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这座城当作为自己而建的,如果城池全部完工,它就属于你了。”
当初,信长的确是这样对藤吉郎说的。可是,当藤吉郎回来向信长禀告竣工的喜讯时,信长却只说:“你可以住在那里。”言下之意,并不打算将城池赐予他。
虽然这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差别,但藤吉郎知道,自己并未获得成为城主的资格。
这是因为,信长对自己并不是十分信任。蜂须贺村的小六因自己的推荐,也成了织田家新的家臣,而信长则命令他赶去洲股监视自己。
对于主公的种种做法,藤吉郎不但没有抱怨,还向信长提出:“您奖赏我的五百贯俸禄,我要从敌军那里为您拿回来。”
在得到信长的批准后,藤吉郎正月初七就回到了洲股城。
“这次我们在洲股筑城既未损失主公的一兵一卒,也未滥用国土的一草一木,五百贯的年俸也是我们从敌军手里夺来的,是老天赐予我的奖赏。彦右卫门,你说呢?”藤吉郎一回到洲股城,就与众人商议起事情来。
此时,蜂须贺村的小六正胜,已将名字改为彦右卫门正胜。
“这说法很有意思。”
现在,彦右卫门对藤吉郎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尽管信长让他来洲股监视藤吉郎,可他却严守上下级之礼,从此再未提起过与藤吉郎的旧缘。
随后,藤吉郎再次出奇兵,于当月攻占了位于洲股附近的美浓领地。
当初,信长赐予藤吉郎五百贯的年俸,现在藤吉郎所攻占的领地价值却远高于一千贯。
听闻此事,信长苦笑道:“只靠那猴子一人,就足以攻占美浓全国了。看来,世间的确有这种任劳任怨的人啊!”
没过多久,织田军在洲股就拥有了一片相当大的地盘。
接着,信长就要吃掉整个美浓。
可是,距离敌方主城稻叶山较远的飞岭却极难攻克,再加上有河相隔,因此斋藤军欲据守此地做殊死顽抗。
后来,信长以洲股城为立足点,对飞岭发起了两次攻击,均无功而返。对方的防守简直如同铁桶一般。
对此,藤吉郎和彦右卫门并不感到奇怪。
因为到了这种时候,敌军肯定会集结所有兵力,做殊死一搏。也可以说,美浓要举全国之力,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凭尾张国现在的实力,与对方打攻坚战是很难取胜的。
而且,自从藤吉郎在洲股成功筑城之后,美浓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意,现在他们对藤吉郎已有了新的认识。
“他的外号叫猴子,身份十分低微,在织田家一直未受重用。可是此人却心怀锦绣、素有奇谋,尤为称道的是他能知人善任。”
由此可见,美浓对藤吉郎的评价要远高于织田家。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美浓军这次变得十分谨慎,排兵布阵也极其严密。
两次进兵失败后,信长已不敢再轻易出兵,他只能把军队撤回到小牧山,以待战机。
可是,藤吉郎却等不下去了。他时常站在城楼上一边遥望美浓平原和中部群山,一边抱胸沉思:“如何才能夺取美浓呢?”
他要动用的兵力既不在小牧山,也不在洲股,而是存在于他的头脑中。
藤吉郎走下城楼,刚一回到房间就问属下:“彦右卫门在吗?”属下回答说在,于是他又说道:“我有事找他商量,请他立刻过来。”
蜂须贺彦右卫门正胜奉信长之命,来洲股监视藤吉郎,所以他只是藤吉郎的部下,而不是藤吉郎的家臣。而且,由于两人之前曾有过一段旧缘,因此藤吉郎对他仍很客气。
“听说您叫我,不知有什么事?”
彦右卫门很快就过来了。
他对待藤吉郎十分礼貌,已完全不同于蜂须贺村的小六正胜。
即便只有他和藤吉郎两个人,他也不会因过去的关系而轻慢对方,他是从心里尊敬这名年轻的守将。
“请您再靠近一些。”
“好,那我就失礼了。”
然后,藤吉郎对左右使者说道:
“你们先退下吧,等我召唤时再进来。”
“坐下吧,我有事与你商量。”
“好。是什么事呢?”
