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收获到此就结束了,离开瓢箪后,吉敷竹史接连寻访了“缪斯”等几家小店,但都没有任何新发现,饮品店全军覆没。
看来,大和田与抻秘女性会面的地方,不是这类店铺。“缪斯”也好,其他几家店也好,里面的服务员,都表示那天,没看见大和田带女人来过。当然,也有可能是十个月的时间太长,大家都记不清楚了。
时间也不早了,剩下的问题,就留到明天再接着调査吧。于是,吉敷竹史在河原街,找到一家宾馆,随便地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草草地吃了些东西后,吉敷竹史便动身了。从河原街路边的咖啡店开始,然后是旁边的街巷里,忙了整个上午之后,吉敷竹史在一家咖啡店里坐下休息。
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再加上时间有限,效率又低,这么干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转换思路才行,吉敷竹史心想,另外,到处听到“京都警察已经问过了”、“问几遍都一样”之类的话,也非常让人郁闷。
吉敷竹史点了一杯冰咖啡,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恒邻堂的号码。等待中吉敷竹史无意识地四下张望,店内略显昏暗,外面强烈的阳光,无法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窗外就是烈日暴晒下的四条街,街上车水马龙。
“久等了,这里是恒邻堂。”电话那头,响起姑娘熟悉的声音。吉敷竹史说,自己是昨天的那个警察,然后便开始询问起来。
“反复问一些类似的问题,真是十分抱歉,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把知道的都告诉我。还是关于大和田刚太签售会的事情。在那天排队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长头发。穿着茶色迷你裙,而且身材高挑的女人?”
吉敷竹史说完,电话那头的女孩沉默了片刻。
“茶色的迷你裙啊……”女孩说。
“未必一定是茶色,接近的就行。”
“这么说来……”女孩开口了。
“想起来啦?”
“啊……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果然不出所料,不过,也可能只是偶然,毕竟符合这些外貌特征的女人很多。
“这样的女人有好几个吗?”
“不,我记得只有一个,因为队伍里的女性,本来也就不多。”
“小姑娘长得漂亮吗?”
“嗯,挺漂亮的!”
“大概多少岁?”
“嗯……跟我差不多吧……二十七、八岁这个样子。”
“这么年轻?”
“也有可能过了三十……”
“就按你的第一印象说。”
“很漂亮的一个女人,三十五、六岁左右……”
年龄被慢慢地增加了。
“还记得她长得什么样子吗?”
“啊……这个有点儿……”女店员开始犹豫了。
“那个女人有过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我记得没有。”
“她就只是老老实实地排队,索要签名,然后就走了?”
“嗯,不过我记得,她还拿了一束花。”
“具体的穿着还记得吗?”
“记不清了……就记得迷你裙。”
“发型呢?是卷发吗?……”
“……不记得了,不过挺长的。”
“身材很好吧?”
“嗯。”
“长得像某个明星吗?”
“嗯……记不清了……”
“那束花,送给大和田先生了吧?”
“嗨……是的。”
“送完之后呢?”
“还有一封信。”
“信?……”吉敷竹史略微吃了一惊。
“是的。”
“非常感谢,你的证词很有用。另外,你们店长在吗?”
