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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

安家从前住的旧巷子后来翻修过,

他们卖掉的那个小院子也被新主人从里到外重新修葺。

老安领着裴牧远在这一片转了一圈,跟他讲了讲安家三姐妹的童年趣事,说安屿打小就是这里的小霸王,

这一片的孩子都怕她。

“宁宁像我,性子柔和,

但她不软弱,她可是两个妹妹的□□。静静跟可子敢跟我跟海兰嚷嚷,

可对她,

心里敬重着呢。从小到大,

我们说了不管用的,

大姐说了管用,

这俩小的最服她。可子最小,

仗着上面两个姐姐宠她,

最是鸡贼。静静吧,

她是最像海兰的,

她外公在的时候就经常说,

虽说咱们家生了三个女儿,

但静静比别人家的男孩都强百倍,

老人家嘛,

老思想,

总觉得家里有个男孩将来好多事都好办。她外公临走的时候,

单把静静叫到跟前,

你猜外公跟她说什么来着?”

裴牧远想起之前安屿跟他开玩笑,

说从前不带他上门的原因,

迟疑着开口:“该不会是嘱咐她将来留在家里招女婿吧。”

老安“嘿”一声,打量裴牧远一眼,“就说你小子聪明呢。后来你上了门,

我一瞧你这孩子的品相,那是定然不肯做上门女婿的,也难怪静静从前不肯带你回家。当然,我也就是跟你开开玩笑,那是她外公的意思,我跟海兰可没这个老思想,不过静静确实是在她外公临终前发过誓的。”

这话裴牧远不好接,他笑一笑,问老安:“静静的外公,当真那么厉害吗?”

“我就这么说吧,要是他在,当初静静遇上这事,他哪儿能容我们这么草率地行事,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跟你家里人找出来承担这份责任不可。”

“他在就好了。”裴牧远兀自叹息,瞧老安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便跟老安交心道:“您信吗?我宁愿他老人家在世,我愿意被找出来承担责任。”

老安顿时海兰上身,腔调都极像:“你小子是怪我们当初没把你掘地三尺咯?”

裴牧远笑道:“不能够,静静要想藏事儿,没人能撬开她的嘴。这不是外公比较彪悍嘛,他要真拿起屠刀威胁静静的小命,为保小命,静静再能藏事也会把我卖掉的。”

老安“啧”一声:“你倒是有心情开玩笑。”

裴牧远呼出一口长气:“我已经是您案板上的鱼肉了,既然要死,那就死的洒脱点儿吧。这样您以后回想起来,指不定会念着点儿我的好。您肯定也不想看我哭着求你别棒打鸳鸯,说实话,我也哭不出来,说出来您可能都不信,您爱女心切,跟我说的每一句我都能理解,如果我有闺女,我说不定比您还要武断。像我家这种烂摊子,要是我闺女遇着,我一定是外公上身。”

老安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跟海兰不会放任安屿把安徒生生下来,让她年纪轻轻就做了妈妈,没有任何一对父母是不想让自家孩子轻松地过生活的。即便一家人再喜欢安徒生这个小崽子,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改变了安屿的人生轨迹。现在,安屿走到人生的第二个关口,他跟海兰不想再做纵容女儿的开明父母,他们要继承安屿外公的快刀斩乱麻,不再让她的人生走弯路。

“外表越是强悍的人,心软起来就越可怕。”这是刚刚的交谈中,老安最点题的话。

这话裴牧远一百个认同,他后来才领悟过来,当初安屿能受得了寇老师那张嘴,那太不像她的个性,她忍气吞声,无非是为了他,他始终都是她内心深处的柔软。

她决意生下安徒生,是心软。让安徒生跟他相认,也是心软。她那句“山高水长”,更是心软。

这些心软,在他这里,是爱他的证据,但在父母眼中,皆是任性。毕竟,再强悍的子女,也总有依仗父母托底的时候。

安家的所有人,都曾顶替他的角色,给安屿托过底。

老安从头到尾没提裴牧远家里的事情,只是讲了讲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吃过的苦,讲他的女儿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孩,他言语之间,仅仅只表达了一个父亲对女儿未来生活的期许。