“之前,”一说到这儿,藤吉郎便压低了声音,“我就知道,你要比我更熟悉美浓国内的状况。现在,美浓方面志在固守,即便我们有洲股城作为据点,也无法高枕无忧。我想知道,他们最难对付的地方是什么?”
“应该是人吧?”
“嗯。美浓国虽然人才济济,可斋藤龙兴却昏庸无能,难堪当国主重任。”
“在美浓有一个三人集团,他们从秀龙、义龙时代就一直辅佐斋藤家,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这三个人都是谁?”
“也许您也听说过,他们是厚见郡镜岛的城主——安藤伊贺守范后。”
“嗯。”藤吉郎一边点头,一边屈指算着。
“安八郡曾根的城主——稻叶伊予守通朝。”
“哦哦。”
“最后一位也为安八郡人氏,是大垣的城主——氏家常陆介。”
“还有其他人吗?”
“什么?”彦右卫门侧着头,一脸不解。
“提起美浓国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有不破郡岩手之人、竹中半兵卫重治。不过,他们在几年前因故离开了斋藤家,至今仍在栗原山中闲居。所以,这两个人不算在内也罢。”
“也可以说现在支撑美浓国大局的就是三人集团。”
“我也是这么看。”
“我要与你商量的事就是这个。我在想,能不能想个办法拔除三人组?”
“这个恐怕很难。”彦右卫门立刻否定了藤吉郎的想法。
“这些人都非常忠心,决不会为名利所动。也许您能从他们口中拔掉三颗牙齿,却很难让他们背叛美浓。”
“那不一定。这要看我们用什么方法。”藤吉郎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说:“之前我们在洲股筑城之时,敌军几次三番来攻城,可是真正可怕的敌人却在另一个地方。”
“哦,是谁?”
“就是那些不为所动、始终不来攻城的人——上游鹈沼城的城主。”
“啊,您说的是大泽治郎左卫门呀!他可是一员猛将,被称为‘鹈沼老虎’!”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接近他?那只‘鹈沼老虎’……”
“办法嘛……不是没有。”
“有吗?”
“治郎左卫门有个弟弟,名叫大泽主水,跟我十分相熟。”
“是吗?”
“他不只和我熟,和我弟弟又十郎也很有交情。”
“那可太好了!”藤吉郎喜不自禁。
“他现在在哪儿?那个叫主水的人。”
“应该仍在稻叶山城内任职。”
“你能否派又十郎悄悄溜进城,与主水取得联系?”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让他去。”彦右卫门答道,随后又问了一句,“您打算怎么做?”
“首先利用主水的关系,使大泽治郎左卫门离开斋藤家。然后,再利用大泽治郎左卫门,将美浓三人集团一个个地拔除。”
“拔除三人集团虽然不是很容易,但庆幸的是主水与他兄长不同,他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如果我们能给他一些好处,他就一定能为我们做事。”
“不,要想使这只‘鹈沼老虎’动摇,仅靠主水一人之力尚且不够。要让这只‘老虎’为我们做事,还需要借助一个人的力量,那就是你的外甥渡边天藏。”
“言之有理。不过,您打算让他们二人如何行事?”
“是这样,彦右卫门。”说着,藤吉郎向前探身,贴近蜂须贺彦右卫门的耳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哦、哦。原来如此。”彦右卫门一边不住点头,一边凝视着藤吉郎,心想:大家都长着一样的脑袋,为何他的智谋如此过人,而我就像一个傻瓜?
“我想让又十郎、天藏两人立即出发。”
“明白。他们要潜入敌国,所以让他们半夜渡河过去吧。”
“还望你将此计划详细告与二人,并让他们多加小心!”
“我知道!”彦右卫门心领神会,随后就退了出去。
现在,洲股城中的大部分士兵都是原来蜂须贺村的流浪武士。其中,彦右卫门的弟弟蜂须贺又十郎、外甥渡边天藏一直和其他武士住在一起。
两人接到彦右卫门的命令后,立即于当天夜里乔装成过路商人,离开了洲股城。
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地就是敌国的大本营——稻叶山城。
无论是天藏还是又十郎,都足以胜任这次的使命。
没过多久,他们就顺利完成任务,返回了洲股城。
这期间,大约隔了一个月。
此时,一河之隔的美浓国内渐渐出现了各种谣言。
“那只‘鹈沼老虎’好像要叛变哟!”
