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值得庆贺。一切都开始走向新生。”
藤吉郎被拉出门外,媒人开始活跃起来。
“藤吉郎另有朝思暮想的女子,浅野知道吗?”
名古屋与五郎是个刁蛮的媒人,反过来质问新娘的父母,存心与人为难。
“从未听说过……”
“那就是你们的不是啦。藤吉郎可非同一般。家臣中的女子,他也不会轻易放过的。想必是对他失望、烦恼的人不少吧!总之,今天值得祝贺。”
从这时起,宁宁总算恢复平静。
刚才,身旁的藤吉郎表情奇妙,丧失了端庄恭敬的姿态。
“宁宁,藤吉郎外面有风流女人,你知道吗?”
宁宁的母亲确实显得神色紧张,悄悄地叮问女儿。
宁宁差点笑出声来,但又立刻镇静下来。宁宁已察觉到是大家搞的恶作剧。
“不,我不知道有这种事。”
“是的。藤吉郎先生从没说过有关女人的事。”
“您别担心,他马上就会蛮不在乎地回来的。”
名古屋与五郎听后,轻轻地咂咂舌头说:“新娘不相信刚才的话吗?”
“是……不是……嘿嘿……”
“笑甚么?笑是表示遗憾。这可是关系到你终生依赖的新郎的大事呀!”
“是……是的。所以丝毫不担心。”
“真不像话。大概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是叫她来接你吧!”
宁宁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悄然思索,与五郎也存心吊胃口,不马上讲明真相。
按照和前田犬千代的预定计划,一刻钟以后,佛到他们这里来,如果一切顺利,她该从那边出发啦。
但是,性格急躁的与五郎,已经迫不及待啦!
“您说的那里……您知道他去哪儿了?”
“嗯……可能是那儿吧!是须贺口的伏见屋——,听说那个叫佛的妓女被藤吉郎迷住了。一定在那儿。弥作,把新娘送到伏见屋去。新娘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新郎拉回来。人如脱缰的野马,易放难收哇!你就说我已等得不耐烦啦。”
名古屋这么一说,一丝不安掠过宁宁心头。
(莫非真有恋慕藤吉郎的女子?……)
如果对方是个丑女人,宁宁一出现,大家就会哄堂大笑的……
(不,这也没关系!)
宁宁思考着。如果确实如此,今后将紧紧地勒住缰绳,使他刻骨铭心地认识到我的价值。
“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宁宁在名古屋家的年轻侍从陪同下一起走出门外。
弥作向来办事周到,他早已准备好肩舆。宁宁坐上肩舆,弥作迅速穿过夜幕罩下的街道,很快来到须贺口。
“对不起。请把这位带到丹羽先生和前田先生房间去。”
“知道了。请跟我来。”
三十几个女佣人,彬彬有礼地跟她寒暄之后,宁宁感到双重不安。首先这里的建筑森严讲究。扶手朱红油漆,拉门泥金色,所有的柱子都用金黄的金属装饰点缀,富丽堂皇。
在宁宁看来,比信长夫妇的公馆还要华贵得多。
这里的妓女,即使是丑八怪大概也不显得难看。在这公馆一样的房子里,自己的衣着打扮显得非常寒酸、渺小。……宁宁暗暗想着,这时,女佣人已带她走过通道,来到中庭,在一个会客室一样的门前向里面的人打招呼。
“有客人!一位女佣前来找人!”
“怎么?她来啦!”
说话的是丹羽万千代。套廊的格子门突然被拉开。
“啊——!”
耀眼的光芒,使宁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光是成排的蜡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男女。那位女子服饰华美,容貌端庄秀丽。那男子手搭在女子肩上,处于半溶化状态。
“哎呀呀,藤吉郎,新娘来接你啦。未免太早了点。来接就不能不让你回去啦。”
这对藤吉郎来说,宛如晴天霹雳,急得一劲儿眨眼。
虽然她说是新娘前来迎接,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来者是宁宁。由于室内灯光过于明亮,见站在套廊的身影像是宁宁,但看不清脸。
“是宁宁小姐,藤吉郎正说要回去呢!”犬千代也醉醺醺的。
“好说歹说,佛小姐总算答应与藤吉郎分手啦。”
“啊!”
这下子藤吉郎跳起来。
“真的是宁宁。这可不好办……这……这……”
宁宁突然泪如泉涌,两眼模糊,看不清藤吉郎和佛的身影。
佛站起来。
“噢,这位是木下先生的夫人吗?”突然双手伸向套廊。
“是……是的。”宁宁全身微微颤抖。
“我叫阿桂,是本店的妓女。”
“是……是……”
“去年在五条川河滩捕捉萤火虫与木下先生偶然相遇,一见钟情,从那以后……”
“这……这些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宁宁,她是单相思。”
“正如木下先生所说的,不管我怎么痴情,我也是个令人讨厌的轻佻的女子,那是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爱。你都看到了吧。”
“是……已经……”
“我所恋慕的人,从今天起正式成为你的啦……我听到这一消息,整整哭了一天……但,绝不是嫉恨你而哭。宁宁夫人,把我的那份爱全部献给你,希望你能珍惜木下先生的爱,从今以后,我绝……绝不再与木下先生幽会。”
佛的演技,令人拍案叫绝。不光是对手宁宁,连这场剧的编导犬千代都觉得表演得非常逼真,感动得热泪盈眶。
“真令人佩服,阿桂……”
宁宁也信以为真。有这么漂亮的女子爱恋着藤吉郎,令人无比高兴。
女子的心理状态神妙莫测,简直像表扬自己的孩子一样。
“确实值得佩服。虽然已结婚,但不能说绝对不肯与您会面,以后还可以经常交往,不必伤感,多保重。”
“不,绝不会再见面。因为这样容易损伤女子的自尊心。请多多保重。”
现在,藤吉郎完全是配角。起初,藤吉郎认为是朋友们的恶作剧,(莫非是真的……)现在藤吉郎相信是事实。从去年夏天开始就倾心于我,为甚么不早说呢?如果早向我倾吐衷肠,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藤吉郎心中产生惋惜之情。
“不,今后我们也不允许佛再见藤吉郎。”
“宁宁小姐,请将佛的这份哀婉的爱慕之情报告浓姬夫人。阿桂小姐是……,阿桂小姐是女子中豁达开朗的楷模,令人钦佩。”
丹羽万千代这么一说,宁宁也真挚地表现出敬佩的神情。
“是!我一定向夫人报告。反正我们得去拜访夫人。”
“那好。我们回去吧。虽然是经名古屋先生批准出来的,但今晚是新婚之夜。”
“我们走吧!”
经犬千代催促,藤吉郎才懵懵懂懂地站起身。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在新婚之夜,见到飘落的花瓣似乎也不想放过。
“喂!回去吧!木下先生。今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非常成功!”
一起来的池田胜三郎一走嘴,差点泄露天机。丹羽万千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走吧,该回去啦!”
宁宁偷偷地擦眼泪,再次从院前绕到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