安屿提到老安对海兰的感情,是想让裴牧远有个心理准备,万一老安因海兰晕倒的事情过于气愤对他出言不逊,他能有所应对。

但老安没有。他今天找裴牧远相谈,唯一的身份只有父亲。

吊着最后一口气的裴牧远,跟老安交代遗言:“我听懂您的意思了,您放心,我会照做。”

老安对此表示遗憾,又安慰般地拍一拍裴牧远的肩膀。

“您相信起生回生吗?”裴牧远却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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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过后的城市,又陷入一场盛夏的燥热。因为电路维修,安屿跟裴牧远曾经租住的这个房子活脱脱成了蒸笼。

安屿不耐烦地站在阳台上,拿老裴放在这里的古董折扇扇风,边吐槽这一块房价总是涨不上来是有原因的。裴牧远拿冰块敷她的脸,让她稍安勿躁。

“既然停电,你要搞什么仪式感就别挑这里了成吗?你那儿要是不方便,去开房也行啊。”

“你这人,有点情趣行不行?这毕竟是我们俩第一个家,意义不同的。”

“那明天不行吗?”

“不行。”

安屿觉得此人很不对劲,暗自想了很久,总算想起来,今天是他们俩相识六年的纪念日。虽说中间有几年他们不在一起,但这个日子总归还是值得纪念一番。

靠,她可没准备礼物。既然这样,她打算还是像往常一样,装作不知道,没想起来,待会儿在这人送她礼物的时候,再多感动一阵子,这样应该就能圆过去了。

可是,当她看到裴牧远一顿浪漫操作后,送到她面前的礼物是一枚钻戒时,她的计划全部落空。

她尬在餐桌前,心中五味杂陈,想开口说点什么,嘴都张开,嗓子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平时越是混不吝的人,越到感动时刻,就越容易变成瞎子或者哑巴。

而且这一刻,除了感动,她多少还有点迷茫。

求婚?拜托,别闹了。明明他们双方都已经默认,他们俩都是不打算领证的人。

就在她心里不断冒出小人在自言自语时,裴牧远强制性地把这枚钻戒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从现在开始,你把它给我戴好了。我不在的这一年,但凡遇到单身的男士对你春心荡漾,就请你晃一晃这根手指,表明你已经是有夫之人。”裴牧远对她说。

安屿已经提前知道他要陪寇老师去澳洲,也选择尊重这个决定。听这话,也并不觉得奇怪。

可紧接着,这人又说:“这一年,我们就先分手吧……”

“分手?”安屿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抽回来,“你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什么呢。”

“你曾经甩过我一次,我难过了好几年,这一年,就当你还我吧。但是一年后……”

“一年后请你最好也不要出现。玩儿我呢哥哥。”安屿瞪着他。

裴牧远无奈地耸一下肩膀:“没办法,你外公昨天夜里给我托梦了,说这一年我们俩不适合在一起。主要是我还配不上你。所以他给了我一年的时间,让我争取修炼好自己,一年后再回来找你。”

安屿当听戏似的,又拿起折扇狂扇风。她不用猜也知道这人在玩什么花招,于是说:“好啊,那就分吧。但我们提前说好了,既然是分手,就分的彻底一点,以后咱俩谁也别干涉谁。你把你这破戒指收回去,老娘不稀罕。我要遇到什么好男人,我绝不提我有个拖油瓶,我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结婚。你也别什么一年不一年了,就这么分了吧。”

裴牧远点一下头:“行,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你……”安屿当即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他妈给我滚,没出息的男人!”

“我没出息?我他妈容易吗我?我好不容易想出来一招,说一年就是一年,你偏偏就是听不懂。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安屿这下反应过来,又急了:“那你早说啊,送什么戒指啊?你搞这一出,我真以为你说一年就是框我,就是先骗我分手,之后再也不搭理我了,谁知道老安那个笑面狐狸是怎么威胁你的,哪有人分手分一年的?”

裴牧远也又急又气:“别说一年了,我一天也不想跟你分开。有没有安徒生,我都不想再跟你分开。你要是听话,这一年就忍忍,你爸妈面前,你千万别露出马脚……”

“那一年后呢?如果你没解决好呢?”安屿问出重点。

裴牧远哼笑一声:“没有如果。”

2(风和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