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拉穿过走廊来到地下室门口。龙很可怜,但是柯拉对它们毫无爱意。她取下挂钩,轻轻推开门,把灯拉开。龙惊恐地往后退缩,但看人极其凶狠,非常警惕。它们准备好投入最后的决定性战斗。
“蠢货,”柯拉说,“我不会折磨你们的。折磨别人是人想出来的行当,因为人类是惟一懂得享受复仇、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生物。可是龙不会理睬别人的痛苦。”
就在这时,柯拉发觉小可爱,龙中最艳丽的一只,正打算飞起来从柯拉身上咬下一块肉。
“等一等,小鳄鱼,”柯拉劝阻它们,“不应该袭击我……”
后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大概是小女孩跑过来,想看看柯拉阿姨怎么折磨龙。
柯拉想扭过头去,可是她感到后脑勺一阵巨痛就失去了知觉柯拉醒来时,觉得应该给文化部长打个电话,向他承认把事情搞砸了。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开始变得警惕性不高、漫不经心还有粗心大意。既然是在犯罪分子家里的地下室门口,就不应该允许任何人从后面接近你,砸你的脑袋。
现在就起来去给部长打电话……也许,罗马军团曾经到过这个星球,并留下一支军队。那些百人团长摇身一变成了部长们……我在说胡话吗?奇怪,没有任何理由说胡话……柯拉尽力想睁开眼睛,但就是睁不开。
应该洗一洗——没准儿眼睛里进东西了……脑子还是不运转。柯拉想去洗洗眼睛,可就是办不到。怎么了?为了清醒头脑,柯拉摇了摇头,立刻感到一阵彻骨的疼痛。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她被人袭击了。
现在她坐着……或是躺着?不,是坐着——眼睛被蒙上了,手被捆上了……脚呢?脚大概是和椅子腿儿绑在一起……忍耐一下吧,可怜的家伙,都怪你自己。后背蹭蹭——没错,是椅子背。脚边儿碰碰——没错,是椅子腿儿。动动舌头,嘴里一股怪味儿——看来,嘴里塞了块抹布。这回遇上麻烦了!可以说,没被打死就够走运的了。或许,还不如死了,也比和龙落得同样下场强——折磨你,但又不让你死。
柯拉设法摆脱捆绑。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尤其是你学过的话。但是柯拉没来得及脱身,就听到脚步声。看来,耳朵没被堵上。
于是听到脚步声。说话声、关门声。脚步越来越近,走进屋来。
“这又是干什么?”柯拉听出是教授。
“你说该怎么办?”饲养员颤颤微微地说,“她跑到家里来,看到了所有的龙……”
“等一下,”教授说,“我们得离开这儿。她能听见我们谈话。”
“用不用把她干掉?”
他们走了。但是幸运的是,他们就停在走廊里,或是开着门的隔壁房间里。所以,尽管他们觉得嗓音够低的了,但实际上柯拉听清了每一句话。
“不能让她看见我,”教授嘀咕道,“这关系到全局。”
“我知道。”阿波利多尔说。
“她看见你了吗?”
“没看见。不过我在等你,好把她从我们家运走。”
“都包在我身上,”教授说,“你不用担心。”
“只是别把她杀了。这女的不错,我女儿也对她有好感,不要杀她。”
“我也没打算把她杀了!向天发誓,不会的。我们把她运得远远的,扔在森林里——让她自己想办法逃吧。”
“记住,你向我发誓了。”
“几点了?”教授问。
“两点四十。”饲养员回答。
“你们该走了,不然要误车了。在混乱开始的时候,你们应该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到海边,在沙滩上晒日光浴。”
“梅拉!”饲养员叫道,“你都收拾好了吗?我们该去火车站了。”
“我收拾好了,”小女孩说,“但是如果你们要伤害柯拉阿姨的话,我就哪儿也不去。”
“我是谁——难道是杀人犯吗?”教授十分惊讶。
“那伯父,你能向我保证,我们不在的时候替我折磨龙吗?”
