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集团,京北市的资本大鳄。
传闻宋家老爷子那一辈,是最早退政下海从商的一批,正好赶上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潮流,一跃成为京北市的商圈龙头,权钱二势皆握在手,地位举足轻重。
后来宋家老爷子退位,宋家掌权人变成了宋老爷子的独子,宋淮。
宋淮是个狠角色,不过接管宋家短短几年,便迅速扩大宋氏集团的商业版图,深入涉猎各个行业。最让人忌讳的是他的手段,果决干脆,滴水不漏,整个商圈的话语权全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
更有传言,宋淮为人私下掌控欲也极强,甚至逼死了原配妻子。
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儿子。
不过近来商圈又有传言说,一个国际影星跟宋淮来往密切,不知这位掌权人是不是有了二婚的想法。但上流社会的贵圈里,多的是媒体狗仔捕风捉影,真假难辨。
至于这位宋淮唯一的亲妹妹,京大的教授宋有雪,媒体倒不曾大肆宣扬过。
许柚挺直腰,目光努力地越过一排排脑袋投向主席台上的人。
距离太远,只能依稀看清女人上身套着一件白色薄西装,下身是过膝裙,高跟鞋踩在足底,知性优雅,又干练大方。
气质果然一绝,长相必然也是不差的。
音响里的电流滋啦声不停回荡,独属于宋有雪自信大气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操场之上。
“一中的学生勤奋努力,历来的高考成绩也是有目共睹,我在京大教的学生里也有来自淮城一中的学生,我个人是非常荣幸的……”
“总之,未来的一年里,望大家备战高考时,不要忽略了家人朋友还有自己的身体,愿每位同学平安顺遂。”
语毕,台下爆发出一阵激烈昂扬的掌声!
讲座的主角人演讲完,就到了淮城一中校领导总结的流程,又是打了好大一场鸡血。
听得在场学生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许柚坐在男生堆里,听着一群大老爷们儿说话,也是关于高考的话题。聊着聊着说到了上次的月考,每逢考试成绩,必然点到一个人的名字。
“宋神呢?还想跟他请教一下数学。”
“拉倒吧你,你那狗屎数学成绩,别说宋神,就是宋仙都救不了你。”
“王书浩你这狗嘴,非得爸爸我扇你才老实是吧,逆子!”
寸头男生笑着去锁王书浩的脖子,他跟窜天猴似的躲得灵活,一下子蹿到邹北背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爱玩爱动,又打闹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王书浩喘着气,“话说宋祈年人呢?”
邹北嗑瓜子,咯嘣几下吐在用纸卷成的竖筒里,“不知道,又溜了去哪兼职了吧,反正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专业户。”
许柚在跟吴萌聊天,对方还在一个劲儿地呜呜呜,感叹美女教授声音都好听。
许柚正打字回复,骤然听见身边邹北和王书浩的对话,视线从手机上抽离出来,扫了扫右后方。
一张凳子空空如也,少年果真溜了。
王书浩顺了一把瓜子嗑,“那你怎么不溜?”
“这他妈可是讲座,我敢溜?”邹北说,“这被老班逮到了,不得手写检讨个一万字,你以为谁都像他那样儿?他老人家脸皮厚,吊儿郎当的,老班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王书浩点头:“还真是,开学前那会儿老班让我去学校搬东西,跟宋神一起。他小子,一声不吭给溜了,赶着跟去投胎似的……”
“那么大的台风雨,给我淋成狗。”
操场上学生叽叽喳喳,音响里还在传出校领导的讲话声,嘈杂喧哗,身边人的交谈也听不真切。
许柚眼一颤,耳朵登时竖起来。
……台风雨?
她握紧手机,全神贯注地竖着耳朵偷听,呼吸屏住。可再去听时,任何一个关于台风雨的字眼都不曾有,仿佛刚才不过是她幻听了而已。
她悻悻地耷拉下肩膀。
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本以为又是吴萌发来的消息,可“扶妹魔”三个字赫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许柚:“!”
