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宠物

曲琮这周末排除万难,回家吃饭,她不得不安排半天时间陪喻星远看电影,以避开妈妈的关切,没想到俏媚眼抛给瞎子看,曲妈妈这周末居然出差去了,她回家才知道,有心想放喻星远鸽子,又觉得这也太欺负人了,没办法,只好吹个头发化个妆,叫辆车去商业区,内心里第一万次告诉自己,有时间一定要去考个驾照。

问题就是没有时间,她和喻星远都快三周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喻星远到她公司楼下来找她一起吃饭,曲琮吃完饭就回去加班。她本来想得好好的,至少在结婚前不能让男朋友知道自己这份工作这么忙,结果还是露馅——这也只能说是男朋友在她心里已没有那么重要了。

“如果看电影的话,你会不会半路要冲出去接电话啊?”

喻星远委屈巴巴的,像一只得不到关注的大金毛,嘴里还是为曲琮打算,“要不然,我们去桌游吧?有事情你可以随时回电话,直接回去加班也可以。”

如果是以前,曲琮少不得要心虚,她确实不算很好的女朋友,但最近她看喻星远有点烦,保持礼貌完全出自城府——这当口她不想搞什么家庭大战,喻星远就是她和曲妈妈之间那条虚假的界线,只要她和喻星远还在一起,曲妈妈可以做出让步,不来干涉她的生活。

“最近也没什么电影,不如我们去玩NS好不好?你玩塞尔达给我看。”她说,“要不然,我们一起玩马里奥制造2?我记得之前你给我看过,出了多人合作模式——要是能一起排对战就好了,我肯定虐你。”

“就你小样也虐我?”

要讨好喻星远其实也很简单,几句话就能激起他的兴致,喻星远声音扬高,一下就跃跃欲试起来,“我马造5000分选手随便虐你好吧?我们组队去虐别人还差不多。前提也是你别拖我后腿。”

和喻星远在一起,真的很像是打游戏,对现实没有太大帮助,但实在确实很好玩,曲琮也是很喜欢玩的——她读书的时候没有朋友,假期想考驾照都不行,除了躲起来打游戏以外也没什么消遣。喻星远说自己玩游戏厉害,她不以为然:那是最近实在忙,没时间练习,不然未必不能虐喻星远。

但想一想,如果在游戏里都不能带妹,而是要被妹带的话,那喻星远也太无用了。曲琮还是由着他发光发热,一起玩了几款游戏,又去打《英雄联盟》排位,自己拿个辅助带喻星远的ADC——他真是连游戏都喜欢玩这种巨婴般的角色。

凡是男孩子,赢游戏没有不觉得自己Carry的,尤其是AD,绝对看不到辅助无微不至的保护,他们双排一波连胜,喻星远自以为自己带飞了曲琮,神采飞扬,快乐地送她回家,在车里几次欲言又止,曲琮看得到他脸上的遗憾——他的究极想望大概就是每天下班和老婆双排一波(主要因为家里人不会让他辞职),说实话这要求不算过分,长得漂亮又会玩的小姐姐也不少,可和曲琮一样能得到家里认可的却大概只有她一个。喻星远是很希望她换个清闲些的工作的,他不能理解曲琮为什么要做得这么苦。

但两人就这个问题也说过很多次,喻星远再说的话,曲琮就该厌烦了,他又不解又实在迷惑,又不想吵架,确实憋得厉害,只好偷偷地瞟曲琮,就像是两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要迟疑一些才落下来的手——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虽然还没跨越最后的界限,但曲琮从来不会拒绝喻星远的拥抱和亲吻,但他好像一开始总有些胆怯,像是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的那么一丝拒绝,曲琮想他肯定是看不穿自己的,只能说小动物也有自己的直觉。

玩了半天,她极度紧张的精神确实也得到放松,女人是这样,没见面的时候她觉得喻星远很烦,可这会儿烦躁不翼而飞,看他这样受气委屈的小模样,心里又泛起一丝怜爱,曲琮说,“远远,我最近有时候在想,社会动荡真的很大,我们真的生活在一个很变动的世界里——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们两家遇到事情的话,该怎么办?”

“什么事?”喻星远有丝迷茫,这问题显然从未进入过喻星远的脑海。

“我也不知道,就总有些很大的事啊,你看那些社会新闻,上次那个高架桥塌陷,我们看一眼也就过了,但其实影响了多少人?货车司机——货车老板,货主,当然还有被压住的那部车里的家属,人生总是很多意外的,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家里出了事,我有没有办法在社会上独立。”

曲琮很少和喻星远闲聊这些,很奇怪,女人和男人在一起似乎总聊不到这些话题,她也不知道这是喻星远的关系,还是两性之间本就不存在沟通的习惯。“你觉得呢?要是你家里出事了,你怎么办?”

“我家里能出什么事。”喻星远显然不喜欢这个话题,或者所有男人都不太喜欢(或者曲琮该改改自己地图炮的习惯了),他失笑说。“房子那么多,就算生意亏了,大不了不做了。”

喻家兜底的东西自然是多的,曲琮点点头,“是——但现在房产税还没收到你们家头上,要是哪一天规定改了,老房子和回迁房也要计税,你想过没有,按现行规定你们家一年要纳多少税?”