“我向你保证。”教授笑起来。
小女孩进屋来,走到柯拉跟前。
“请原谅我们,柯拉阿姨,”她碰了碰她的手说,“爸爸不是坏人,他只是意志薄弱,他并不总是听我的。您不会坐太长时间,然后一定会有人找到您的。”
小女孩压低嗓音说:“我将用自动电话报警,但不通报姓名。您明白吗,就为了让他们赶来给您松绑,所以请您再稍稍忍耐一下。”
“走吧,”柯拉想对她说,“你还没有那么坏,尽管脑子里一塌糊涂!”
“梅拉!”爸爸在叫她,“还有半小时火车就要开了。”
“走吧,走吧。”教授小声说。
脚步声,关门声。柯拉知道,阿波利多尔和他的女儿离开了。屋里剩下教授一个人,他完全是另一级别的对手。她惟一的活路是——冷静行事,丝毫不能表露她认出了教授……多么天真,柯拉心想,饲养员阿波利多尔和她的女儿深信,善良的伯父是为他们被迫把龙缩小了。伯父勉强才同意……给予帮助。现在,他又再一次帮助他们——同意在他们去海边期间暂时保管龙。啊哈,多么好心的教授!而她居然被他所迷惑,——她还认为他是国际科学精英。
柯拉听到教授在走廊里用手捂着话筒打电话:“一切准备就绪,可以派车来了,我15分钟后离开。不用担心……他们走了。按照商量好的——他们坐火车去海边游泳……”教授得意地笑了,“是的,一切如我所愿。对了,顺便说一下,有一个小麻烦。女侦探在这儿。不,别害怕,我弟弟把她打晕了并且蒙上了眼睛。她看不见我……她被绑着呢。为什么要把她干掉?她只知道阿波利多尔和小女孩,所以她是个对我们有用的证人。就这些,我要去地下室把这些小怪物收拾一下……我找一副防水布手套——我弟弟这儿肯定有。就说这么多,等我。”
听筒挂上了。
柯拉全身都感觉到,教授探进屋子里,看了看她。然后悄悄出去了,门吱呀一声关上,走廊里传出脚步声,他现在是去储藏室找手套。
柯拉绷紧手上的肌肉——她已经这样做了几分钟,绳套渐渐松了。同时皱起眉头,移动嘴部,把抹布顶出来。要抓紧时间……现在该脚了!
如果让肌肉一张一弛,绳套就会逐渐变松——毕竟捆绑的人不是专家,而是个普通的饲养员。
松绑花了三分钟。教授在这段时间内翻遍了储藏室也没找到手套,只得光着手去抓龙。柯拉一点儿也不可怜他。它们马上就会惩罚他了!
柯拉听到教授骂骂咧咧地到浴室去了。啊哈,柯拉明白了,他是用毛巾把手裹上。然后他又返回走廊,有挂钩的响声——关龙的门打开了。现在最愉快的时刻到了——抓龙!他现在可顾不上柯拉了。
柯拉迅速解放出双手,松动双脚的绳子,把抹布往外揪了揪,用牙叨着仍然留在嘴里。现在她随时都可以逃跑了。
但她不是这样计划的。
教授以为柯拉被牢固地捆在椅子上,一定会离开这儿把龙运走。
她暂时把蒙眼睛的布推上去,四下看看。
她坐在曾经来过的客厅的椅子上。从这儿到大门只有几步之遥。
柯拉听到教授正在忙活,又是骂又是扑又是跳。在狭小的地下室抓龙——这是项勇敢的运动!
猎捕工作拖拖拉拉,柯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终于她听见教授离开了地下室,他正拖着战利品穿过走廊。
柯拉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筋疲力尽的遗传学家喘着粗气冲进客厅,龙还真不好降服哩!
