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安屿是吃痛的人,这一下的痛感,像小时候玩游戏输了,安宁和安可拿夹子夹她的脸肉或耳朵肉,有刺感,但没那么疼。

她知道是这人心又软了。

短短五秒钟,安屿被裴牧远遮挡在角落里,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个出格的小插曲。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裴牧远已经抬高自己的头,目不斜视地看着车窗外边。

裴牧远这张脸,安屿初看时,觉得也就是个普通帅哥,后来看上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方圆百里最耀眼。

安屿欣赏异性的标准,十九岁那年被裴牧远拔高。在那之前,她产生过好感的异性都不存在于三次元。

皮囊好看就值得肤浅的喜欢,至于未来要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安屿当时的标准只有两个字——有钱。

认识裴牧远之后,安屿发现看男孩子不单单要看皮囊,还要看聪不聪明,情商高不高,有没有涵养,懂不懂尊重。

二十岁的安屿给裴牧远打分:长相99,身材98,情商95,学识100,修养100,尊重女性100。

“身材怎么就98,情商怎么就只有95了?”裴牧远当时不服气地问。

安屿说他腹肌太薄了,至于情商,差的那五分是要留给那道千古难题的。

“那智商呢?”裴牧远又问。

安屿:“不好说。”

裴牧远的智商的确是忽高忽低的,对于学术,他的聪明劲儿几乎可以接近满分,可是一旦陷入自己的怪圈,他那些聪明的脑回路又被他女朋友旖旎的心思缠绕时,他的智商就为零。

尤其他遇到安屿这种大智慧省着用,小聪明又颇多的女朋友。他时常不是她的对手。

……

裴牧远发现安屿在看自己,手掌覆上她的头顶,将她的脸转向另一个方向。

安屿便偏过头去,看有尽头的隧道和没尽头的光。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相对而站,各看一边,把并不是理想中的路,提前走成一种分崩离析的姿态。

出了地铁站,外边的雪停了。安屿知道从这里走到小区门口并不近,提议道:“骑共享单车吧。”

“我有车。”裴牧远说。

安屿跟着裴牧远走了大概五十米米,在一个大型购物广场的停车场,裴牧远从密密麻麻的电动车自行车堆里,捞出了自己造型低调的山地自行车。

这辆车上个月刚被他装了后座,也是鬼使神差下进行的。他当时去安装,人家老板还笑话他,说给这个级别的山地自行车装后座,简直是暴殄天物,又悄咪咪地问他是不是为了去钓妹子,调侃他要是想用这个方式钓妹子,恐怕如今连学生妹都钓不到了。

他那天心情很差,为了堵上那位多嘴多舌的老板的话,便说安装后座用来接送家里熊孩子上下学的。

……

安屿坐上车后座后,裴牧远出发蹬车时明显用了一下力。不是安屿太重,而是载着她的这种感觉丢失了太过漫长的岁月,眼下突兀又久违。

安屿十分了解裴牧远的车技,往返于裴牧远学校和他们旧家的那段路,她在他的车后座吹了几乎一整个夏天的风。

她最喜欢把脸靠在他紧实的脊背上,一边向他学校里的女同学们宣示主权,一边堂而皇之的看其他优秀好看的男同学。

裴牧远总会在书包里备一条薄毯,为了给他爱穿短裙的女朋友坐他车后座时遮羞。他也会随时留意,有没有哪位男同学的眼睛又在偷瞄他女朋友的长腿。

“冷不冷?”车速变快后,裴牧远问安屿。

安屿用围巾把自己裹的像个阿拉伯妇女,当然说不冷。她又探头看了眼裴牧远手上的羊绒手套,说:“你现在还蛮会保养的嘛。”

裴牧远冷笑道:“每一个单身男人都懂得爱惜自己的手。”

安屿秒懂,问:“都看什么片儿?”

裴牧远:“你做女主角的那几部,百看不厌,很是受用。”

安屿愣了下神,随后猛拍一下这人的背,气得差点要跳车,抓狂道:“你这个阴险狡诈的无耻之徒,分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不是说我们各自都删掉吗?”