“啊……在。”女店员十分吃惊地答道。
“请他接一下电话。”
吉敷竹史重复了刚才的几个问题。思考了片刻之后,店长也表示记得有这么一个手持花束,穿着迷你裙,长相漂亮的女人。吉敷竹史又问他:迷你裙是不是茶色的,店长回答说可能是。但对于那封信,店长则说他没有看到。至于长相,店长笑着说,即使再碰面,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该问的都问完了,吉敷竹史道过谢后,便挂断了电话。
这个女人的形象,已经逐渐清晰了。可以推测,是这个女人,把大和田约到四条河原町的。长发,年龄在三十四、五岁,身材苗条高挑,穿着茶色迷你裙,手持花束。大和田的失踪,肯定和这个女人有关,吉敷竹史心想。
回到咖啡店的座位,吉敷竹史端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由此看来,大和田极可能是被他的这位女影迷,诱骗到这里来的。而且,两人很有可能发生了性关系;接着,第二天,也就是十八号那天,他向家人谎称,自己到名古屋的朋友家钓鱼,其实是到这里,同女人会面。之后两人一同去了别的地方,而且,很可能不在京都市内。
是这个女人,在把大和田诱骗出来之后,将他杀害的吗?应该是的,不过是她本人下手的吗?还是她的同伙?这一点尚未明确。总之,大和田的失踪、甚至死亡,肯定和这个穿茶色迷你裙的女子有密切关系。
那么,她究竟是谁?从哪儿来?……
要弄清这一点,像这样靠在咖啡店的椅子上,天马行空地想,是无济于事的。案子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但依然存在很多疑点,毕竟材料太少了。
不过,在签售会上和大和田接触,这一点似乎能说明些什么。在签售会上直接将信件递给大和田,这种做法实在有些牵强,在场的年轻女子越多,成功率就越低。而她既然选择了这种成功率低的方法,就说明这名女子是单独作案,没有其他同伙。因为如果有组织,或者说有靠山的话,就有能力选择更保险的方式了。像她这样的做法,如果举动太显眼,就有被旁人记住的危险;但要是过于平庸,又无法引起大和田的注意。这种先排队,之后再随机应变的策略,风险太大了。一般来说,有组织的犯罪,是不会选择这种方式的。所以,此举恰好证明,这名女子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也就是说: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是单独作案,而非犯罪集团中的一员。
喝完冰咖啡,吉敷竹史从包里取出,田村送给他的电影剧本,随意翻了几页,无意中看到了本章最前面,描述的那段剧情。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女人并不是娱乐圈里的人,否则,她大可以靠着圈子里的人脉,轻易接近大和田,而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即便不经由第三者,也应该能很容易见到大和田才对。在签售会的众目睽睽下排队,对于一个要实施谋杀计划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迟早会被人认出来的。
吉敷竹史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个孤独、平凡的女子形象。如此一来,大和田依然存活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因为一个单身女子,不可能将一个男人监禁十个多月。
那么,杀人的也就是她了。
身着迷你裙,手持花束的杀人犯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她究竟是从哪来的?又把大和田带到哪里去了?……
吉敷竹史望着天花板,思索了一阵,又低下头来,继续看剧本。虽然心里总觉得,现在并不是读书的时候,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一行一行往下扫射着:
首先是第一页。
琵琶湖畔,清晨,迷雾笼罩的湖边,伴随着柴油机引擎的声音,一条小船在薄雾中缓缓移动着。
一身裙裤装扮、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儿,打开井边的水泵,嘴里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在盆里洗菜。地点是一个高地,能俯视整个沙洲。
楠田哲治:(从远处)喂……由美子!……
由美子:嗨!……
哲治:你种的大波斯菊,都开花了哦!
由美子:真的吗?
哲治:嗯!你来看看嘛!很漂亮的啦!……
女孩放下洗了一半的萝卜,跑了过去。
吉敷竹史无意识地继续往下读。看起来是一部,发生在琵琶湖畔的故事。
由美子:哇,太好了!……我还以为不会开花呢。
哲治,是因为你的心情,已经传达给花儿了吧。
由美子微笑的脸部特写。
迷雾中的一大片波斯菊,上面慢慢地浮现出电影的名宇——《由美子之恋》。
楠田由美子是琵琶湖畔,一户人家的独生女。在她所住的街道上,有两个开渔具店和文具店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学校的男老师,都对由美子心怀爱慕之情。这部作品正是围绕这几个青年的心理活动展开的。这几个人都很喜欢由美子,梦想有一天,能和她成为恋人;可是在由美子的心里,却对他们都没有特别的感觉。其中一个原因是,由美子有一个重病在床的母亲,为了照顾母亲,她根本没心思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就在这时,从东京来了一个学画画的青年,开着一辆跑车,一副花花公子的派头。那个小青年好像也看上了由美子,并提出要给她画一幅肖像画。
两人一起划船、兜风,走得越来越近,引来之前几个年轻人的嫉妒。他们聚到一起,商量着如何把由美子抢回来……故事的梗概大约就是这样。
吉敷竹史一页页往下翻,感觉越看越有意思,不过,没有出现任何与右手有关的情节。剧本读到最后,也丝毫没有与大和田被杀害,或右手被截断有关联的要素。
吉敷竹史站起身,走出了咖啡店。
现在已经了解到,有一个神秘女人的存在,而且,她还跟大和田在附近的某处碰了面,吉敷竹史心里的激情,重新被点燃了。
正午的四条河原町,散发着比昨天更甚的热气:石子路面的高温穿透皮鞋,灼烫着脚底;马路上的股股热浪,熏烤着过往车辆。手帕都被汗水浸湿了,晚上回去要好好洗洗,吉敷竹史边走边想。
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了,饥饿感伴随着酷热,侵袭而来。调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重大突破,没有一家咖啡店表示,当天,看到大和田和一个女人来过。难道他们去的不是咖啡店,而是宾馆?吉敷竹史开始怀疑,迷你裙美女直接把大和田,引诱到宾馆了?