S市现在规定是从11年开始,新买的商品房才要缴税,喻家手里的房子虽然多,满足这条件的却也有限,真要按这个来算,他们家至少一千多平方米,免税额可以忽略不计,一年光这一块要缴税四五十万,房租收入是肯定要锐减的,曲琮还没说完,“而且房租收入按道理也该纳税的,这些现在都只是不管而已,真管起来,如果连房租收入都纳入综合所得计税范围,那房产持有成本肯定会上升。”

她现在说起这些高深的话题也是侃侃而谈,自信十足,“你有没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持有成本上升,也就意味着二手房要大量出货,市场价格肯定应声下跌,资产会有一个巨量的缩水——当然,他们不是唯一一家受到冲击的富裕阶层,但这种冲击也不会因为有同伴就变得好过一些。

喻星远的脸色不太好看了,“说这些干嘛啊,这根本不可能,这要冲击到多少人的利益?”

“政策的事,说变就变也就是一句话,更何况总资产过百万的家庭在中国只占了30%,总资产过五百万就是前1%的存在了,这也就1300万。你要知道当年国企职工下岗,光下岗人数就7000多万,直接受到影响的人口有2.1亿,这都是可以查得到的数据。”曲琮说,她又补充一句,“更何况真要严格征收房产税,其实对总资产刚满五百万的人群影响也不大。”

喻家的资产,在国内可能到达前千分之一的层次,而且大部分是房产,不创造就业,对社会影响微乎其微,他家生意如果做不起来,亏损还要蚀本一部分,政策再一个变化,阶层下跌得会和上升起来一样迅速。喻星远将失去所有底气,他脸色一变再变,难得有想发火的意思,这自然是因为曲琮真戳中他的痛处,家里如果真遭到这样的大变该怎么办?喻星远自然是拯救不了家里的,他可能有个很无赖的答案,是真心话,却不好说出口。

曲琮帮他说,“当然了,就算到那一步,养着你也没什么问题,一年房租几十万怎么都有的,而且你也有在上班。而且,你还有爸爸妈妈,什么时候都可以靠着两老,再说你本来也不是很花钱的那种,所以问题也不大啦。”

也就是说,喻星远还可以安心的当个废物,曲琮说,“但是一个家庭里不能有两个人都这样,毕竟爸爸妈妈都会老的,总是要有人能做主心骨,而且世界上变故突如其来,有些意外真说不准,经济环境那么不好,谁知道生意怎么样呢?我做这一行,看到太多了。我是想多锻炼一下能力,这样不管出什么事,总能有办法去应对,你说对吗?”

她现在占尽道理,喻星远没有理由不支持她——她又没逼喻星远上进,自觉自愿要做家里的主心骨,他还能说什么?被曲琮这么吓一吓,更要依赖曲琮了,她说的话全是喻星远不想相信但又不能否认的实话,忧患感一强,像他这样的当然只想找个新依靠,现在靠爸妈,以后家里就老婆做主,他么,低欲.望,很好养活,只要不是让他当家作主,一切都好说。

“那你也要多注意身体,再这样继续忙下去,身体要垮掉的——内分泌出问题了怎么办?猝死怎么办?”

最后他找个角度来争取一些主动,“上次我看你凌晨五点还登录游戏,加班加到那个点?连续加了几天?”

这也只是在给自己找点权力感罢了,真心疼她加班,就该说让她辞职,他来努力,又或者两个人一起努力,只能说喻星远心里永远还是自己第一,自己想过的生活第二,曲琮大概排第七第八吧,略低于他们家养了很久的那只猫。

曲琮倒不怪喻星远,只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像是那三个女王了,内心冷硬,看谁都看得透,对什么事的想法都有点儿负面。她心里暗暗警醒,却也不无感慨——看多了,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这有哪里是能控制得了的?

“放心吧,那阵特别忙,现在也不会了,基本12点前都可以睡的。”她说,双眼一闪一闪的,“现在抓到诀窍,已经没必要那么累了。”

喻星远说的是她熬夜看报告那几天的事,还直接导致她被元黛抓包。曲琮那几天的情绪的确濒临崩溃,这一阵子已经好了很多,喻星远嗯了一声,想要再说什么却似感觉无话可说,他们的目光在后视镜中相遇,有那么一瞬间,双方的眼神都很冷淡,这一点让两人都有些尴尬:刚才的对话似乎温情,但其实两个人都明白真正发生了什么。

曲琮和喻星远不同,这一丝尴尬她很快克服,找些话题和喻星远闲扯,倒是喻星远闷闷不乐,把她送到家门口都没怎么说话。曲琮心念一动,“说起来,我下个月可以休息三天,要不我们去N市那边泡温泉?”

这件事她叫喻星远安排——足够他忙活好一阵了,喻星远果然立刻开心起来,他可以证明他还是很有用的。曲琮也的确想放松一下,而且……她过年25了,以前还没谈过男朋友,再拖下去,怕是要被人叫老了。

这只是脑海中闪过一瞬的骚动和想法,也含了对未来的绸缪,如果有一天她和男神怎么怎么的了……她不想对男神承认自己什么经验也没有,这个男神可以是任何一个她觉得比她更强的人,新加坡的周律师,又或者——

曲琮现在可以坦然面对自己性格中的缺陷,并迅速原谅自己,她没有检讨自己的‘私字一闪念’,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抚平裙子的褶皱,走进别墅里去。

今晚她妈妈不在家,晚饭就她和爸爸两个人吃——这样更好,曲爸爸,才是曲琮这个周末的戏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