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又重新驶回成都府岷江码头,赵开走下大船,一眼便看见了陈庆,当年陈庆出任秦州制置使时,赵开曾和打过交道。
他上前无奈施礼道:“参见经略使!”
陈庆责备他道:“二十万将士在和金兵浴血奋战,他们家人苦苦等着军俸养家糊口,赵公却要把钱运走,你这样做对得起在前线作战的将士们吗?”
赵开争辩道:“卑职只是奉朝廷之令调运税钱回临安,如果朝廷下旨调往京兆,卑职也会毫不犹豫把钱粮调往陕西,这是卑职的职责,请经略使理解!”
“转运使别忘了,你是川陕都转运使,保障陕西路将士粮俸,也是你的职责。”
赵开是硬脾气,他毫不畏惧注视着陈庆道:“既然陈都统口口声声说职责,那我就不理解了,陈都统是陕西路经略使,不,我记错了,是陕西路宣抚使,现在却率军来成都是什么意思?”
陈庆看了他片刻,淡淡道:“我会奏请天子,请求天子封我为川陕宣抚使。”
“如果是那样,我会请求辞职!”
陈庆点点头,“烦请转运使先帮我做一件事,我想在隆庆府开设一个大型茶马绸布市场,流通南北物资。”
赵开心中十分抵触陈庆,但出于强烈的责任感,他又把心中的不满忍下,对陈庆道:“开办大型茶马市我考虑多年,之所以一直难以成功,主要原因还是道路问题,使南北货物无法大量运输。
另外关卡过多也是一个大问题,商人都畏难不愿走,如果能解决这两个大问题,物资流通就会兴旺起来。”
陈庆当即道:“转运使提醒得很及时,我会立刻下令撤除一切关卡,包括剑门关,实施川陕全域免商税,然后我会投入十万贯钱修缮蜀道,但茶马绸布市场,还得烦请转运先做起来。。”
赵开见陈庆态度诚恳,他心中的不满也消除了大半,点点头道:“如果办茶马市,还是建议放在成都府,隆庆府虽然距离蜀道最近,但巴蜀各州却不方便了,成都府这边水系发达,便于各州商人把货物运来交易,地方我早就选好了,就在北城外的那一大片旷野。”
陈庆心中很急,他还有大量物资都堆放在梓潼县的仓库内,没有渠道销售出去,他对茶马市场很急切,他连忙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一看。”
赵开点点头,“我也希望尽快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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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一行人来到了城北,城东北方向果然有大片荒地,足有上千亩之多,陈庆问通判李迥道:“请问李通判,这片土地原来是做什么的?”
李迥想了想道:“我只知道这片土地被军方征用了,当年张宣抚使好像是用来堆放物资。”
赵开忍不住插口道:“李通判说得没错,这片土地就是我经手的,原本是树林和荒地,后来被铲平修建临时仓库,都是大帐篷,以粮草为主,后来被朱相公拆掉了,但土地一直空在这里。”
陈庆又指着远处一条小河问道:“那条河是一直就有的?”
“之前没有,就是因为修建了这座仓库才特地开凿,把物资从岷江运过来。”
陈庆欣然道:“我明天就派军队平整土地和道路,搭建帐篷,修建营栅,然后烦请转运使策划一下市场怎么安排。”
两人说到现在,似乎已完全忘记了刚见面时的不愉快,赵开点点头,“我早就有了方案,回头我给陈都统送来,不知怎么找到都统?”
“我在宣抚使官衙,很期待赵转运使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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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开先走一步,望着赵开走远,李迥对陈庆道:“此人是商业奇才,理财能手,如果他能成为都统手下,必然能成为都统后勤保障的一大助力。”
“我知道他,张浚就极为看重他,但我感觉他更看重朝廷。”
李迥微微笑道:“难道我就不看重朝廷吗?如果朝廷把都统定为叛逆,我想巴蜀各州县没人愿替都统做事,所以都统最重要,也是最紧迫之事,就是取得朝廷的认可。”
谷偑</span>“李通判觉得朝廷会认可吗?”
李迥不慌不忙又道:“我就关注吕相公是否会被罢相,只要吕相公不被罢相,那么就有谈判的余地,卑职建议陈都统主动写一份奏折给官家,阐明你的意图,尽量不要和朝廷翻脸。”
陈庆点点头,李迥说得有一点道理,军事上占领巴蜀容易,但要政治上站稳脚跟才是关键,要得到赵开、李迥等巴蜀官员为自己效力,自己就必须要拿下川陕宣抚使的职位。
自己最大的筹码是割地称帝,这是朝廷和赵构最害怕的,而赵构也有筹码,那就是宣布自己为叛逆,这同样也是自己不愿看到的。
所以在两個筹码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就看双方谈判的结果了。
但陈庆并不认可李迥让自己主动写奏折的建议,自己绝不能主动认怂。
赵开回府后,立刻派人给陈庆送来一份市场草案书,非常详尽,如能把它运营成功并做大,甚至可以荆襄、洞庭湖的物资都吸引过来交易。
这让陈庆十分期待,但就在这时,赵开病倒的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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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攻占巴蜀的第五天,就开始有小道消息陆续传到了临安,主要是各家大商铺通过鸽信传送消息,比如宝记钱铺就在第一次时间得到了消息,他们立刻叫停了向成都运送一万贯铜钱的计划。
吕颐浩也得到了亲家李迥从成都传来的消息,鸽信就摆放在桌上,吕颐浩坐在书房内沉默不语,吕晋心中忐忑道:“父亲,要不要陈庆写一封信,提醒他不要做得过份。”
吕颐浩瞥了儿子一眼道:“你想多了,他出兵占领巴蜀还是我暗示他去做的。”
吕晋愕然,“为什么?”
“不为什么,既然要做大事,那索性就做大一点,手中筹码多一点,才有朝廷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是他之前已经占领了陕西路,使朝野震惊,难道还不够大。”
“你只看到其一,没有看到其二。”
吕颐浩笑了笑道:“朝野的震惊,是因为他能以小博大,击败了金兵,朝廷和官家对陕西路并不在意,那是从金人手中夺回来,所以爵位从荆国公改封秦国公,阶官从银青光禄大夫升为金紫光禄大夫,你觉得这是对陈庆的重视吗?”
停一下,吕颐浩又笑道:“这就好比你有几百亩土地,被恶霸抢走了一部分,过了很久,另一个人把恶霸赶走,自己把土地占据,对你来说,反正这片土地已经不属于自己,收拾了恶霸,只是替自己出口气而已,可如果这个人又继续把你现在的土地再割走一部分,你会不会愤怒得跳起来?”
“孩儿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次陈庆攻占四川,官家一定会暴跳如雷!”
“然后呢?”吕颐浩又问道。
“孩儿觉得,朝廷肯定会出兵巴蜀,把陈庆赶出四川!”
“可如果夺不回来呢?”
吕晋一时语塞。
吕颐浩微微笑道:“等朝廷撞得头破血流,他们就会考虑谈判了。”
“那父亲现在该怎么做?”吕晋沉默片刻问道。
吕颐浩淡淡一笑,“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称病,辞去相国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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