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前田犬千代将三枚倒霉的金币和署名“浅野——”的信放在枕边睡下。
犬千代最终还是和信长走散,独自一人返回城内。他正慌忙想去赔罪之时,被浅野长胜的部下拉住。
“你的急信。”
犬千代接过信反过来一看,确认信是“浅野——”来的,姓是用假名写的。浅野又左卫门长胜一个劲儿地想将其养女嫁给自己。犬千代觉得就他的身分而言,信封上只写姓“浅野”有失礼貌。“又左卫门”写不写没关系,起码应该写上名字“长胜”二字。草率地只写上“浅野——”这个姓,虽说是长辈,但也未免太鄙俗无理。
犬千代接过信,急匆匆要走。
“请先生一阅,事关重大。”仆人说:“前田先生的口袋里有三枚金币吧?”
“确有其事,这有何妨?”
“如果将金币面交大将,会遭受责难的。那不是大将丢的,而是施舍。——因此,请你拜见大将之前先看信。”
犬千代不得不把信拆开。
“甚么?金币是大将施舍的……”
犬千代边问,边拆信。信全部用假名写的。如果是浅野长胜所书,字迹可够拙劣的。
“——匆匆几笔,特此通知于你。受恩赐者,留住吾家,明晨速来。届时他将向你致歉,并收回金币三枚。敬具。”
信是宁宁所书,犬千代非常感动,受恩惠者是谁,信中没有写明。但犬千代没想到那金币是大将施舍的。如贸然将金币送交大将,说不定大难临头。不知大将将如何惩治。
“——名为犬,为何嗅觉不灵?你走路总是爱俯首看地,想拾到甚么宝贝吗?结果行动比我还慢。”信长至少会严厉地这么批评的。
(确实应该先将金币归还受恩赐者。)
道歉的事回头再说。天生爱困的犬千代急忙回屋睡觉了。
清晨,犬千代确实忙得昏头昏脑。
信长每天都起得很早。他习惯先骑马到远处转转,然后去靶场练射箭。骑马外出时,有值宿的石桥九郎左、爱智十阿弥、毛利新助等人陪同,犬千代临时偷懒问题倒不大。如不按时去靶场,则非同小可,愚蠢透顶。因此,犬千代一起床便急忙往宁宁家跑。信中说金币的受赐者住在那里。虽然天色尚早,但还是想敲醒对方,急速交还金币为好——犬千代边走,边这样想着,出大门向右拐,走近浅野家长房门口时,犬千代突然站住。
从五条川升腾的夜雾笼罩着浅野家的庭院。满院的雁来红宛如漂浮在乳液中的红色翡翠盘,艳丽夺目……犬千代突然产生尿意。这也许是冲刷着城脚的溪水声诱发的。总之,他发觉自己起床后忙得没上厕所便跑出来了。
“嗬!雁来红可真漂亮啊——!”
突然到人家家里借用厕所实在太麻烦,于是,他撩起和服裙的下襟,对着方眼篱笆开始小便。
“谁这么没礼貌!”
由于人体喷泉的袭击,从朝雾笼罩的雁来红下,发出令人失魂落魄的怒吼。
(糟糕啦!)
犬千代慌忙改变喷泉的方向。
“喂!不要脸的东西!”
犬千代连连低头道歉,但一旦喷出的隔夜瀑布,无法控制。
“你瞎了呀!竟敢往人头上撒尿。”
“请你原谅,谁能想到会有人在笼笆下睡觉。”
“住口!天已大亮,谁还在这种地方睡觉!这么绚丽多姿的雁来红,根部野草丛生,抓紧时间拔拔草。喂!你还有完没完?”
“马上,马上就完,真对不起。”
前田犬千代总算放下和服裤裙的下襟。
(这下可不好办了。)
小便浇到别人头上,无论如何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弄不好还得进行决斗……这样思考着的犬千代警觉地抽出刀,迅速地后退一步,观察着朝雾笼罩下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