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场优雅的爱情剧在这片依然潮湿的舞台上缓缓上演时,周围被雨水打湿的三色堇已经抬起它们绒绒的脑袋,用黄色的小眼睛注视着这对鸟儿嬉戏缱绻,但观众们保持缄默:它们观赏,而不评说。
还有什么鸟能比欧亚红尾鸲更优雅呢?似乎大自然创造它就是为了活跃我们的花园。也因此,大自然赐予它一身在花丛中也能熠熠闪耀的衣装。拿来一只欧亚鸲,把它的尾羽涂成漂亮的红色——中间那对羽毛除外;给它的脸覆上黑丝绒的面纱——面纱一直垂到喉咙以下,映着橙色的胸脯分外醒目;给它的肩膀披上烟灰的头巾——上面镶着白边的风帽一直压到头顶和前额。你看,这差不多就是欧亚红尾鸲的装束了。接下来,只需要把这件鲜艳的衣服安在更娇小一点的身体上——体形更苗条、胸脯略干瘪、颈部更瘦长、喙更细长,这次变身就彻底完成了。
欧亚红尾鸲(Rossignol de muraille)
人们赋予它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它的服装——它的服装要比夜莺这个同名者鲜艳很多,也不是因为它的歌声——它的歌声虽然温柔悦耳、略带伤感,但与真正的夜莺相比既不丰富也无力量,而仅仅是因为它等不到天亮就会为自己的音乐会开喉练嗓。天边刚刚露出几道模糊的微光,它已经站在最爱的枝上——繁花盛开的丁香树最高的那枝,开始为它的晨歌起音。
如果人们称之为“城墙上的夜莺”,并不是意味着它习惯在墙洞里筑巢。雨果就是这么认为的,他说过“石头中的窝”,而大家也都通常这样想象。但其实,这只意味着它攀爬墙壁并不鲜见:它检查着石头间的缝隙,钻进因为石块分散而形成的小洞、或是用于排水的孔穴。这是它特有的习惯之一。所以它与鹪鹩嘴对嘴相遇的场景时有发生——鹪鹩和它一样,也是隐秘场所的拜访者。但是,它选择住址的首要条件还是邻近树木或灌木,好在某个天然洞穴内垒窝。如果既有树木又有墙壁,那就万事俱备了。这也是欧亚红尾鸲在我们的果园里和花园里尤其常见的原因。贫瘠的荒原、泥炭、沼泽、整齐划一的田野和长在苔藓地里的冷杉林是从来不把欧亚红尾鸲列入常住居民的。
这种鸟儿的性格中奇怪地混杂着害怕与信任、灵活与莽撞。如果雌鸟孵卵时,有人靠近它居住的树木,它会发出那串著名的悲鸣:吁咦的、吁咦的、哒、哒!吁咦的、吁咦的、哒、哒!这是它恳求敌人怜悯的方式,还是它控制不了突然袭来的悲情?不知道。但这种叫声很致命,它暴露了行踪。更致命的是,它的窝往往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当人们探手去抓时,它只是继续鸣叫,却不逃走。它就像被牢牢钉在了蛋上,任由捕获。其他任何情况下,欧亚红尾鸲对人类的出现都不会表现出担忧的神色。它住在有人的地方,却没什么交往。它不会避开或靠近人类,也不会让人类靠近自己,各忙各的。
欧亚红尾鸲要忙的是玩耍、捕猎、在爱侣的注视下得意炫耀。它动作灵敏、飞行迅速;它从花园这头跳到花园那头;它在铺着细沙的路上一溜小跑;它重新站好,挺胸展示——它一向引以为傲;它不停地晃动尾巴,时不时行个屈膝礼;它爬上果园里的栅栏,钻进网眼;它又栖上屋顶,因为看见一只昆虫,再如箭矢般直直坠下。整场游戏都充满了欢乐,很少受到邻里纷争的干扰。但是,必须有阳光。下雨时,欧亚红尾鸲满心悲伤,它缩在墙角,阴沉着脸,只间或发出一个单调的音符,听起来像是掉进水池里的大水滴。因此,它也被称为“雨中鸟”。但是,只要天空中露出一丝阳光,这对恩爱的夫妻就又重新出现在花坛上一丛丛木犀草或三色堇之间。游戏重新开始,不久还会伴有充满激情的肯定。虽然所有鸟儿都精通姿态语言,但欧亚红尾鸲被视为这方面的大师:它斜走两步,舒展尾巴,伸长翅膀,带着无法抗拒的魅力。雌鸟看着它,先是一脸漠然,很快,明显地兴致高昂。当这场优雅的爱情剧在这片依然潮湿的舞台上缓缓上演时,周围被雨水打湿的三色堇已经抬起它们绒绒的脑袋,用黄色的小眼睛注视着这对鸟儿嬉戏缱绻,但观众们保持缄默:它们观赏,而不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