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闻言,吃吃笑起来,眼珠一转,\"那你呢?大小姐,你真的不跟主上成亲吗?”
\"怎么可能?他是想当皇帝的,你觉得他会娶我当皇后吗?\"还有半句话不弃不忍心说出来,如果孟曜真的有心娶她,就不会安排她死遁了,那夜的吻,果然是个梦。
\"其实,我觉得主上他待你很……”
\"咳咳咳……\"那果脯中竟夹杂了一颗桃核,不弃一不留神便呛进了喉咙,止不住地咳嗽,竟咳出了眼泪。
\"绮罗,你干什么了?是不是想让弃带你去看海棠?你给我出来!\"朱雀猛地一拉马缰把车子停了下来。
\"我没事,呛到了,你别乱嚷嚷。\"不弃忍住喉头的不适,钻出车帘拍了拍朱雀的肩,\"快走吧,天黑前咱们必须找到能住的客栈!”
\"可你哭了。\"朱雀心疼地替不弃擦干了泪水。
\"我这是喜极而泣,我不是交过你么?有时候太高兴了也会流泪,叫喜极而泣。\"不弃欣慰地看着朱雀,“将来,等绮罗找到意中人,大哥娶了媳妇,咱们去找一个小山村,盖三间房子,你们两夫妻各一间,我和你住一间,再买几亩地……”
“弃,你是要和我成亲吗?”
朱雀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把不弃呛了个半死:\"谁要和你成亲?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整天琢磨这些干什么?”
绮罗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小姐,我说这狼崽子怎么整天粘着你,原来是想猪八戒想媳妇咯。”
不弃听了更恼怒,使劲摇晃朱雀的肩膀,“你是我的弟弟,记住了吗?说错话,今天罚你不许说话。”
朱雀撅了嘴,无辜道:\"不成亲就不成亲,只要住一块儿就行了。”
这小子什么意思?是说只要同居就行了吗?不弃被他气个半死,知道说什么都是对狼弹琴,索性拿块帕子盖住眼睛假寐。
朱雀沉默了片刻,趴在不弃身边:\"弃,我都听你的,只要你没死,哪里我都陪你去。”
\"嗯……”
不弃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藏在帕子下的眼睛有了泪意。千山万水,天涯渺茫,有个人愿意陪她风雨无阻地走一路,已经足够了!
车窗外突然飘进来一阵哀婉的歌声,仿佛是一群男子在断断续续地唱着一首小调。
\"不弃你听,有人在唱歌?\"绮罗瞪着一双妩媚的杏眼从车窗里探出了脑袋,“好像是从前线回来的伤兵。”
不弃点点头,\"唱得真好。”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三个人听清了歌词,都愣住了,朱雀挠挠头,“他们为什么要给刘采薇唱歌?她有那么好吗?”
“他们不是为刘采薇唱歌,这首歌讲的是一个被遣戍边的兵士从出征到回家的故事。”绮罗徐徐解释道,“采薇采薇一把把,薇菜柔嫩初发芽。说回家呀道回家,心里忧闷多牵挂。满腔愁绪火辣辣,又饥又渴真苦煞。防地调动难定下,书信托谁捎回家!”
苏青雩和刘采薇,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说到最后,绮罗沉沉叹口气,“可惜了苏青雩,为了刘采薇那样的人。”
\"绮罗!\"不弃转头捂住了绮罗的嘴,道,\"苏青雩心里的那个刘采薇我们都没有见过……”
谁骗了谁,谁又负了谁,不弃一直都知道,不是每一个美好的开始,都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行了十几日,不弃眼见得车外的青山绿水人家逐渐褪色,变成一派苍凉肃杀的边塞风光。
她一直都知道,如果不肯走出门去,永远都只是井底之蛙。
当他们驾着马车穿过茫茫的白杨林,当他们路过被风雕刻得鬼斧神工的巨石,当他们在夕阳下饮马江边,当他们遇见不拘小节的异族牧羊女,不弃忘记了一切烦恼,一颗心完全沉醉在沿途的美景中。
有时候她想,如果早先能带着云袖出门四处转转,或许她就不会选择那条绝路。
就这么一路看着、想着,三个人终于到了依兰。
不弃和朱雀看着暮色中的依兰城,脸上都写满了好奇。
绮罗应该也是初次来到依兰,但她还未进城便四处张望,没多久失了踪影。不弃和朱雀百无聊赖地寻了间酒肆,点了些西域美食,不弃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朱雀倒是一如既往地津津有味。
“大公子在东城置了一处院子,如今大公子随军驻扎在前线,萃玉留在那里打理,”绮罗眨了眨眼睛,“主上,他也在依兰城,昨夜还住在那里。大小姐,咱们是先在城里逛逛,还是直接过去?”
不弃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先过去吧。”
绮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弃红着脸摇了摇拍在桌子上的朱雀,“赶了一天的车是不是累坏了?你先进车子里睡一会儿,我和绮罗来赶车。”
朱雀如今虽然不伤人,可还是本能地不喜欢陌生人,见到人扎堆的地方更是不舒服,因而非常听话地钻进了马车。
“他,怎么会来依兰?”不弃呐呐嘀咕。
“这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皇上把主上撵回了后陵,”绮罗顿了一顿,“苏将军听说苏青雩的死讯病倒了,皇上任命太子为主帅,执掌北疆兵事,不过苏将军的部署均对此事不满呢。”
“那孟曜……离开后陵会不会被发现?”
