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安徒生这学期最后一次亲子活动,裴牧远又意外地错过。

原本以为小麦哥会出现的安徒生失望不已,为了不让安屿看出自己的失望,他没所谓地跟安屿说:“反正他也不是我爸爸,他来不来都行。”

安屿没多解释,只用她平时跟小崽子说话的话术表达了一下“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这句话的含义。

“好吧,那他是我的爸爸吗?”这是小崽子第一次认真问出这个问题。

安屿说:“如果没有他,你是不可能出生的。因为他之前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才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你不习惯多出来一个爸爸是很正常的。不过这个不怪他哦,是妈妈没有告诉他。而我从你出生时就一直在,你是习惯了有我这个妈妈,但他确实跟我一样,都是你最亲的人,你是我跟他一起创造出来的。”

“怎么一起创造的?我明明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

安屿解释道:“他放了一颗种子在我的肚子里,我提供了养分和土壤,就像爷爷种花那样,种子到了该开花的时间,你就像一朵花一样,开放了,然后被我从肚子里取出来了。”

“什么种子?可以买到吗?我要送一颗给慢慢,让她带走,让她去新家里种一颗跟我一样的花。”

“不不不,花是花,人是人,人是要从肚子里生出来的。”

“你不是说你肚子里也是养分和土壤吗?那种在外面也可以啊。我知道小朋友是不能生宝宝的,那就让慢慢把种子种在花盆里。”

“可是这个种子是从你身体里长出来的,你现在还没有呢。”

“我为什么没有?”

到这里,安屿觉得自己解释不清了,于是把这个问题记下来,准备让裴牧远回头给小崽子解释。

小崽子又自己嘟嚷着:“让他回他的星球吧,我不要这个爸爸了。我都跟小泽和悠悠说了我爸爸会来的,哼!”

-

如果要让裴牧远选今日是去参加安徒生的亲子活动,还是医院一日游,他一定会选择前者。

昨天夜里,老裴的小女儿提前一个月意外降生,裴牧远凌晨接到通知,当是新闻般听一听,不打算浪费任何情绪。

老裴在电话里言辞恳切,先是描述那女孩早产的经历有多么危急,而后又说出生只有四斤多的小姑娘何其惹人怜爱。

听到“保温箱”和“剖腹产”之类名词时,裴牧远想起安屿生安徒生的险境,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好言好语地应了老裴一声。他让老裴担起该担的责任,从此以后不要再瞎折腾,更不要坑害了另一个家庭。

这话老裴当然不爱听,气得立刻要开骂,裴牧远及时地把电话挂断,这才避免了父子之间的又一场激烈争吵。

裴牧远清晨还是去了趟医院,不过不是为了看他那个刚出生的比安徒生还小的妹妹,而是老裴又打来一个很怂很没出息的通风报信的电话,老裴告诉他,寇老师到场了。

寇老师在医院走廊里见着火急火燎跑来的裴牧远,冷着脸打趣他道:“哟,你这是上赶着来看刚出生的妹妹,要恭喜你的老父亲老来得女吗?”

裴牧远看了眼她惨白的面色,猜测她已经去病房里叨扰了老裴一番,并且没有占到上风,便拉住她的胳膊,轻声道:“妹妹?我连父亲都没有了,您又生不了了,我哪儿有这种好福气。”

寇老师心绪不稳,母子俩僵持着进了电梯。电梯往下降,停在某个楼层时,寇老师突然冲出电梯门。

裴牧远被一个坐轮椅的病人挡住去路。没了束缚的寇老师脚步飞快,突然,高跟鞋脱离了脚掌,狠狠地摔在地上。

等裴牧远赶过去把寇老师扶起来时,她像丢了魂一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终于放下了一身铠甲。

她哭诉道:“凭什么他可以这么潇洒的过他想过的人生,不管别人的感受,凭什么啊。”

裴牧远握紧寇老师的肩膀,想安慰她一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到最后,只说了很无关痛痒的四个字——他不值得。

寇老师平息下来后,裴牧远挑了个格调很高的西餐厅请她吃饭。母子俩这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应该是裴牧远印象中,寇老师第一次在跟他吃饭时话这么少。

吃完饭后,裴牧远把寇老师送回家,在小区里跟抛下工作赶来的闫蓁碰了面。

寇老师对裴牧远说:“是我叫蓁蓁来的,你安慰人的本事太差劲了,果然,嘴笨的男人就比较专一。”

裴牧远哑口无言。

寇老师恢复了一些活力,接着说道:“我现在倒是开始庆幸了,老公在外面胡搞总比儿子在外边胡搞要好,你要是除了一个安静,多搞大几个姑娘的肚子,那我得替你多收拾多少烂摊子。真不是每个姑娘都像安静这么识趣。”

