙单膝跪下抱拳道:“郦琼蹉跎半生,今日终于得逢明主,三生之幸也!”
“郦将军请起,请坐下休息片刻。”
亲兵搬了一把简易凳子,请郦琼坐下,又给他端来一大碗凉茶,郦琼渴坏了,一口气将凉茶喝掉。
陈庆暗暗点头,他知道郦琼是在变相向自己效忠呢!自己所赐之茶,他毫不犹豫喝尽,不疑有毒,这就是在表示他的忠诚。
陈庆微微笑道:“郦将军,你知道我为什么很看重你?”
郦琼摇摇头,“卑职愚钝,恳请殿下解惑!”
“其实我们的命运很相似,都是对大宋的文官制度不满,所以我割据自立,而将军一怒之下投降了金国,我没有说错吧!”
郦琼叹口气道:“殿下说得一点没错,我体会尤深,大宋儿郎没有贪生怕死,在战场上都舍身忘死保家卫国,可为什么面对金兵却屡战屡败,是金兵强悍无敌吗?真不是,是将领、是指挥统帅的问题,两军对阵,完颜兀术和他的儿子冲锋在前,后面的将士怎么能不拼死跟随?
而宋军这边,主将都是文官,根本就不在前敌,赢了,功劳是他一个人的,输了,就说将士贪生怕死,不仅如此,前敌大将事事都要向文官汇报,连排兵布阵也要文官决定,要知道两军对垒必须临阵应变,但将领们却没有应变的权力,每次宋军大败,都窝囊得不行。”
陈庆沉吟一下问道:“如果宋朝以王爵之位招你投降,你愿意回去吗?”
郦琼摇摇头,“我忠心跟随殿下,迟早有一天我不是王爵也会是国公,苟安一方的朝廷,不值得我再为它效忠!”
“好!你继续统领军队,坐镇徐、邳、海、宿、涟水五州,防止宋军北上摘桃,如果应天府金兵南下攻击,你立刻派人通知我,我会派骑兵南下支援。”
郦琼心中感动万分,单膝跪下泣道:“殿下的信任,郦琼只能以死相报!”
陈庆微微笑道:“召集你的手下将士,我给他们说几句话!”
不多时,两万投降的将士都被召集起来,宋军在前面搭了一座高台,陈庆带着郦琼走上高台。
陈庆望着无数双眼睛高声喊道:“两个时辰前,你们还是金兵,还是愧对自己的祖先的不肖子弟,但现在,你们不再是金兵,你们是回头的大宋儿郎,你们是川陕西军的一员,是我的陈庆的麾下将士,你们将跟随我驱逐女真鞑虏,恢复我们汉人的江山,你们可以重新站立在祖先的面前,你们的子孙将以你们为骄傲!”
无数将士都默默流下了泪水,有的人甚至低头失声痛哭起来。
陈庆深深吸一口气,又高声道:“我知道,你们遭受了不公,才走上反抗朝廷的道路,我陈庆也遭受不公,也一样反抗朝廷,但我绝不会背叛我的民族,绝不会背叛我血脉里流淌着的祖先血脉,你们跟随我,我们一起为千千万万被金人压迫的同胞而战,为收复我们祖先留下的土地而战,弟兄们,从现在开始,我希望得到你们的效忠,我们一起为后代子孙不再受异族压迫而战!”
“效忠雍王,为雍王而战!”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两万将士热血沸腾,一起振臂高呼,“效忠雍王!为雍王而战!”
郦琼心中长长叹息一声,他知道两万将士已经归心,就算自己再要背叛雍王,手下的将士们也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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