扶妹魔,是她给她哥许宴的备注。
因为许宴高中那会儿算得上老师的心头宝,大学进入华清大学也是专业第一,平时还要管着许氏集团,忙的像陀螺。都这样了,还不忘处处管着许柚,可谓是兢兢业业,宠她的时候毫不吝啬,训她的时候毫不嘴软。
誓有“无论如何也要扶起我妹”的志气。
许宴很忙,除了偶尔打电话给张妈让她注意身体,极少联系许柚。
她打开手机,只有一条消息。
「改天回来,跟你说件事儿。」
言简意赅,符合许宴冷拽的性格,拽地二万八万的。
操场人满为患,教学楼一片安静。
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脆响,脚步沉稳,不紧不慢,鞋的主人自带气场。
“宋教授,您这是?”路过的老师打了声招呼。
宋有雪笑了笑,“听说一中是淮城的百年名校,我刚演讲完正好转转,到时候晚上就得飞京北,怕没时间。”
老师忙不迭点头,热情地笑谈:“咱们淮城一中历史有一百多年呢,历届学生都争气。尤其是今年这一届高三的文理科第一名,成绩比起往届更加优秀!前几天才结束的月考,理科三班的宋祈年总分736分,这要是在省考里,也是第一名的水平了。”
“第一名?”宋有雪红唇弯着,忽然说,“怕是脾气也不小吧。”
老师“啊”了一声,有些没听懂。
宋有雪只笑了笑,没再深谈,道了声别便往楼下走去。
教学楼一楼,走廊尽头。
一身校服T恤的少年,倚着墙,单手揣兜,挺括舒展的肩背线条这会儿耷拉着,懒懒散散中带点桀骜不驯。光线透过树影落在他的侧脸,光影斑驳间,衬得下颌冷淡锋利。
比之两年多前,五官更成熟了,也愈发薄凉。
他微微偏头,视线从地板上的影子,缓缓落在不远处的宋有雪身上。
半晌,他唇角散漫地勾出一个淡笑,嗓音却无半点尊重:“宋教授,巧啊。”
宋有雪敛住唇角的笑,表情逐渐变得淡淡,她转身看向窗外,目光里夹杂着怅惘、失望种种复杂情绪。
最后只化成一句话:“原来你还知道‘宋’这个姓。”
走廊外是烈阳灼温,酷暑炙烤一般烧着皮肤,走上几步便热出一身汗,黏答答的。走廊内的气氛倒是一降再降,在宋有雪这句话说出来时,如坠冰窖。
那层薄薄的、不堪一击的窗户纸被捅破。
宋家人没有喜欢废话的习惯。
宋有雪开门见山,道出此番来淮城的目的,“今晚跟我回京北一趟,你父亲要见你。”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停了停,又道。
少年罔若未闻,抬脚就走。
“宋祈年。”女人淡淡吐出三个字,“你又不长记性了?”
宋有雪淡淡道:“之前的两回,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看来你又是反骨作祟,不记得了。”
“一条烂命而已。”宋祈年自嘲地勾唇,“无所谓。”
见惯了少年这副倔强执拗又狂妄的模样,宋有雪深吸一口气,压住一丝怒气。
愤怒之外,更多的或许是惘然。
还记得许久许久以前,她也曾温柔的地拉着小宋祈年的手,举着一个奥特曼,摸着他圆圆小小的脑袋,小心地哄:“姑姑陪你玩奥特曼好不好?”
生在宋家这样顶级豪门里的小少爷,却从来没有资格玩别的小孩子唾手可得的玩具。他新奇地睁大眼睛,像是看见世界上最宝贝的东西,问地小心翼翼,“我真的可以玩吗?”
“当然可以,不过喜欢的东西,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少女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笑得天真单纯。
只是随着年纪的长大,她从烂漫无忧的少女变成了必须冷静理智、喜怒不言于色的宋家大小姐。
那样的日子是什么时候了,是多少年前了,宋有雪早已记不得。
可她不是蛮不进理、掌控欲极强的宋淮,也并非真心想要为难宋祈年。她来淮城总比宋淮亲自派人来淮城抓他好。
宋有雪:“你无所谓,其他人也无所谓吗?”