教授在门日没做停留。当他确信柯拉被绑得很结实,而且没有挣脱的企图后,接着忙去了。
人口的门“砰”地关上了。
行动的时间到了。
柯拉挣脱绳子,拽出抹布,扯掉蒙眼睛的东西,松开双脚。
她马上奔向通往大街的窗户。
她所看到的景象如此生动,柯拉不禁拍了下巴掌——幸好没被教授听见。
教授拖着一个笨重的旧皮箱——柯拉乐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他的样子:教授的脸上抓痕斑斑,如同刚和一只疯猫交过手——而且是只能够着他脸的猫。衣服破破烂烂,一走路光秃秃的膝盖就从裤子里露出来西服的袖子不知掉哪儿了,而衬衫撕了好多口子,一只鞋也不见了……“准保得化脓,”柯拉从窗户里看着教授小声说,“但愿老天开眼,让他得上血液感染,我才不羡慕你呢!”
教授疼得直皱眉头,他好不容易走到停在单元门口的汽车前,把装着龙的皮箱塞进后门。
然后他坐到驾驶室,还不能马上开车——他不得不先把肿胀的眉眼上的血擦干净。
终于,汽车大吼一声冲上马路。
不过此时柯拉已经不在屋里了。她跑到街上,还没等教授的车拐过弯去,她已经跳上自己的破轿车。幸好它充满责任感,一下子就启动起来。接着轿车沉闷地低吼一声,开始追赶教授的小排量汽车。
柯拉与教授保持着相当大的距离——她不希望教授发现她在追赶。当然要想做到这点并不难,因为这条横穿整个首都的中心大道上,穿行着很多公共汽车。板车、卡车还有类似派给柯拉的那种轿车。
由于一个堵塞接一个堵塞,一个红绿灯接一个红绿灯,所以行程并不紧张。柯拉利用空闲时间按下了手链上的蓝色按钮。
如您所知,开始宣读国际银河警察局侦探的第十六号规定:“当侦探的生命或交给他的任务遇到危险时,请将所有在侦探牺牲或失去作战能力后有助于完成任务的意见和事实录在手链上。”
规定后面这句话柯拉很反感,但她承认这是明智的。因此,她对着手链说:“毫无疑问,龙是这样被盗的:饲养场的喂龙员阿波得多尔在不满十岁的女儿梅拉的帮助下,往龙饲料甲掺了缩小剂,这种药是嫌疑犯的堂兄拉米奥多尔教授在第二研究所研制出来的,它可以作用于分子结构,使机体缩小几十倍。等龙一被缩小,阿波利多尔或是他的女儿就若无其事地把原来的怪物装进袋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出饲养场。没人怀疑饲养员和他女儿,或是觉得他们有动机于偷龙这种冒险而可疑的事情。他们这样做的理由是要为两年前被一只名为伟伟的龙咬死的阿波利多尔之妻报仇。阿波利多尔和他女儿把偷来的龙放在地下室,通过殴打、让它们受冻受饿来折磨他们,但又不让这些牺牲品死掉。这种行为方式对文明的地球人而言是无法接受的,但在落后的里昂多尔却算不上过时教授的小排量汽车加速开上一条布满尘土。路面破损但却很宽敞的公路。提示牌标明:距机场3500米。柯拉小心地超过一辆拉着西瓜的歪歪斜斜的板车,也提高了速度。然后她继续录音:“整个故事听起来很平淡,几乎没有恶意。同时我亲眼见到了龙,我保证自己的说法是公正的。但是我的经验告诉我,当一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进行非凡的大规模犯罪时,总会有一些聪明伶俐的犯罪分子准备利用他们的劳动成果。据了解,缩小后的龙可以恢复到常态,因此暂时把龙缩小是运送这种大怪物的绝妙途径。我已经了解到,邻国米安德利亚对龙有需求。只有一个环节还不清楚:究竟是谁想到并如何实现把需求(米安德利亚的市场)与供给(缩小后的龙)联系在一起?事情的进展很快——我在阿波利多尔家发现他和他女儿的两张车票,因为嫌疑犯要去海边渡假。与此同时我得知,拉米奥多尔教授表示愿意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照管龙。很快我遭到暗算——他们不想带我玩了,但没有杀死我。接下来,犯罪分子需要时间把龙运到国外,这是天真的阿波利多尔所想不到的。当我摆脱捆绑后,我看到教授带着装满龙的皮箱开车沿中央大道行驶,我刚刚知道这条路通向机场。他们很可能尽力想把龙空运出国。由于不清楚犯罪分子的数量和能力,我已准备好陷入危急境地。现在我们距机场还有一公里,我正在从主路拐向机场大楼,尾随一辆车号为1243877的蓝色小排量汽车。拉米奥多尔教授在车上,后座上是装龙的皮箱。我的汇报就到这里。如果以后见不到了,请向奶奶转达我的问候,还有我的首长兼老师米洛达尔局长,我没少挨他的批评,但学到了很多东西。再见。三号侦探柯拉·奥尔瓦特。”