这并不用露骨的诱惑,因为女子可以把事先预订好的宾馆,谎称为自己的住所。在咖啡店碰面,很可能会被其他人看到,所以,才把大和田直接带到宾馆里去。女子大概已经做好了性交易的准备,而对于男方而言,这自然是不可抵挡的诱惑。在宾馆里会面,也避免了被旁人认出来的危险性。
这么一想,咖啡店的可能性就更低了,再这么査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宾馆也是一样,因为女子一旦拿到房间钥匙,大和田就可以轻易地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到房间里面去了。要是发生在一周前的案子还好,但毕竟过了十个月,要让服务员回忆起来,恐怕是难上加难。
査访不得不就此结束了吧。吉敷竹史心想,那就先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吧。从昨天到现在的两天时间里,几乎都是在咖啡店和饭店里转,却一直饿着肚子,真是讽刺。
吉敷竹史走进一家拉面店,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因此客人很少。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来,点了一碗拉面以后,他随手翻开放在桌上的报纸,大体浏览了一下,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报道,他把报纸推到一边,将手肘子顶在桌上,向窗外望去。
这家店在一条小巷子里,所以,窗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玻璃窗上贴着“拉面”两个字,透过窗子,能看到高楼大屋的背面,和几辆自行车,还有过路的行人,和玩耍的小孩子。
接下来该做什么呢?吉敷竹史琢磨着。京都的调査已经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该回东京,和《冲锋陷阵》和《由美子之恋》的导演见个面。
就在这时,吉敷竹史无意中看到,外面停着的自行车后面,有一堵肮脏的水泥墙,墙上竟然印着几个大字:“由美子之恋”!
“这简直就像是上天赐予的启示!……”吉敷竹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是一张海报,贴在大屋墙壁上的一个大木框里,吉敷竹史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正在煮拉面的老板,被吓了一跳,从厨房里探出头,注视着这位奇特的客人。
“我出去一下就回来。”吉敷竹史说完,转身跑到外面,横穿过狭窄的小巷,径直向海报走去。
大概是附近的小孩儿们,把海报撕扯得不成样子了,但勉强还能看到主演由美子的笑脸,和用毛笔写的粗体“由美子之恋”几个宇。
吉敷竹史并没有特别期待什么,因为这张海报,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贴上去的。可当目光往下移到上映日期时,发现竟然是八月一号到十五号,刚好是今天截止。这恐怕是某个三流小影院,做的宣传吧。再往下看,还有两行宇,分别写着“大江户搜査队”和“上京”,上映影院的名字叫做“墨染电影院”。
吉敷竹史回到拉面店,再次翻看那份沾满油污的报纸,仔细搜寻着什么。果然,在广告栏的一个小角落里,他发现了“墨染电影院,大江户捜査队”的宇样。再看报纸的日期,八月十五号,果真是今天没错。
老板把做好的拉面端了上来,吉敷竹史顺口询问了墨染电影院的位置。
“嗯,坐京阪电车的话,要二、三十分钟吧。”
“京阪电车?”