“主上自然有办法,”绮罗笑道,“这么多年来,主上呆在后陵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说起来,这天底下,主上没去过的地方还真没几处呢?将来,他可以带你去……”
不弃脸一红,“谁要跟他去!”低下头却不自然笑了。如今北疆这么热闹,孟曜怎么可能错过?太子远离皇帝的庇佑,的确是除掉他最好的时机。
绮罗驾着车沿着依兰城外宽阔的大道一路狂奔,很快就把火红的夕阳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当他们的马车来到依兰城高耸的城墙下时,深紫色的天幕上已升起了第一颗星。
依兰城四面环水,城中各处规划齐整,当马车缓缓通过城门,一座喧嚣的大都市出现在他们面前。
夜色之中,宽阔的街道上商铺林立,灯火通明,车水马龙。身穿金发碧眼的波斯人和高大粗犷的胡人挤在同一间酒肆里;高鼻深目的狄人披着毛色绝佳的狼皮、狐皮大声吆喝着。
在这里,西域的香料、中原的茶叶、夷狄的兽皮,都可以买得到,战争,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这里的生活。
不夜城,是依兰留给不弃的第一个印象。
\"你们快看,温柔乡的蕊姬姑娘来了--\"酒楼上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哪里?哪有温柔乡的车子?\"几个围在一处斗鸡走狗的汉子腾的一下全冲到了街上,恰恰挡了不弃的路。
\"几位大哥,能不能让一让?\"不弃拉紧缰绳,冲他们高喊了一声。
然而街上的男人也纷纷涌了过来,好似完全没有听见不弃的话。
\"来了,来了!\"街道旁挑着担、推着车的小商贩也都停了下来,个个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兴致勃勃地张望着。
\"看什么看!没银子,看得着摸不著!没出息……\"一个带着虎背熊腰妇人朝身旁的男人啐了一口,那男人也不恼,用手抹干了脖子上的唾沫,依旧满脸痴迷地看着街道尽头。
叮铃,叮铃,风中传来一阵悠扬的驼铃声,整条街忽然静了下来。
大街上所有的嘈杂声,似乎都为了这几点铃音而停止了。
\"白脸兄弟,把车往旁边移移,别挡着道!\"一个胡人模样的人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腔扯了扯绮罗的衣袖。
\"不弃,怎么了?\"朱雀揉着眼睛从车子里爬了出来。
\"不知道,说是有什么车子要来,让我们往旁边移移。\"不弃按着他的头把他揉回车里,掉转车头在街道右边的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
耳边的驼铃愈发清晰,空气中飘来了一股馥郁的甜香。在街道的一头出现了两头颈带花环金铃的白骆驼,而白骆驼身后拉着的是一辆翠色轻纱的车子。
\"蕊姬姑娘,蕊姬姑娘!\"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安静了许久的人群忽然又沸腾了起来。
\"瞧这排场,车里坐的定是这依兰城的头牌歌伎吧?\"绮罗作为资深从业人员,饶有趣味地分析道。
夜风吹拂着五彩的车幔,在幔布之后坐着一个手抱胡琴的女子。她戴着绯色面纱,叫人看不见容貌,但怎么说呢,越朦胧,越让人感觉她会是个不可多见的人间绝色,距离产生美嘛。
\"绮罗,明天我们也去逛逛温柔乡吧!”当年坠花烟一游,在不弃心里留下了阴影,如今倒要想想补偿一番。
\"先别惦记着逛教坊看姑娘,这会儿可有人在火急火燎地等着你呢!\"绮罗捏了不弃的脸颊打趣道。
\"胡说!\"不弃想到孟曜,脸上一热,见温柔乡的骆驼车已过,就驾着车朝城东飞快驶去。
绮罗说,那座小院外有两棵白杨树。此刻虽天色已晚,但借着明亮的星光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小院子。
\"不弃,门没锁。\"朱雀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一脚踹开了大门。
\"没锁?我看是你把门踹坏了吧?\"绮罗抱着一个大包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跟着朱雀进了门。
三个人刚走进院子,便有人低声喝道,“什么人?”
绮罗秀眉一蹙,“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主上呢?萃玉呢?都不在吗?”
黑暗中悉悉索索一阵,正屋亮起了灯光,门还没开,便听到萃玉的声音,“大小姐,你可算到了!”
几个人一阵忙碌,收拾好了东西,不弃几番欲言又止,还是绮罗开了口,“主上呢?不是说他住这里吗?”
“之前是一直住那里,”萃玉指了指西边的厢房,“喏,就住那间,不过今早吃了饭就出门了,我哪里敢问他去哪里了!”
\"不会是去那什么温柔乡了吧?\"朱雀笑嘻嘻地说。
\"瞎说什么呢!\"绮罗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他才不是那样的人,狼崽子你什么都不懂不要乱说话。”
看着空荡荡的厢房,若说不弃此刻心里没有一点失望,那肯定不是真的。如今军中无主帅,各路人马悉数到了依兰城,他必然有大事需要筹谋。而他行事之时,不弃只能静祝他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条:明天停更一天,因为学校有事情需要办(不是偷懒),而且文还有几万字就要完结了,必须要好好设计一下后续的情节(不是借口),星期天晚上会足量补更~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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