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哥哥雀跃地走向鹈沼城,看起来比昨天更开朗而充满自信,还裹着一身非常华丽的服装。
他大概认为这样穿比较符合“统辖川并农村武士的织田家大将武士,下任伊木山城代”的身分,他也可能是希望让人看到织田家的使者堂堂走入鹈沼城的模样,造成大泽基康的心理压力,断了他的退路。
“我傍晚之前会回来。到了明天,我就是城代大人,小一郎就是代官喽。”
临出门前,哥哥还撂下这句话。结果事情并没有想像中容易。当天哥哥并未返家,第二天、第三天依然不见人影。
“大概是说服大泽比预料的要费时吧。”
刚开始小一郎想得很单纯,但到了第三天,心里逐渐开始有些不安,特地传唤川并的农村武士,请他们代为寻找哥哥的行踪,可是一直没有消息。到了半夜,终于接获报告,说:
“好像是大泽基康拒绝投降织田家,因此逮捕了木下大人,将他监禁起来。”
小一郎大惊失色,心里焦急地想:
(不赶快行动的话,哥哥性命堪虑。)
当时各国武士大致都遵行“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不成文规定。像德川家的家臣大河内政局被监禁在高天神城,或在伊丹被捕的黑田官兵卫等,被派出的使者遭到监禁的情况虽然不乏前例,但却鲜少有人被杀害。
小一郎也认为大泽基康不会杀害哥哥,他担心的其实是自己人。按照信长的个性,如果知道自己派出的使者遭到监禁,说不定会在一怒之下进攻鹈沼城,把全城杀得片甲不留,烧得一干二净。这么一来,哥哥说不定会受到波及,被烧死在城里。
(一定要在信长主公听到消息之前,想办法解决。)
小一郎焦急无比,但他只是一个足轻大将的弟弟,遇到这种事根本无计可施。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潜入敌城,从狱中救出哥哥。不要说忍术,他连一般的武艺都不甚精通。
(照这种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说服大泽……)
小一郎深思熟虑后,决定想办法让信长再派出一个使者。当然,他只是一介陪臣,不可能有机会觐见主公直接提出要求。
(一定要透过别人来进行。)
此时率先浮上小一郎脑海的,是去年修缮城墙时担任总奉行的丹羽长秀,但他的职位太高,小一郎无法见到。于是他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中间人选——坪内喜太郎利定。他是透过哥哥才成为织田家的“向导”,如果少了哥哥这个沟通管道,对他也颇为不利。基于利害考量,他应该会答允吧。况且他是东美浓的地头蛇,他说的话应该能获得大家的信任。
于是小一郎先说服了坪内利定,伴随他前去拜见丹羽长秀。
“对于木下藤吉郎大人的宣抚,大泽基康已经有七分动心,但是他的儿子主水坚决反对,把木下大人关了起来。他似乎认为木下大人的分量不够,所言不足采信。希望您能建议信长大人,再派一个使者去增加说服力。”
坪内利定吞吞吐吐地向丹羽长秀说出小一郎事前拟好的说词。
“好,我去跟主公说。”
坦率纯朴的丹羽长秀当下就答应了。织田家中嫉妒纷争不断,但他却对哥哥特别照顾,或许是他本身并未参与谋略或谍报工作,和哥哥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吧。
信长听了丹羽长秀的话,立刻付诸行动。
“宣抚比挥军进攻划算多了。”
这是主张效率至上的信长这时的想法。直到织田家扩大到一定的规模,妥协经常留下难以收拾的后遗症时,信长才开始以惨烈的战争取代怀柔。
在此同时,信长也命丹羽长秀等人率军逼近鹈沼城,威胁大泽基康,清楚地向他表态,如果再度派遣使者他仍不理会,就要兵戎相向。
这一招果然发挥了功效,在哥哥出发后的第七天,大泽基康接受了劝降,派出人质来到织田家。
哥哥藤吉郎陪同大泽家的人质乘船回到松仓城,小一郎不禁喜极而泣,心想:
(我们别再当武士了吧。)
然而,哥哥一跨进家门,就挺起胸膛,神气地说:
“怎么样,小一郎?这会儿我就是俸禄三百贯的城代喽,你一定也很兴奋吧。”
事实上,木下兄弟直到此时才真正地开始飞黄腾达,因为根据正确的史料,在东美浓的这一连串宣抚工作,是木下藤吉郎,也就是日后的太合秀吉的首件功劳。
不过,《绘本太合记》中却很莫名其妙地窜改了这一段内容,也就是那一段长短枪比赛的故事。它说那次比赛的对手上岛主水,其实就是宇留间城主的弟弟大泽主水,意图藉此说法来夸大藤吉郎的功劳。或许大泽基康的一时迟疑和最后的决定,真的有受到儿子主水的影响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