“过了前面的四条大桥,就有个车站。”老板冷冷地回答。
吉敷竹史一边吃着拉面,一边考虑着,要不要去看这部电影。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专程去看的价值;相比之下,把精力集中在《冲锋陷阵》和大学的巡演,似乎更合理。不过,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都住在东京,现在在京都,暂时也没什么要调査的,去看看也无妨。
吉敷竹史从报纸上,找到墨染电影院的电话后,放下了拉面的筷子,起身走到收银台上的公用电话前,投下一枚十日元硬币,拨通了墨染电影院的电话。很快,听筒里就传来一个男人睡意朦胧的声音:“你好,这里是墨染电影院。”
“《由美子之恋》这部影片还在上映吗?”吉敷竹史问道。
“是的。”对方答道。
“几点?”吉敷竹史又问道。
“四点十五分是最后一场。”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道过谢后,吉敷竹史放下电话,回到座位上,继续吃面。看看手表。
如果现在赶过去的话,或许还来得及;其他两部暂且不管,可以先看看《由美子之恋》。
拉面店的冷气虽然很微弱,但好歹还是有点作用的。推开沾满油污的大门,外面的热浪扑面而来。
在这烈日之下,不想出汗都难,吉敷竹史只得加快步伐,朝四条大桥走去。从桥上已经能看到,京阪电车的四条车站了。
电车很快就来了,车厢里很空。自从接手这个案子之后,吉敷竹史心里,就一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引导着自己向前走。而且,不仅是这次,最近的好几个案子,都让他有类似的体验,好像是被上天选中了一样。他有时认为,这种想法很滑稽,有时又会感党非常真实。
墨染街是一条充满京都风情的平民街,各种烧烤店、小酒屋和洋货店鳞次栉比。吉敷竹史向路人询问到了墨染电影院的位置,径直穿过大街往里走。
从一家澡堂旁边往里拐,经过干洗店和游戏厅,小巷子的尽头,便是墨染电影院了。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小巷深处,渐渐浸入了阴影当中;周围的大小酒屋,慢慢地热闹了起来。京都市井的黄昏风景,弥漫着十足的乡间气息。
墨染电影院入口旁的展示窗里,贴着几张破旧不堪的海报;电影就快开演了,因此,吉敷竹史没去细看那些海报。
买了一张打折票后,吉敷竹史走进了影院。首先进入的,是一间乌黑的水泥房间,正对着一扇残破不堪的红色塑料门,还有棉花从四周的裂缝中挤出来。走进放映厅时,预告片已经开始播放了,吉敷竹史坐在中间靠后的座位上。立在右侧墙角的柜式空调,嗡嗡作响,整个放映厅里,弥漫着厕所一样的臭味,好在很快就适应了。
环顾四周,几乎没有其他观众,大概是因为今天是放映的最后一天吧。禁烟广告牌上“禁”宇的灯已经坏掉了。观察完周围的环境,预吿片正好结束,制作公司的名宇和标志,一一浮现出来,电影开始了。
最先出现的是一条被雨水打湿的路面。吉敷竹史吃了一惊:按照剧本所写,应该是在琵琶湖边开场才对。这条路是地下停车场的上坡道,一个穿着大衣的女人,正沿着坡道往上走,脚下的高跟鞋,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身后,一辆亮着灯的敵蓬跑车,慢慢驶近,最后在女人的身边停了下来。车内的男子,推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跑车里面。
车子在夜间的都市疾驰。女人的长发随风飘动,男人在一旁点燃了香烟,视角是从车内向外的。道路两旁的高楼,灯火辉煌,接连不断地被跑车甩到身后。
是不是放错了?吉敷竹史心想。内容和剧本上写的不一样,拍电影原来是这样的吗?……
驾驶这辆进口敵篷跑车的,看来就是那个学画画的青年,电影开篇就对他花花公子的生活,进行了一番描述。
画面一转,场景终于变成了琵琶湖畔的民家。然后出现一个打开抽水泵的小姑娘,十八、九岁,还很年轻,体形略胖。她的长相很一般,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有点儿出乎意料;不过这种平民脸,反倒更容易被大众接受吧。吉敷竹史平时不怎么看电影,不过在他的印象里,只要是影视节目,上台表演的,必定是百里挑一的美女。