今天情况特殊,裴牧远也识趣地不跟寇老师计较她的难听话。他跟闫蓁打了个照面后准备闪人,闫蓁却把他拦住,要跟他单独聊一会儿。

裴牧远为上次无端揣测闫蓁做亲子鉴定的事情道了个歉,闫蓁并不领情,不谈跟他之间的事情,只谈寇老师。

两人都为寇老师拒绝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而发愁。闫蓁提议:“实在不行,就让她去墨尔本住一段时间吧,让她换个环境,那边有我爸妈可以陪她。她这些年除了我妈,一个知心好友都没有,我再怎么说也是小辈,要说能开解她的心,还是我妈比较拿手。”

裴牧远内心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建议,只要寇老师肯同意,他立刻可以着手给她办理签证,可现在他面临的问题是——他要不要一起去。

他正为难,闫蓁嘲讽他道:“这个时候你不该犹豫,而是应该思考,你的女朋友要是我该多好,这样你根本就不用在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纠结是陪老婆孩子比较好,还是陪自己亲妈比较好。”

裴牧远的思路被打乱,回闫蓁道:“如果我的女朋友是你,我该纠结的一定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如何在女朋友和老妈的夹缝中求生存,论嘴上功夫,你跟我们家寇老师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像我这种嘴笨的人,一个都招架不了,就更别提两个了。”

“你哪里嘴笨?你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傲慢最毒舌的。”闫蓁愤怒地踢了裴牧远一脚后,拔腿就走,她走到一半,又回头:“这方面我要是高手,那你儿子妈就是一代宗师。”

一代宗师?好有趣的比喻。安屿在这方面的能力的确已入化境,裴牧远权当闫蓁是在夸自个儿老婆。

-

慢慢搬家的前一天晚上,安徒生叮嘱海兰要帮他定个很早的闹钟。结果隔天一早,慢慢一家还没有起床,安徒生就跑去敲门。

担心小崽子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了离别的苦楚,裴牧远也一大早就赶来看戏。

慢慢的爸爸妈妈在指挥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装车时,两个小家伙坐在楼下的花坛上交换离别礼物。

安徒生准备的礼物还真的是种子,是一袋能长出漂亮鲜花的种子,他叮嘱慢慢要把种子种在最好看的花盆里,要用很好的土,要每天浇水,要请求妈妈定期拍照发到海兰的手机上给他看。

“你说这么多,我都记不住了。”穿漂亮小裙子的慢慢拍一拍安徒生的手背,安慰他道:“没关系的,我们还可以一起上小学的。”

裴牧远听到这话,十分后悔地对一旁的安屿说:“早知道我就不急着买学区房了,我应该先搞清楚慢慢一家要搬到哪一片儿,未来决定上哪个小学,然后让安徒生真跟她去同一个小学念书。”

安屿昨夜跟这人大战两场,此刻精神涣散地打着哈欠,无心听这人天方夜谭。

裴牧远又拿手机给两个小家伙拍照留念,随后把照片发到安家的家庭群里。

安可第一个跳出来回应:“赌十块钱,安徒生起码要哭大半天。”

小纪:“最多哭一个小时得了。加十块。”

安宁:“所以最后你们谁付钱?”

安可和小纪纷纷裴牧远。

裴牧远:“青梅竹马之情难道只值二十块钱?”

安可:“不然呢?”

小纪:“你看着给吧,上不封顶。”

很快搬家公司就装车完毕,慢慢真的要走了。这时,安徒生偷偷问安屿:“我可以哭吗?”

安屿:“当然可以。”

小崽子:“可是小纪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裴牧远:“你只是个小孩儿,想哭就哭,不用憋着。男子汉是可以流泪的,不是你告诉我男人哭吧哭吧……”

“哇——”裴牧远的话还没说完,安徒生嚎啕大哭起来。

海兰在楼上看着,在群里说:“计时开始,估计就哭个十来分钟吧,再加十块。”

安屿把提前准备好的纸巾掏出来塞到安徒生手里:“哭可以,把鼻涕擦一擦吧,慢慢在看着你呢。”

最终,安徒生哭了一刻钟,结束了这悲伤的情绪。

他哭完后对裴牧远说:“好了,明天我们可以出发了。”

这话说完,小崽子却又忧伤了起来,他大声喊:“我为什么明天早上又要早起啊?”

裴牧远立即安慰他道:“我们中午才出发。”

“去哪里啊?”小崽子又问。

裴牧远说:“带你去我跟静静第一次一起旅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