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洒入沙穴口的皎皎蟾光甚是调皮,却又无骄阳四射活力,只堪映明洞|中小半光景。
厚毡毯上,阖目昏迷的少年郎眉梢一跳,似有不适,不时偏动脑袋,似想躲避什么。
谁知颈畔那道热辣的喷吸始终笼罩着他,如影随形。
少年郎眼睑微张,意识尚未恢复清明,右手已迅疾贴至腰侧,去摸佩剑。
空荡荡的……
他的太阿剑!
点漆双眸倏地睁开,卫关山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出于本能,目光直射向方才梦中一直扰他的始作俑者。
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凛冽慑人,全然超脱少年年岁,却又不同寻常将士那般喋血凌厉,倒肖似不容亵渎的皑皑山上雪,与高不可攀的雄关河山,清极傲极。
“呼噜——”白骆驼通人性,被爆发的卫关山吓得溢出一声低叫。
它把自己与身形相比小得可怜的脑袋瓜晃了又晃,傲人的双层长睫毛眨了又眨,很是不解这人对自己耍什么横。
它明明是受主人之托,在照料他,方才还用牙齿给他盖毡毯来着。
白骆驼委屈得很,又叫了一声。故意晃动长脖,掩在雪白皮毛之下的纯金饰云纹驼铃乍然响彻整个沙穴,以表不满。
卫关山蹙眉,刺耳的叮铃声反倒彻底唤醒了他的神思。
借着洞口不甚明朗的月色,他上下打量过体型彪悍似小山的白骆驼,忆起前事。
他隐约记得,风暴过去后,自己彻底昏死之前,似乎确实见过一匹白骆驼。
但,卫关山冷静的目光自金驼铃,移到自己被卸在一旁的甲胄与佩剑上。
最后,又稍动了一下自己被简略包扎过的右小腿。
根据如此种种迹象,卫关山心中已是笃定。
——救自己的并非是这传闻中的灵物,而是给它挂上铃铛的人。
卫关山目中戒备隐去了七八分,但背脊始终挺直,还忍疼调整了一个端肃的跪坐姿态。
然后默默看着那一身憨蠢的白骆驼,疯狂摇晃自己那弯曲如鹅脖的长颈。
果然,不出片刻功夫,卫关山便闻听一阵轻快脚步,由远及近。
一道活泼身影矮身入得穴中来。
来人逆着清晖冷月,把穴中光影遮去大半。卫关山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凭借身形与走姿推断,是名女子。
卫关山意外之余,一把抓过甲胄往身上披,还不忘扬声朝入口处道,“烦请女公子暂且止步。”
“好……”雅涞听见白骆驼晃铃召唤自己,便在猜测这人应是醒了,听闻他突然出声并不觉得意外,反而下意识应了一声,顿住脚步。
复而又顶着满脸莫名,清脆问道,“为何呀?”
卫关山刚摸黑分出甲胄正反面,想往身上套,听得女子疑问,正要委婉作答。
谁知不大的沙穴中,忽地满室明光。
只见一袭异域装束的小少女点燃火折子,双腿听话的停在原处,脑袋却半歪着,耿直偏向他的方向,很是好奇的模样。
“……”
卫关山唇角抽搐一瞬,正欲说什么,视线无意与满身翠色笼罩,只露出一双澄净水眸的小少女对上。
火光映衬下,少女直勾勾的目光懵懂又坦诚。似集天地灵气幻化成的小狐狸,无忧无虑趴在翠峦上,正探头探脑,好奇窥视人间沧桑。
机灵明净,且带几分天性里的媚色。
不知为何,卫关山耳后蓦然滚起热意,竟忘却了自己想说什么。
怔忡间,眼帘微合,已迅速扔掉未来得及套上身的甲胄,反手再猛抓来毡毯,把只着内衫的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动作流畅,可谓一气呵成。
雅涞见状,呆了呆。
她们楼兰云集几十国商贾,风气开化。适逢炎日,女子就算穿梭人潮如织的街市,也多半只着单薄一层半臂裙裳。
所以,她乍见明明浑身裹得一丝不露肉,却还羞急往身上裹外裳的卫关山,犹如见了被中原商贾传得玄乎的贞洁烈妇。
下意识疯狂摆手,以证清白,并脱口而出道,“你放心,我没碰你一根手指头,你千万莫要想不开!”