“治郎左卫门之前就私通尾张国!”
“所以,当初洲股筑城之时,他就不听不破平四郎的指挥,平四郎明明下令发起总攻,可他却按兵不动。”
还出现了各种传闻:
“据说,不久之前大泽治郎左卫门被召进稻叶山城,还受到了主公的责备。”
“连鹈沼城也被收回了!自从老虎被召回稻叶山城之后。”
一时间,美浓国内谣言四起,让人难辨真伪。
显而易见,这些谣言的发起者就是渡边天藏,而始作俑者则是稳坐洲股城的藤吉郎。
“现在,时机应该差不多了。彦右卫门,能否麻烦你去一趟鹈沼?”
“是秘密出使吗?”
“帮我给大泽治郎左卫门带去一封信。”
“好的。”
“关键是要把他请来。你可以先定下时间、地点,然后我会亲自与治郎左卫门见面。在此之前,你帮我准备好一切相关事宜。”
“我知道了。”
于是,蜂须贺彦右卫门拿着藤吉郎的亲笔信,悄悄来到了鹈沼城。
听闻洲股的密使来访,鹈沼城主大泽治郎左卫门歪着头问道:“奇怪!他们来有什么事?”
最近一段日子,这员被誉为“鹈沼老虎”的猛将显得郁郁寡欢,所以他一直称病不出,也谢绝见客。
不久之前,稻叶山城的斋藤龙兴突然发来召状,让他回都城任职。
治郎左卫门的家人和手下都担心他会答应城主,返回稻叶山城。其实,治郎左卫门也不愿回去,所以一直称病,迟迟没有动身。
其实,美浓的谣言也散布到了这里,治郎左卫门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他既憎恨那些进谗言的佞臣,也感叹斋藤家内政不明、主公昏庸无能。可是,自己却左右不了这一切,只能抱定必死的决心尽忠到底。
可是,就在这时。敌军的洲股城却突然派密使蜂须贺彦右卫门来到鹈沼城。
“要不要见见他?”治郎左卫门心里有些动摇。
随后,他见到了木下藤吉郎的亲笔信。治郎左卫门只是大致读了一遍,便立即将信焚毁。随后,他对彦右卫门说道:“最近几天,我会将见面的地点、时间通知你们,希望到时能见到藤吉郎阁下。”
此后又过了半个多月。
从鹈沼城传来了消息。于是,藤吉郎带领彦右卫门,及十余名亲信赶去指定的地点赴约。
会面的地点是位于鹈沼城与洲股城之间的一座民房,双方的家臣均被留在附近的河岸驻守,只留下藤吉郎和治郎左卫门两人乘一叶小舟漂游在木曾川上。
别人很难猜想出这两人究竟进行了怎样的密谈。
只见一叶扁舟随河水久久地漂荡着,小舟逐渐远离了人们的视线,沐浴在一片灿烂的阳光里。
随后,这次会面顺利结束了。
藤吉郎返回洲股城后,悄悄对彦右卫门说:“他在七日那天就会过来。”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大泽治郎左卫门秘密来到了洲股城。藤吉郎亲自出城迎接,随后他们两人于当日又秘密赶往了小牧山。
首先,藤吉郎去拜见了信长。
“我为您带来了一员猛将,就是被誉为‘美浓老虎’的大泽治郎左卫门。现在,他在我的规劝下,已决定弃暗投明,愿意替我们监视斋藤家的一举一动。今天我把他带到您面前,如果您能对他多加赞赏,这员猛将和整个鹈沼城都将唾手可得。不知您能否见他一面?”