“原来她就是西田优子啊!”吉敷竹史心想。
姑娘的父亲登场了,接着,是他向女儿展示波斯菊的镜头;卧病在床的母亲也出现了,然后,对围绕在由美子身边的几个青年,影片一一做了介绍。
电影里不时插入琵琶湖优美的风景,还有一群少年在水里嬸戏的画面。镜头远处,是鳞次栉比的旧时民房,整部电影的外景部分非常美丽,犹如一幅水墨画。
但吉敷竹史很快,便开始感到厌倦。剧情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年轻人们的台词很公式化,席怒哀乐的表情也很刻板,整体演技还稍欠火候。这么看来,另一部电视剧,可能会好看一些。这部电影果然如狗井所说,是一部不太成功的作品,就连吉敷竹史这样的外行,都觉得缺少峰回路转的情节。
电影里的故事平淡无奇地铺陈着,奔波了一天的吉敷竹史,开始泛起睡意。可一想到某个镜头,可能会隐含和凶手的杀人动机,紧密相关的线索,他又强打起精神,一边和睡魔战斗,一边凝视着大屏幕。
不久,大和田刚太的脸部特写出现在银幕上,这要是在日比谷,开场露天公映会的话,全场肯定已经掌声雷动了吧。
由美子和她的恋人——一位高中的老师,正在琵琶湖畔的沙洲上争吵,旁边有一个戴着草帽,使劲将小船拉上岸的男子。
“哟,小两口感情真是好啊!”男子用九州音说道。
此时,镜头拍到的是由美子的背影。这对吵闹中的恋人,瞬间被大和田滑稽的语调逗乐了,这明显是一个意在搞笑的情节。
接着还有两、三句台词,高中老师问由美子,这个男人是谁;由美子回答说,是一个来玩的远房亲戚。之后,大和田的戏份就完了。
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终于结束了,整体感觉很无聊。女孩虽然被大都市来的花花公子所吸引,不过,最后还是投入了高中教师的怀抱。吉敷竹史在黑暗中挠挠头,心想:其实没有必要跑这么远,来看这么乏味的电影。
真是白跑一趟。剧中没有任何与大和田被切断的右手有关的情节,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外面早已夕阳西下,时间被浪费了不少。如果要赶回东京的话,可得加快步子了。吉敷竹史想着,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咦?他的视线停在了银幕上。
最后的出场人员名单,以琵琶湖的沙洲为背景,自下往上慢慢滚动。一个叫“绿川久子”的名宇,竟然出现在最前头。接着是森田熏、青木敏之义,吉敷竹史重新坐下,赶忙从包里掏出狗井给他的剧本。
打开配角的名单,森田熏和青木敏之义分别扮演的是由美子的父亲楠田哲治和母亲,这两个人倒是有印象。可主演不是西田优子吗?怎么变成了绿川久子?……这个人在剧本里,连配角都不是啊。
吉敷竹史的目光,重新回到银幕上,希望能找到西田优子的名字。可直到最后,虽然看到了大和田刚太的名宇,西田优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字幕还在继续往上升,影院内的照明已经打开了,幕布从左右两边,向中间靠拢。吉敷竹史的双眼,还没有适应刺眼的灯光,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心中升起一团疑云:难进是在开灯的一瞬间,或者是在幕布拉上之后,她的名字正好出现,自己给看漏了?不可能吧?……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由美子之恋》,按照常理来说,出现在演员名单第一位的绿川久子,应该就是扮演女主角由美子的演员才对。如杲确实如此,那么,剧本里原定的西田优子怎么了?被换掉了吗?为什么?……
吉敷竹史马上站起来,夹着剧本和皮包,走出了电影院大门。外面果然已是夜幕降临,周围的小酒屋,纷纷开始亮灯营业了。
电影院门口的检票处,坐着一个和吉敷竹史年纪相仿的男子。吉敷竹史走过去,问道:“刚才那部电影的主角由美子是谁扮演的?”
“刚才那部?”