教授的小排量汽车停到停车场,旁边就是曾经辉煌、但因年久失修已经破旧不堪的机场大楼。教授下了车,四处张望,不知是在检查有没有跟踪的,还是在寻找同伙。没有发现任何人,教授从后门拖出沉甸甸的大皮箱,往大楼里扛。
柯拉让他先到楼里躲着——他现在跑不远,自己则把车停好,以便需要的时候可以一下冲上主干线。然后柯拉走进候机大厅。
候机厅挺大,但是带着书包、旅行箱、皮箱、木箱想去各处的人们超出了它的容量。除此之外,每条航线预报下次班机的公告牌是不是写着“因技术原因推迟起飞”就是“由于我国燃料不足航班误点”。柯拉仔细查看时刻表,寻找着最近的国际航班,特别是去米安德利亚的。但是没有发现这样的班机。
时刻表显示,惟一一趟去米安德利亚的航班是在早晨。还有一趟去柯拉不知道的列别尔布斯国的航班“由于国内的技术原因”取消了,严谨的国际犯罪理论眼看着崩塌了。而且教授举止十分镇静——他站在等候登记的队伍对面,箱子放在脚旁边。教授掏出一个像是科学国际会议报告的小册子,仿佛他不是一个国有龙的盗窃者,而是一个普通的生物学家,正准备和像他一样质朴的学者们交流经验。
全都有问题!全都不对!
让我们再耐心点儿……教授肯定会采取些行动……柯拉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到一根水泥柱子后面。柱子上涂抹着最近的选举活动留下来的一些脏话和政治责难。突然有人冲她喊:“奥尔瓦特女士!太好了!我找您找遍了全城!”
真够添乱的!原来是穿短裤的翻译在找她。
“您在这儿干嘛?”柯拉严厉地问。
“我本来在饲养场等您,可是那儿下起大雨来……”
翻译找到了柯拉,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他穿得和往常不一样。短裤长了些,除了熟悉的自由主义成分外可以把它称作是短裤子。脖子上认真地结着蓝色条纹领带,条纹的正式意义是:在高级别的人物身边逗留。难道柯拉又提高了一个级别?还是虚荣的梅里自作主张?“您怎么猜到我在机场?”柯拉问。
翻译做了个大手势,仿佛请柯拉在成群的旅客中寻找他的消息来源。
“您有什么发现?”翻译问。
“我实际上已经把案于破了。”柯拉说。
“不可能!”
翻译仔细地把头发分成直缝,头发上抹着头油,发梢都快粘到一块了,显示出梳分头的人是一个出身良好、渴望结婚的独身男子。
“我甚至知道龙在哪儿,是什么样。”
“在哪儿?在哪儿?不要对我,您忠实的仆人隐瞒!”
“就在这儿。”柯拉说完欣赏着产生的效果。
翻译张着嘴,忘了把它闭上。他就那么站着,柯拉想等他惊讶过后再接着讲,并把教授和他的装着小龙的皮箱指给他看。
可是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因为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嗓音破坏了这一幕。
“奥尔瓦特女士,我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您!”文化部长大呼小叫的,他一进候机楼就看见翻译和柯拉,便向他们走来。“我们该把您的出现归功于什么?您不是要提前离开我们吧?”
“我几次想给您打电话,”柯拉和部长打完招呼说,“但是不太容易。”
“当然,”部长笑笑说,“我刚在总理那儿开完会,然后要短期外出。”
“你坐飞机?”