少年生生止住步伐,松散的拳头猛地攥紧,藏起的戾气一瞬间露出。他垂着眼,眼皮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翳,如深沉的幽潭,山雨欲来前的最后一丝平静。
他冷冷掀开眼皮,“我说了,别动她。”
快乐悠闲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上午的讲座结束后,高三学生井然有序地重回教学楼上课,繁忙充实的高三生活再次奔来。
时间慢慢走向了傍晚。
上回去宋祈年家看了憨居居,小猫术后的腿恢复的不错,身子却不太好。许是太小离开了母猫,没有奶水和母猫的照看喂养,比同月大的小猫要虚弱很多,绒毛也稀少,站不到一会儿就颤颤巍巍。
许柚前天托王黎买了一袋营养饲料,比普通猫粮能提高小猫的免疫力,打算晚自习放学后给宋祈年。
平常怎么肆意妄为的少年,再不耐也会等到晚自习下课前几分钟才走,可今天还没打铃,就拽着书包出了教室。
脚步略显匆忙。
“宋祈年。”许柚从后门溜出去,追上前。
闻声,将要下楼的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有一丝意外和不解。
“上次看憨居居有点虚弱,我买了一袋可以提高免疫力的猫粮。”她伸过去,“给你。”
宋祈年敛睫,没有看那袋猫粮,目光反而落在女孩儿的左手腕。
那里又换了一个浅蓝色的腕表,像山涧初绽的一朵鸢尾花。
“腕表不错。”他忽然说。
许柚怔了怔,“啊……哥哥买的,昨天才寄回来,我就戴上了。”
“嗯。”然后,没了下文。
许柚手里还捏着那袋东西,聊了这么久也没见眼前人接过去,以为是觉得贵了,她欲解释一句不怎么贵时,宋祈年先开了口:“小猫放你那养几天,方便吗?”
话题跳跃地太快,许柚怔愣数秒才听清,“方、方便。”
怕宋祈年有顾虑,她忙不迭道:“家里只有我和张妈两个人,张妈人很好的,小猫养在别墅里很安全。”
宋祈年显然没这个顾虑,他低眼扫了下许柚的腕表,时针慢慢走向十点四十五分。
与此同时,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不停,挂断又重播,催命一般。显然是在提醒他快点过去,不要误了航班,若是落地京北、回宋家迟到了一分钟,他知道后果。
可宋祈年却充耳不闻,唇角扯出一个随便的淡笑,“谢了。走吧。”
这是许柚近些日子以来,第二次踏入宋祈年的出租屋。
依旧干净整洁,冷冷清清。
刚用钥匙打开门,一道黑影骨碌碌地从门缝里窜出来。
“喵喵”的叫声带着一点撒娇意味,一个劲儿地往宋祈年的裤脚上蹭,在他的白球鞋上踩出几个梅花印。
蹭了几下后,又亲昵地蹿到许柚的腿边,“喵、喵……”
女孩儿穿着校服裙,纤长白嫩的小腿露在外边儿,被小猫浅浅露出来的肉爪子一碰,留下几道红痕。
“不许调皮。”宋祈年单手将小猫捞起来,嗓音淡淡地教训。
小猫梗着脖子,一副逆子模样。
宋祈年轻挑眉梢,懒得与这逆子废话,苍劲如竹的指节屈起,拎着小猫的后颈轻轻扔在许柚怀里,“逆子晚上不听话,喜欢挠门,记得把它扔远一点儿。”
“啊?”
“开玩笑。”少年懒洋洋道。
许柚:“……”
这开玩笑的能力不亚于吴元海笑里藏刀的说:来我办公室喝喝茶聊聊天?
夜色已深,许柚再不回去张妈会担心,她抱着小猫下楼。
却注意到宋祈年跟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
“送你。”云淡风轻的两个字,从少年随意的口吻里说出来,还是撩到了少女的心弦。
许柚慢慢眨了下眼。
明知这只不过是他的修养和绅士习惯使然,才会这么做,她却依旧忍不住在这种不经意的温柔里沉沦。
哪怕这两个字,可能对别人说过。
就像他从前承认的那句——“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你抽烟的人。”
是假的,她并不是唯一。
相比之下,林笙那句亲昵的称呼——“阿祈”,倒比她特殊许多,更像是唯一。
她总是喜欢自作多情。
走到巷子口,许柚想与宋祈年说许家的司机会来接她,此刻应该就在外面几米的地方等,他可以先回去了。
可还未开口,一道强烈的白光,伴随着刺耳鸣笛声传来!
“嘀!!!”
里面充斥着怒意。
不知怎地,许柚眼皮一跳。
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下一瞬,如同当头一棒般,她倏地想起白日里那条微信消息。
许宴!
可他不是说改天回来吗?今晚就回来了?
许柚慌乱地撇头看向宋祈年,想叫他快走,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辆黑色布加迪缓缓停在了身边。
车里的人喊了她一声,声音阴恻恻、凉飕飕的:“许柚。”
“巧啊,我的乖妹妹。”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许柚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