“嗯,《由美子之恋》。”
“《由美子之恋》……啊,叫什么来着……”
吉敷竹史掏出警员证:“我想调査一些东西。”
对方好像吓了一跳,赶忙直起身来,将手中的烟掐灭。
“《由美子之恋》……《由美子之恋》是吧,稍等一下!……”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东西,翻了翻。者来此人也不知道。
“啊,有啦!……绿川久子。”
果然不出所料。
“这个人怎么啦?”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剧本上写的主角,是一个名叫西田优子的女演员,和电影里的不一样,所以,我就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西田优子、西田优子……原来是这样啊……”
“你知道这个人吗?”
“不,我不认识。”
“看来是换了主角。”
“可能是吧……”
“你知道吗,换主角的事?”
“啊……不太清楚。”男人一脸惊讶,使劲儿地摇了摇头。看来他压根没想到,竟会有人问自己这样的问题。这也难怪,毕竟他只是这种三流电影院的检票员而已。
“喂!小民,你知道西田优子这个人吗?”男人朝里面的小卖部喊道。
这种影院顾客不多,所以检票员兼营小卖部,是很平常的事情。
“什么?……”一个圆脸蛋的女孩儿,用手将堆积在货架上的点心和餐巾纸扒开,朝这边问道。
“一个叫西田优子的女演员,主演《由美子之恋》的那个,有印象吗?”
“啊,我知道!……她好像失踪了。”女孩平淡地说。
“什么……失踪了?”吉敷竹史转过身,面向女孩。
“这个人是警察。”
“警察?”女孩忽然畏怯起来。
“你说她失踪了,是真的吗?”
“是,是的,我在周刊杂志上看到的。”
“把详细情况告诉我。”吉敷竹史一边说,一边走向小卖部。
“我都是从周刊杂志上看来的。”
“没关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那个叫做西田优子的,在这部电影拍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失踪了。所以后来,主演换成了绿川久子。”
“为什么会忽然失踪呢?”
“这个不清楚。导演也好,经纪公司的人也好,大家说都不知道。”
“你知道西田优子的经纪公司在哪儿吗?”
“啊,这个就不知道了。去年她还经常上电视的早间节目呢。”
“她经常上电视吗?”
“嗯,还挺频繁的,那时大家都在议论她,毕竟是名人嘛。”
“西田优子是一个很有名的演员吗?”吉敷竹史对娱乐圏的事情一窍不通。
“不,西田优子和普通演员还不太一样。”
“嗯?……她不是演员吗?”
“嗯。”
“那她是个什么东西?”
“要说的话,应该算是个艺人吧,拍广告,做DJ,还唱过歌,拍过电视剧……啊,对了,因为她英文很好,所以,经常到国外采访、做节目。”
“那么这部电影……”
“好像这部是她的处女作。”
“啊,原来如此……”这可是新的情报。
“不过,这次给别人添了不少麻烦吧,拍摄途中居然失踪了。”
“好像是了啦!……”那名女店员也在揣测着说。
“这事当时引起了很大风波吗?”
“影响也不是太大,因为那段时间,正好发生了很多重大事件,政治问题啦,贪污啦……”
“哦……总之,西田优子很出名是吧。”
“嗯,是倒是,不过,虽然经常在电视上露面,可真正知道她名宇的人,恐怕不多。事业可以说才刚刚起步,本来可能是想借这部电影,进一步打响名声的。”
“原来如此。”
吉敷竹史陷人了沉思,在脑海里努力回想大和田跟西田优子一起出现的画面,但两人好像并未在同一个镜头里出现过。
大和田对由美子说“小两口感情真是好啊”的时候,拍到的是由美子的背影。而大和田在拍完这个镜头以后,就无须再前往大津了。吉敷竹史不知逭这个镜头里,拍到的女主角,是否已经被换过了,就把画面里的背影,幻想成西田优子吧。
“接拍了这部电影,西田优子就算出名了吧?”
“不,还没有。”
“什……什么,还没有?”
“这个孩子好像不太愿意干这一行……”
“是吗……”吉敷竹史又开始思考起来,“你知道大和田刚太的事情吗?”
“啊,我知道。”小姑烺似乎熟知娱乐圈的事情。
“你觉得大和田先生的事件,和这个西田优子有关吗?”