“要不我干嘛来机场呢,”部长笑着说,“但我后天就回来并希望还能和您交谈,如果可能的话帮助您找龙。”
“部长先生,”柯拉说,她知道眼看就要失去惟一的保护伞了,“我正要找您汇报,龙已经找到了。我知道龙是如何被偷的、被谁偷的以及现在在哪儿。”
“您看到了吗广翻译大声说,“她疯了!”
“我将很高兴一回来就与您交谈,”部长说,“遗憾的是,我现在得走了,我的飞机在等着。”
“您的飞机?”
“当然,我不会坐普通客机走的。”年轻的部长伤心地摇了摇头,好像柯拉说出侮辱人的傻话,他的职位比她想象的要高。
“我和部长先生一起,当然不会坐普通班机了!”翻译解释道。
“您大概是去米安德利亚吧?”柯拉问。
“是的,关于这点收音机的新闻已经报过了,”翻译说,“这是一次带有秘密性质的私人访问。”
“拉米奥多尔教授和您一起去?”柯拉问。
部长朝起飞场走去,翻译随在后面,柯拉紧追不放。
部长加快了脚步。
“我在问教授!”
“我不认识任何教授,”部长生气地说,“梅里,难道拉米奥多尔教授归我们部管吗?”
“我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翻译应声回答,他试图在行进当中把柯拉挤开。
三个人离教授越来越近。
教授一眼就看见了部长——后者戴着制帽,他非常不安,因为部长可能没有看见他。
教授拖着笨重的皮箱,紧紧跟上部长。
“部长先生!”他叫道,“部长先生,请回头看看!”
当他快要赶上部长和翻译时——后两位不是没听见就是装作没听见他,才认出柯拉来。
此刻他们都刚好过了起飞场的门,所以在机场的其他乘客的观线和听力范围之外。
“怎么?”教授被柯拉的注视震住了。“您不可能!您……您在阿波利多尔家。我看见的!”
“正是如此!”部长严厉地说,“您向我报告说,这个女人被捆着,非常安全。”
“可我真的看见了!”
“您为什么不把她于掉,傻瓜?”
“喏……喏,多此一举。我不习惯……”教授被吓得语无伦次。
“您是说您不习惯杀人。别人就应该习惯为您火中取栗?您要习惯正派人的事业!应该在她被捆着的时候把她干掉,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安心地去想去的地方,回来的时候将成为富翁。您不希望这样吗?”
“我需要钱继续研究。您知道,不是为了放纵……”
“是的。难道我要这些钱是为了放纵?”部长野兽般咆哮着。他突然狠狠地照教授脸上来了一拳,教授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抱住脑袋。
“动手吧!”部长命令翻译。柯拉成了旁观者——最多是个旁观者。但是她非常警惕,因为与教授不同,她知道是不会讲道德和同情心的。
“你看到了吗,”部长对柯拉说,“实际上,他需要钱来发展科学,为了无私的知识……我呢?我需要钱来当上总统,以便把这个国家从贫穷和虚伪中挽救出来!我需要用强硬政策彻底消除一切下流勾当和偷窃行为!”
“我知道,为了铲除一切偷窃行为,您不得不进行最后一次偷窃。”柯拉指出。
部长无言以对。
翻译已经把笨重的皮箱拖到了起飞场。
在大约300米远的地方,柯拉看见一架小型的现代化飞机,上面印着国徽和文化部长的私人徽章。
“叫住他!”柯拉对部长说,“不应该起飞,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晚了!”部长冷笑了一声。“您犯了个大错误,奥尔瓦特女士!您不应该急着赶到机场来,而应该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别人来救您,然后向法庭对喂龙员提出犯罪指控——他的犯罪行为是出于巨大的精神冲动,阿波利多尔只会被判短期徒刑,每个法官都会理解,法律对这种复仇……”
“叫他住手,要不我亲自强行制止他的行动。”
教授挺直身子,他半边脸都是红肿的。部长的手真够狠的!