听完藤吉郎的话,信长暗自吃了一惊,同时仔细思考着对方的话。
为何主公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呢?信长的表情让藤吉郎不免有些泄气。
他觉得,即便主公不褒奖自己,也应该为拔除这员美浓猛将而欢呼雀跃,况且自己还特意把他带来作为献给主公的礼物。
其实,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策反治郎左卫门并不在信长的计划之内。
也可以说,之前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藤吉郎在自作主张。
“是不是因为这个呀?”他猜想,信长就是因为自己擅自做主而不高兴的。
藤吉郎一直将“出头的椽子先烂”作为自己的人生信条。同时,他也十分清楚,身为主公最忌讳的就是属下比自己高明。
所以,他平时就十分注意信长对自己的态度是否表现出戒备和反感。但是,为了整个国家的利益,他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溜走。
“哦,既然如此,我就见见他吧!让他进来!”最终,信长还是很不情愿地答应了藤吉郎的提议。
“是。我这就带他进来。”
不大工夫,藤吉郎就把在另一房间等候的治郎左卫门带到了信长面前。
“哦,想不到您已长成大人了!我治郎左卫门已见过殿下两次了。第一次是在十年前,当时我跟随旧主斋藤道三山城守大人在富田的正德寺见过您,当时您与大人是翁婿会面。由于我是家臣,当时只远远地望了您一眼。”
听了治郎左卫门的话,信长只是客套了一句:“哦,是吗?原来如此啊!”同时,他也在用心揣摩着治郎左卫门的为人。
见此情景,治郎左卫门既未对信长大加奉承,也未显得卑躬屈膝。
席间,他们二人始终以平等的身份在闲话家常。信长说道:“尽管我们两国一直为敌,但我却非常佩服足下的胆识与能力。”
而治郎左卫门也显得十分客气,他说道:“当年,在下在富田的正德寺初见您之时,您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年君主。而今日来到小牧山城,所到之处军纪严明、秩序井然,与世间传说的大不相同。可见,尾张国在您的治理下,国运愈发蒸蒸日上。”
不难看出,他们的谈话气氛是非常融洽的,彼此都十分坦诚。
藤吉郎一边看着治郎左卫门,一边在想:此人不仅异常勇猛,人品也堪称绝佳。
最后,信长说道:“今天我还有其他事。改天,我们再好好聊一聊吧!”于是,这场会面就在轻松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
随后,信长又把藤吉郎单独召进宫,进行了一番密谈。
不知这君臣二人谈了些什么,藤吉郎离开之时,满脸尽是疑惑之情。
事后,藤吉郎并未对治郎左卫门提起此事。当晚,他以东道主的身份招待了治郎左卫门,并在小牧山住了一晚。
“我们返回洲股之后,我自会将详情告之。”第二天,藤吉郎陪同治郎左卫门,返回了洲股城。
刚一回城,藤吉郎就把治郎左卫门单独叫进房间,随后说道:“治郎左卫门大人,我藤吉郎对不起您,实乃罪该万死。”
随后,他一边叹气,一边道出了实情:“原先我以为主公会和我一样希望您成为我军的一员,所以才全力游说您投靠尾张。可是,主公根本不这样想。”说完,藤吉郎一脸愧疚,低头不语。
其实,治郎左卫门在见到信长之后,也感觉到了信长并不十分欢迎自己。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他不免追问道:“我真是搞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治郎左卫门并非只有投靠信长一条路,但我实在想弄明白是为什么。还望阁下直言相告。”
“其实……主公还是欢迎您来投诚的,只是……”藤吉郎欲言又止。
随后,他仿佛下定决心似的,重新正了正身子开口说道:“唉,不管怎样,我还是开诚布公地对您说吧!治郎左卫门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当日您见过主公之后,他又单独召见了我,并责问道:‘藤吉郎,难道你不知道对方使用的是反间计吗?治郎左卫门在美浓声望甚高,他怎么会因你的三言两语就来归降我?’主公的这些话,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啊!”
“哦,原来如此!”