说着,雅涞还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前抱走卫关山那把佩剑,把它严严实实藏在吨位厚重的白骆驼屁股后面。
“……”卫关山再次震住,半响,才反应过来这异域少女的言下之意。
原本还算沉稳的表情险欲裂开,耳后的热气顺势攻占了满脸。
卫关山闭目沉淀一瞬,倚靠多年修养,勉强敛尽失态,端出云淡风轻的假象。
“女公子误会了。”卫关山一本正经道,“如此这般,并非他意。乃是因衣衫不整面救命恩人,不够庄重。”
说罢,卫关山妥善掖好毡毯边角,本想顺势站立而起的。但一来右小腿带伤不便;二来担心毡毯松落在人前失仪。
是以,只能折中,以跪坐之姿,一派端凝自在,俯首朝雅涞施以长揖。
“在下卫关山,多谢女公子搭救大恩。”
他生得眉目疏阔,卸下生硬寡戾的甲胄后,越发显得气度高华,似水墨晕染出来的清隽矜贵。
雅涞生于似沙漠般滚烫热烈的西域楼兰,过惯了无拘无束的自在日子,识的多是胡桐烈马一般随性奔放之人。
还是第一次见卫关山这般——通身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如月下修竹的年轻男子。
也是第一次被人这般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的言谢对待。
一时间,雅涞既新奇又诧异。
她虽不通中原礼俗,但毕竟出身楼兰王庭,对关内中原乃至当今世道,比之普通塞外百姓清楚得多。
当今天下之势,以长城内外为界,勉强能笼统称之为三分。
为大雍,匈奴与西域。
其中实力最强者,为如今坐拥偌大中原的是大雍朝。
大雍实力强盛,兵强马壮,常年派兵镇守边塞,逐匈奴,定西域,有一统长城内外的野心。
次之为北方匈奴。
匈奴人常年游牧塞北草原,物乏贫苦,但族人凶悍彪炳,时有侵扰西域及中原之举。
最弱的为西域。
西域位于黄沙大漠,共有三十六个城邦小国组成。
楼兰建国于东西两方商贸要道上,富庶繁华,乃是西域三十六国之首。
但世间之事,泰半都是福祸相依。楼兰得利于地处位置,也困于地处位置。
不管是匈奴想攻中原大雍,还是大雍想平匈奴,都得自楼兰取道。
楼兰势弱,夹在两国之间,作为两国互相制衡的关键点,实在难安。
弱肉强食的世道,既为弱者,便得认清自己的处境。
是以,楼兰格外关注中原大雍皇朝与塞北匈奴的动向,以防不测,随时机变。
雅涞身为楼兰王女,常年耳濡目染下来,哪怕如今年纪尚幼,也自有积淀。
她记得清楚,大雍朝建国之初,承袭前朝秦制,重法家刑名,尚英勇威武之道。
时人重情义、轻礼仪。男儿兴放|荡游侠,血性豪迈;女儿可绝婚数嫁,洒脱大气。
后来历经几代皇帝,发现前朝秦制已不再适合逐渐走上正轨的大雍。
遂自先帝起,中原又开始举国推崇儒道,规行矩礼,力图一改国风。
但从‘轻急’到‘谨厚’,由‘狂放’到‘贞守’并非一日之功,乃是渐进过程。
雅涞眨眨眼,据她所知,如今的中原民智,似乎并未‘端肃重礼’到这位小将军这般地步。
除非他是……
“你方才说你名唤卫关山,是哪个卫?”
雅涞嫌蹲得腿麻,本想直接坐地上,他们楼兰人喜欢盘腿而坐。
但心里又对这位小将军的身份犯嘀咕,不便造次,只好嘟着嘴,习着他的姿态,跪坐在地上。
卫关山听雅涞反复确认自己的姓氏,而非追问官阶来意等,目中微不可察闪过一丝讶异。
面前这个跳脱活泼,灵气逼人的小少女,似乎并非他先入为主认定的懵懂天真,反而敏锐细致,直觉与洞察力都极为惊人。
而且,出身定然不俗。
卫关山不动声色扫过雅涞覆首面纱下摆,那一圈精细的银丝线波纹。
正欲作答,洞口又飞快窜进一道绿影,打断他的话。
“哟呵,人还真醒了。这白骆驼甚是了得,以后生了孩儿请它当傅母算了,保管照看得服服帖帖。”
长三满嘴胡咧咧调侃着,动作却半分不慢,皮猴似的几步窜到雅涞身边。
他这人有极强的好奇心,属于撞见泡形状不同的马屎都要凑上去尝尝臭不臭的性子。
他见雅涞与卫关山相对跪坐,想都不想,也跟着凑热闹,‘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倒在雅涞身边,砸飞一地砂砾。
卫关山:“……”
雅涞:“……”
着了同色绿裳的兄妹排列得整整齐齐,卫关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昏迷前看见的两棵葱不是幻觉,而是有原形的。
雅涞早习惯了长三不靠谱,噘着嘴抹了把被沙迷住的眼。
本想提醒长三大可不必如此,但转念一想,长三他就不配站着蹲着坐着与活着!