“为什么打我?”拉米奥多尔问。“我都照着办了。出卖了自己的堂弟,甚至亲自把龙运到这儿……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亲爱的,”部长冷酷地说,“因为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并不聪明的饲养场职工能够把龙缩小100倍再运到自己家里。”
“可我们说好了,他利用亲属的信任,从我那儿偷走了缩小剂……”教授不知所措地说,他无论如何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得到的不是感激而是拳头和威胁。
“而且任何一个侦探要是给你施加压力,你就会招认了。”年轻的部长说。柯拉觉得部长肯定有着黑暗而罪恶的童年,要不就有青少年犯罪史。“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部长掏出手枪来,他是如此慵懒,不慌不忙地,旁观者看不出一丝不祥来——而手枪本身也很像自来水笔。无辜的一幕……柯拉明白他们是想杀死教授,当然,此后也不会让柯拉活着她不能等部长开枪,因为她知道这种钢笔式的手枪——它们发射出的笔芯带有可溶于血液的巨毒,这种毒是任何化验都发现不了的,人一旦中毒必死无疑。
但是这种手枪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射程非常短,大约只有七米。
柯拉一把抓住教授猛地把他甩向一边儿。
拉米奥多尔教授不经常锻炼的、胖嘟嘟的身体飞人空中,摔到地上,滚向一堆大概五年前就被遗忘在此的箱子中。
部长开枪了。
柯拉像鱼儿一般紧随教授躲到旁边。
她不知道部长已经射了几发,还有几发。
教授被她紧紧抓住。
“千万别跑,会被打死的!”柯拉小声对他说,一边往箱子堆的阴影里拽他。
可是教授却像条被揪出水面的鱼一样拼命挣扎,他下意识里仍然把部长当作朋友和保护神,而把柯拉看作是警察、对手……教授英勇地照柯拉肚子踢了一脚,她一瞬间松了手。
拉米奥多尔从箱子堆后面跳出来,朝部长跑去。后者正站在那里,用手枪瞄准箱子堆。
“部长先生,我在这儿!”教授喊道。
“真是好样的!”部长兴高采烈地说。等教授走到只有五步远时,他将笔芯发射出去。
教授如同撞到了墙上,张开两臂,慢慢滑落下去。
“把手举起来!”柯拉从箱子后面喊。“不然的话,我开枪了。”
其实她没有可以射击的武器——国际银河警察被派往和平星球时是不携带武器的,不过部长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朝飞机狂奔过去。
正在拼命拖着皮箱的翻译停了下来,他明白柯拉想杀死敬爱的部长。他从短裤兜里掏出手枪,准备向柯拉射击。看来,他们为到邻国的秘密之行做了全面的武装。
在2O0米开外的地方,翻译的射击几乎不能构成任何威胁。
“回来!”为了保险起见,柯拉蹲在箱子后面喊,“投降吧!”
部长年轻力壮,他夺过皮箱大步流星地跑向飞机。
翻译落在后面,边走边开枪。
在机场的这个偏僻的客运站,这场殊死的搏斗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远处传来马达的轰鸣,播音员的声音若隐若现。
部长边跑边举起手来。
飞行员从舷窗里看见部长跑过来,他知道是起飞的时候了。飞机的马达运转起来,排出一股热气。
翻译追上部长,弯着腰帮他把皮箱拽进机仓。
然后自己也钻进去,随手收起舷梯。
舱门关上了。
柯拉从箱子堆后面出来。跑到调度室阻止起飞为时已晚。再说,有谁会听一个满身尘土、企图破坏政府访问的普通女子的话。
柯拉走到教授跟前。他再也不能参加国际研讨会了。
飞机开始沿着跑道滑行。
柯拉看了看表。从她在饲养员家被打中头部算起,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
飞机滑行着,在跑道终点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加快速度,沿水泥路面疾驰而去。
现在它已经离开地面,开始平稳地提升高度。
飞机好像遇到了障碍。它开始倾斜,上下颠簸……突然像只吹爆了的气球一样掉了下来。