“而且,主公还说道:‘鹈沼城的大泽驻守美浓国境多年,时刻对尾张虎视眈眈。你肯定受了他花言巧语的蒙骗,才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嗯,嗯。”
“主公又说:‘如果让他久居小牧山,我军机密就有泄露的风险。所以,你要马上带他返回洲股。回去之后还要……’”
说到这里,藤吉郎的喉咙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半天没有吭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治郎左卫门。此时,治郎左卫门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惊恐。
“然后,他要你怎么做?”他追问了一句,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藤吉郎。
“这个,我实难说出口。不过,这是主公的命令,您也应该知道。实际上,主公命令我把您带回洲股之后,立刻将您困于城中斩杀。他说这是除掉您的绝好机会。”
“……”
此时,这只“鹈沼老虎”才猛然发觉,自己已孤身陷于敌城,身边竟未带一兵一卒。想到这儿,他不禁后脖颈发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藤吉郎又继续说道:“可是,如果我奉命行事,就会违背你我之间的约定,也背弃了武士道的信义。我实在难以下手。不过,如果我不想背弃武士之间的信义,就要违抗主公之命,我藤吉郎实在是进退两难啊!因此,我们从小牧山返回这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这件事,才显得闷闷不乐,想必您也看出些端倪了吧。不管怎样,我已将事情和盘托出,希望您不要对我再有怀疑。现在,我感觉轻松多了,因为我已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您打算怎么做?”
“用我藤吉郎一条命解决所有的问题,这样既对得起主公,也对得起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治郎左卫门大人,今晚这杯酒就权当与您告别了,之后我会切腹。我死后,主公一定还会派其他人来追杀您,请您赶快趁着夜色离开这里。我不要紧的,请不要为我担心。”
“……”治郎左卫门一直默默听着藤吉郎说话,此时他的双眼中竟含满泪水。
这位被人称作“老虎”的悍将外表凶猛,内心却非常柔软且极具人情味。
“……在下实在感激不尽。”说着,他用手擦了擦眼睛,同时抽泣起来。任谁都难以相信,眼前这名低声啜泣的大汉会是一员征战沙场的猛将。
“可……可是,藤吉郎阁下,在下怎能眼睁睁看着您切腹自尽?即便您这样说,我治郎左卫门也决不会让您这么做。”
“可是,在下唯有一死才能向您、向主公谢罪啊!”
“不!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您用自己的性命来救我,这样做太没义气了!我还算得上一名真正的武士吗!”
“当初,是我藤吉郎游说您投靠尾张。后来,又是我把您带到主公面前,以致招来大祸。无论对公对私,我都必须以死谢罪。请您不要阻止我!”
“如果要怪,就怪我治郎左卫门,是我思虑不周。怎能让阁下切腹谢罪?在下佩服您的义气,情愿把脑袋献给主公。就这么办吧!现在您就可以把在下的脑袋带回小牧山。”
说着,治郎左卫门举起腰刀,准备就地自裁。
见此情景,藤吉郎慌忙摁住对方的手说道:“啊!您要干什么?”
“请放手!”
“我不放。如果让您切腹,我会遗恨终生的!”
“正因为我明白这一点,所以才甘愿把脑袋献给信长。如果你妄图使用一些卑劣手段来取我性命,我治郎左卫门会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现在,我心甘情愿自裁,是被您的仁义之心所感动。”
“这个,请让我……让我考虑一下。对呀!我们可以不必争着自杀。治郎左卫门大人,如果您信得过我藤吉郎的话,我这儿有一条妙计,既可以保住你我的性命,又无愧于武士的尊严。只要您能进一步证明您对织田家的忠心。”
“怎么证明?”
“其实,信长大人之所以怀疑您,是因为太看重您。只要您能设法证明您是真心投靠织田家,主公的疑虑定会消除。这样一来,你我的性命、声誉也能得以保全。”
随后,藤吉郎突然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悄悄告诉给治郎左卫门。
当晚,治郎左卫门就离开了洲股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没人知道藤吉郎到底向他传授了什么妙计。
后来,一切终于真相大白了。号称斋藤家顶梁柱的美浓三人集团——稻叶伊予守、安藤伊贺守、氏家常陆介相继投靠了织田家。而从中游说、牵线搭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泽治郎左卫门。
这样一来,藤吉郎自然不必切腹自杀,而信长稳坐小牧山就得到了美浓的四员大将。这一切究竟归功于信长的智谋,还是归功于藤吉郎的才干?旁观者仅能大致推测出这是他们君臣二人联手而为,可此条计策究竟出自谁手,别人却无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