“这个……”小姑娘犹豫了,看起来,之前丝毫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应该没有吧,他们俩之前,从没有同台演出过。经纪公司不一样,活动的地方也不同,一个在东京,一个在京都。”
“西田优子是在东京?”
“嗯,是的。而且,这两个人是类型完全不同的演员,大和田刚太是个纯粹的演员,日本味十足;而西田优子因为在洛杉矶生活过,所以更像是半个美国人,她工作时大半都用到英语。真的是差异很大的两个人。”
“《由美子之恋》是两人的首次合作吗?”
“是的,不过我没想到,大和田会出演这么一个小角色。”熟知娱乐圈八卦的小姑娘说道。
吉敷竹史快步朝墨染车站走去,顺利地找到了一个电话亭,看看手表,已是六点半了。狗井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按下号码,传来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糟糕,忘记问狗井家里的电话了。吉敷竹史询问对方,狗井是否已经回家了,没想到对方回答说还在公司,并表示马上叫他来接电话,吉敷竹史松了一口气。
“我是狗井。”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是昨天上门拜访的刑警吉敷竹史。”吉敷竹史一边说,一边用脚尖把电话亭的玻璃门往外开了一条缝,电话亭里实在太热了。
“啊,失敬,失敬。”狗井客气地说道。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关于昨天的事情,还有几个问题想问您。在拍摄《由美子之恋》外景部分的时候,西田优子失踪了是吧?”
“是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昨天您怎么没有告诉我呢?”吉敷竹史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问道。
“本来想说的,不过您昨天只说想问问,关于大和田先生的事情,所以,我最后就没说。还以为您不关心她的事。”
“西田优子是第一次演电影吗?”
“是的。”
“她是哪个经纪公司的?”
“柏宁山经纪公司。”
“能把地址和电话告诉我吗?”
“好的,稍等一下。”
对方査找了一阵,然后,把地址和电话念了一遍,吉敷竹史仔细地记在了笔记本上。
“这个西田优子,和大和田先生的事件有关联吗?”
“啊,我觉得没有。”对方很干脆地回答道,“因为那天大和田在外景地,只待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就一直在油井明租的地方待着。而西田优子的戏份比较多,所以,一直留在外景地。两个人基本没有什么机会,单独说话,况且,那天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哦……”吉敷竹史低声应道。
“之前,两人无论是在电影、电视剧,还是娱乐节目里,都没有同台表演过。”狗井经纪人说道,并进一步讲,“说起西田优子,她可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很老实。而大和田嘛,您也知道,是个谁都喜欢的好男人。所以在那一个小时里,两个人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事……至少不会产生砍手杀人之类的矛盾。所以说,西田优子这边,确实不太可能有什么线索。”
“原来如此啊……”吉敷竹史点点头,感到有些失落,自己的猜想看来是落空了。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西田优子吧?”
“嗯,还没。”
“西田优子也失踪十个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经纪公司那边给出的解释,是说她神经过敏,反正这种事也不稀竒,对于一个年轻的女明星来说,工作过劳啦,卷入各种麻烦啦,吃不下饭啦,皮肤变差啦之类的事情,都可能导致短期的失踪。也可能是因为,她在国外生活时间长了,本身就积累了很多压力。干这行的,这些都是很平常的。”
“可都过了十个月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这个嘛……我倒不敢说,因为没有过先例。”狗井经纪人犹豫了一下说,“不过,那个孩子在世界各地,都有很多朋友,会不会是搬到某个朋友家里去了?”
“啊……原来是这样……”吉敷竹史点点头。这么一说,倒是有这个可能性。很多艺人都得过神经衰弱,因为失恋而失踪的例子,以前也听过一些。
失恋一一吉敷竹史被自己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这个词吸引了。
“西田优子有为自己的感情问题烦恼过吗?”吉敷竹史试探着问道。
“不,这倒没有,至少我没听说过。”
“西田优子住在东京?”
“嗯,是的。”
“知道她的住址吗?”
“不知道。不过你可以问一下柏宁山的人。”
“她是一个人住吗?”
“不,据说是和她母亲一起住。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狗井说。
吉敷竹史向狗井经纪人道过谢后,便挂断了电话,然后朝墨染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