飞机的碎片四处横飞。
在原来是飞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点儿。
在下降的过程中,黑点儿不断增多,而且体积越来越大。每一个都拖着尾巴,伸着20多米长的翅膀。这些龙停止下落后,如同那架毁坏的母飞机生下的六架小飞机,调整好航线,一边提升高度,一边飞向“蓝色山脉”。
第二天柯拉按事先与女助手和所长讲好的,到第二生化研究所来取增大药——以便把包于恢复到原来的大小。
所有人都好奇地想知道拉米奥多尔教授是如何死的,飞机出了什么事以及部长先生本人是否是在柯拉亲眼目睹的空难中失去了生命——他是即将进行的选举中呼声最高的总统候选人,自由派人士,关心普通百姓。
但是柯拉没什么好讲的,推辞说她到机场时晚了,教授已经死了,龙也飞走了。这是早晨在与总统和要员们见面时商量好的。但是既然龙仍然健在,并且失踪一事已经妇孺皆知,所以柯拉对年轻的生物学家们是这样讲的:已故的教授碍于亲戚的面子,把少量缩小剂给了自己的堂弟阿波利多尔,后者将龙缩小并以此来为悲惨死去的爱妻报仇。翻译梅里得知以后,从饲养员那里把龙偷走,把它们藏到即将去邻国访问的部长的专机上。教授试图阻止罪犯,但翻译梅里将其杀害。后来,不知由于什么原因,龙突然恢复原状,梅里自己也死了,深受人民爱戴的文化部长同机遇难。这就是整个故事。
年轻的学者们,包括实验室的新主任,更多的是为在活龙身上进行的缩小实验结果而激动。他们迫不及待地期盼着进行空中旅行的龙们被捕获送回的一天,以便对其进行血液分析。年轻学者们都是科学的狂热分于。女助手们如今不得不寻求新的依靠,但仍不失礼貌,围着柯拉忙前忙后,打量着在手绢上跑来跑去的10厘米大小的包子。其中一位甚至劝说柯拉就让它保持这个样子,10厘米大小——真是叹为观止!
当柯拉到阿波利多尔家告别时,他仍然在为打她脑袋并把她捆起来而深感自责。包子已经恢复了常态,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屋里尚未散尽的龙的气味令它非常不安。阿波利多尔并没抱怨失去了工作——毕竟他犯了渎职罪。
“您是什么时候给龙下的药,让他们重新长大的?”梅拉问。
“当你在厨房给我煮咖啡的时候,我来到地下室把从你伯父的实验室拿来的增大药喂了龙。”
“您记得时间?”
“我知道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可您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您并不知道它们要坐飞机。”
“如果我知道它们要坐飞机,我绝不会喂它们增大药的。我不是刽子手,而是侦探。我设想的是另外的样子:小龙可能会被反复藏匿,到时候就没法找到它们了。因为找怀疑到你和你爸爸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罪犯藏在背后。他们是谁?我不知道。因此我想:如果龙重新长大,罪犯将措手不及。你能把六只20多米长的龙藏到哪儿呢?”
“真是天才。”阿波利多尔敬佩地说,一边把咖啡放到茶几上。
在部长死去的第二天,他和小女孩在海滨被找到并押送到首都。他们获释前受到昼夜审讯,并裁定阿波利多尔终生作街道清洁工,有权戴灰色围裙、穿毡靴,但无权戴黑色软帽……
“您才是真正的复仇者,”小女孩佩服地说,“毁掉了整架飞机,不仅报复了部长,还报复了翻译。”
“小傻瓜,我谁也没报复。”
“报复了。先是报复不管翻译、只管向部长告密的翻译,他想杀死您,然后报复了教授——为了不让他撒谎。而飞机吗——是因为它运龙来着。想想吧……”小女孩甚至已经泪光莹莹,“那些龙开始增大的时候是什么景象?皮箱“叭”地一声裂开了!化为碎片!龙们获得新生,而飞机支离破碎!这才是复仇!”
柯拉只不过摇了摇头。如何才能向这种孩子说清楚,杀人是不应该的,即便他是坏人。
“现在他们会来报复您的,”小女孩肯定地说,“死人总会来报复杀人者的。”
“别胡说了!”清洁工阿波尔多尔喊斥道,“柯拉女士明天就飞走了,他们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