“大姐,你分手的时候除了说了分手这两个字,你还说过什么?你失忆了?”

“我明明发了短信给你,说我已经删掉了!”

“那是你自己想删,我凭什么要删掉?再说我传播了吗?牟利了吗?这是我的私有物,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上面有我的脸!”

“得勒,那我回去就把那上面你的脸都打上马赛克。”

安屿被怼的哑口无言,气急败坏想打人,又意识到这人早就不是自己的男朋友,打情骂俏不实用,她手很有分寸地缩回来,换成威胁:“待会儿到家就给我删掉,留着这种东西,是想等我红了以后讹我钱吗?”

裴牧远嗤笑一声:“哟,您还做着明星梦呢。”

话落他想起两人确定关系的那一天,他问她的另一个问题。

裴牧远:“你以前为什么想当明星?”

安屿:“想和漂亮的男明星拍吻戏,以及,床戏。”

“是这样吗?”裴牧远的唇瓣飞快地扫一下安屿的上嘴唇,见她没有拒绝,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便又吻下去。

开始笨拙,中间笑场,最后缠绵。两个人确定关系的初吻应运而生。

吻到呼吸渐急,他松开安屿的后脑勺,将她拥进怀里,像是安慰她失落的梦想,说:“不遗憾了,做我女朋友天天都可以拍吻戏,以及,床戏。我不会输给任何一个男明星。”

……

安屿也哼笑一声,说:“没准儿我哪天又一脚踏进去了,娱乐圈啊,多少年轻新鲜的男孩子啊,个个都香得很。”

“就怕你遇到的,都是祝贺这种对妹子不感兴趣的男孩子。”裴牧远立刻接话。

安屿心里一咯噔,这人的眼睛也忒毒了。难怪他敢给祝贺写那种词儿,原来是因为他笃定祝贺未来不会因为妹子而翻车。

冬天的雪夜里,这辆承载着一对旧情人的自行车,徐徐行进在洁白的长街上。路人眼中是被误解的柔情蜜意,他们俩的心里,各自在盘算被偷走的三四年。

时光大部分时候都很刻薄,快乐易逝,苦闷久存,不给你算账的余地,也不允许你轻易把丢掉的找回来。

很多抽丝剥茧的情感,就这样不尴不尬的,像晚暮中的炊烟,短暂地盘旋在原地。

-

推着自行车进电梯时,一楼业主服务台的女管家快步走过来跟裴牧远搭话,说有个排场很大的女明星上门来找他,还和他对门的女业主吵起来了。

裴牧远这才想起来,吃饭时,他连续挂断刘米乔四五个电话。他心里觉得不妙,皱着眉头问女管家:“现在人走了吗?”

“没呢。裴先生,刘小姐说她见不到你人是绝对不会走的,现在应该是您对门的闫小姐收留了她,不过她们俩刚吵过一架,我还真害怕她们俩打起来,所以您还是赶紧上楼去看看吧。”

听到这话,裴牧远的眼睛里充满戏谑的笑意,他学着女管家的语气:“那你就多虑了,她们俩狼狈为奸的时候,比穿一条裤子的蜈蚣的还要亲呢。”

安屿“噗嗤”一声,这人说俏皮话的比喻还是那么有趣。但听到那两只“女蜈蚣”都在,她顿时就不想上楼了。

“你先上去吧,等你送走贵客我再上去。”她对裴牧远说。

裴牧远却执意让她一起上楼,抬举她道:“怂什么,无论是刘米乔还是闫蓁,哪一个又是你的对手?”

“不敢当。只是这两位都是你们家寇老师的传话筒,看到我出现,多不好。这么美妙的夜晚,我们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就别节外生枝了吧。”安屿把裴牧远的自行车接过来,又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走,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

裴牧远半信半疑地进了电梯,电梯门快合上时,他看了眼安屿的脸,左眼皮猝不及防地跳了一下。

今夜的故事,好像格外曲折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