是以,沙穴中情形便变成了两人跪坐,一人跪着说话了。
雅涞敷衍的替双方引见几句后,又把话题转回了卫关山的姓氏上。
长三虽脑子不如雅涞聪明,经常被雅涞牵着鼻子走。
但胜在了解雅涞,见雅涞这般执着追问,慢慢也咂摸出味来了,这个‘卫’姓,怕就是响彻关内外,备受世人瞩目敬仰的卫氏了。
卫关山见这小兄妹两都似有所悟,索性坦坦荡荡道,“二位甚是机敏,我确出自亓山卫氏。”
亓山卫氏,累世传家数百年。
自殷商时期便存于世,颇有声名。
当初周公制礼时,卫氏先祖随之左右,共创了个“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的礼乐盛世。
后周室式微,诸侯争雄,礼崩乐坏。
再后来,秦王扫六合,建立秦王朝,大兴勇武之道,不理礼乐。
再到现在取秦主天下的大雍,承秦制,仍是礼乐不闻。
亓山卫氏辅制的“礼”已在世间断了传承,但亓山卫氏本族的根脉以及对‘礼’的拥护,却从未断过。
无论朝代更迭,世道变迁。亓山卫氏之后或为政,或为将,或研神农,或通奇巧,有高峰鼎盛,亦有低谷沉寂,却始终犹如屹立不倒的亓山,未曾绝过。
累世数百年下来,青史留名的族人不知凡几。
如今,亓山卫氏名望最盛的便是曾数伐匈奴,用兵如神,威震四方的雍朝大司马卫侯。
这位侯爷谨遵先辈礼典,修习自身。虽杀伐决断,却被世人尊一声‘儒将’。
方才雅涞观卫关山言行规矩,举手投足雅致又不乏利落,便觉此人风姿不俗,与传闻中的卫侯甚为相似,当真是世间少有。不曾然,竟真是亓山卫氏的人。
世上不乏有其他卫氏宗族,但能在宗族之前加上亓山的,却只有那寥寥几人。
雅涞与长三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眸底的惊色。
长三性急,已疾风火燎问了起来。
“你可是卫侯子?我隐约记得有中原商人曾说过,当初卫侯得长子时,适逢率三万骑出云中,斩首虏三千,收荆北卫氏开源之地亓山,得封侯。是以,卫侯为长子定名关山。一守国之关隘山川;二卫家乡。”
卫关山微微颔首,头颈与肩臂自成一道流畅的弧线,“正是。”
这小兄妹两既能观他言行,便推断出他的身份。
他们通晓他名字的由来,也没甚让人稀奇的。
雅涞疑惑接茬,“可是传言中,卫侯长子体弱受不得塞上苦寒,又望随父志,便去了湿暖的南越之地从军。你既是他,为何会在如今这时节,出现在距南越千里之远的西域白龙堆附近?”
还有一句,雅涞顾忌卫关山‘贞洁烈妇’的本性,没敢直说。
先前其实是她与长三一起替卫关山卸的甲,并包扎了腿伤。
据她观察,这人虽面庞清隽,气度淡逸,但身子骨还是结实的。
双膝上有常年骑马磨出的厚茧,小腿与踝部也有不少大小旧伤,瞧着可不像传言中那般虎父犬子,羸弱无用。
卫关山眸瞳微缩,瞬间便恢复如初,一派坦然道,“想必救起我时,二位已见过我所有随身之物。”
言下之意,他别无他物以作自证,只看雅涞与长三是否决定信他。
“另,我之所以独身出现在此处,是与军队走散了。我自南越抵达玉门都尉帐下听令不过半月,随军队深入沙漠磨合阵法时,无意迷失方向,走走停停几日后,身上补给消耗殆尽时,又遇上了旋风。再醒来时,便被你们救了。”
卫关山一席解释,合情合理,并无破绽。
沙漠瞬息万变,形势复杂,就算是在塞上当地人都极易迷失方向,何况他还是初来乍到,第一次深入沙漠。
雅涞与长三捡到他时,他除了一身宛若银龙的唬人甲胄,与一柄紧握在手中的剑,随身再无其他长物,实在难以判断身份。
不过,仔细想想,卫关山其实也没有故意抬高身份,哄骗他们的必要。
楼兰势弱,既惹不起铁血凶悍的匈奴,更打不赢兵强马壮的雍朝。便只得岁岁朝贡,多方斡旋。
不管这卫关山是真是假,他们二人救了名雍朝将领确属实情。
所以,他们绝对没有胆子拿捏卫关山的出身高低下菜碟,对他不利。
只会好生待他,把他平安送回大雍,以示两国交好。
兄妹两同时踌躇片刻,雅涞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长三顺势道,“算了,管你出身高低,反正又不与我家攀亲。今日天色已晚,先歇着吧,有话明日再说。”
说罢,长三揉着膝盖站起身,拉着雅涞出沙穴守夜去。
其实以往在沙漠中行走,雅涞与长三都是轮流倒班守夜。
但今日因为卫关山占了兄妹两唯一一套毡垫毡毯,兄妹两只剩下一条平时供守夜御寒的皮裘。
沙漠夜里凉,单睡沙漠上肯定会感染风寒,所以兄妹两索性一同去外面守夜,挤在皮裘里,借篝火取暖。
雅涞在沙穴里本已涌起几分困意,可一钻出洞穴,便被扑面而来的夜风吹了个头脑清醒,索性让长三先靠着自己眯一会儿。
长三应了一声“好”后,瞬间便鼾声震天。
雅涞堵着耳朵,借由冷月清辉,远目打量沙海,哪怕此时它已卸下灼热狠辣,归入雄浑静穆,可依旧爱憎分明——沙丘轮廓分明,丘脊流畅清晰,迎风沙坡似水,背风流沙如泻。
若它存心要颠倒天地,应该会强势到不容反抗吧。
雅涞掩在面纱下稚嫩小脸垮下来。
默默把那副花费了她四年心血、当做宝贝随身携带的羊皮卷舆图扔在黄沙上,小拳头攥紧使劲抡了它几下,无声尖叫几声,这才把羊皮卷捡了起来,重新装进防水皮套里。
末了,还不忘拿长三衣袖蹭干净自己手背上的黄沙,这才觉得心里那口气顺了一点点。
雅涞只顾着发泄,忘了给篝火堆添柴火,等她注意到时,火堆已只剩下几缕黑烟,需要重新点火。
雅涞自己的火折子留给了卫关山,本想找长三身上的火折子,谁知他睡得跟猪一般沉,把个火折子压在怀里。雅涞费了老鼻子劲儿也没能扯出来,气得轻踹他两脚,把整个皮裘往他身上一裹,起身往沙穴中去。
雅涞借由月光引路,蹑手蹑脚进入穴中,唯恐饶了伤患休息。
谁知,伤患正面朝穴口而坐,目色清明,了无睡意的寂寥模样。
身为“伤患傅母”的白骆驼倒是在旁呼呼大睡。
“你可是伤口疼得睡不着?”雅涞顺手替他点亮了油灯,不经意发现自己的影子把年轻儿郎俊秀的五官罩得狰狞,顿了顿,不由脱口问道,“还是害怕?”
卫关山已领教过她时而跳脱,时而机敏的思维,唇畔溢出一声浅笑,于黑夜中,别样清晰,“不是,躺了许久,想坐一坐。”
雅涞哦了一声,却不太信。
想当初她第一次独自住在沙穴中,吓得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总觉得每一块未凿平的壁上,都隐匿着一只吃人怪物。最后还是长三挪到洞口一边守夜,一边与她说话,她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不过,信不信的不重要,反正她需要做的仅是把这人活着送还雍朝。
卫关山目送少女纤细的背影离开后,又静坐了片刻,正准备躺回毡毯时,忽又听闻穴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轻快脚步,去而复返。
他随意抬眸望去,又飞快半敛下眼睑。
不敢让这恍似误入人间的惊鸿鸟儿,看穿世俗人的轻浮与狼狈。
少女原本覆首的面纱已被摘下,和着蟾光随意落于肩上,更衬绀发浓于沐,肌肤犹胜雪,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虽是年少,面容已灼艳似名花姝丽,不可方物。
卫关山够克制,也善掩藏。
雅涞把手掌摊开在他眼前时,甚至没发现他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微荡。
“给你。”雅涞认真道,“你若害怕,可以晃响它。”
卫关山神色不动,身体倒格外诚实,摊开大掌,任由少女把手心那枚精巧的小银铃倒入他掌中。
两人靠得太近,他似乎还能隐约闻到少女指尖浅淡但清冽的菝蕑香。
他不动声色的把身子往后仰避几分。
“多谢。”
虽然,他并不害怕,也不认同这小东西的作用,但毕竟是小姑娘的一片好意。
雅涞嗯了一声,又示意他把另外一只手伸出来。
卫关山不太敢看她艳光逼人的脸,目光一直有意无意落在别处,只配合的摊开空着的手掌。
在卫关山以为自己将要收获第二枚小银铃时,掌中却传来一阵湿漉漉毛刺刺的触感。
雅涞略带不舍,把自己从波斯商人手里得来的新鲜玩意儿放于他掌心,丢下一句,“你若依然害怕,便把它吃了吧。”
洒脱转身离开。
卫关山凭借这几年在南越的见闻,一眼便看穿了手里这枚东西的真身——海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